黑色的灣流G500發出震耳欲聾的巨聲,撕裂雲層。
斯萊普尼爾號,昂熱校長的專機,但在近年來乘坐它次數最多的人儼然已經變成了其他人。
回到了斯萊普尼爾號,林年就跟回家了一樣,挑了最愛的沙發位坐下了,路明非,楚子航和愷撒則是坐在了躺椅座位上,看着舷窗外劃過的雲層表情各異。
沙發上擺放着的文件袋封口上卡着“SS”的紅章,這意味着其中文件是最高機密。
作爲小組的組長,愷撒是在登機之前從執行部部長拷在手上的公文包裡拿到這個文件袋的,按照規定,他們必須在灣流起飛之後進入平飛過程的時候才能解封。
現在灣流才從芝加哥國際機場起飛,起飛時間是上午九點,不出所料,路明非還是睡過頭了,雖然林年和楚子航踹開了他的門,但臨時收拾行李也花了老一會兒時間。
即使路明非一直解釋昨晚是準備小眯一會兒就去收拾行李的,但看得出來他計劃之中的眯一會兒和實際上做的實在有些出入。
路明非掉鏈子所有人倒也習慣了,不過希望的是他只是在出發之前最後掉一下鏈子,等到達了日本之後如果出什麼差池的話,那可是要人命的。
“日本分部是怎麼樣的地方?聽學生會的兄弟們說那裡似乎是一個‘虎狼之地’,得知我要去日本分部執行任務,他們看我模樣就像是在看死人出殯。”愷撒坐在座椅裡,雙手手肘撐着大腿微微彎腰看向不遠處沙發裡坐着的林年。
“是一個強者爲尊的地方。”林年十分精煉地總結了他眼中的日本分部,“如果你有實力,那麼他們就會尊敬你,如果你是個軟蛋,他們就會毫不吝惜地欺辱你,並且把你趕回家。”
“看起來我們能在那裡混得很開。”愷撒總是這麼充滿了信心。
“最大的問題不是日本分部,他們算是我們的同僚,真正在意的是日本當地的一個與日本分部對立的混血種勢力,叫做猛鬼衆,他們是日本分部的宿敵,裡面充滿了拋棄道德與人性的殺手,危險混血種對於那邊來說只不過是家常便飯的存在,甚至還會主動吸納強壯己身。”林年直接指出了這次日本之行真正的敵人,他可不想愷撒他們掉以輕心被猛鬼衆打個措手不及。
“聽說你跟猛鬼衆打過照面?你覺得他們怎麼樣?”抱着村雨刀鞘的楚子航在座椅中睜開眼睛。
“很難纏,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廚房裡的蟑螂,你可以很輕鬆地殺死他們,但他們總是會有更多的同類藏在你難以發現的角落裡,並且隨時隨地都準備跳出來噁心到你。”林年說,“我可能沒跟你們說過吧?第一次我去日本的時候,猛鬼衆往我朋友的家裡塞了一顆定時炸彈,炸死了我朋友的妹妹,並且留言告訴我那是送給我的見面禮。”
愷撒和楚子航都下意識擡頭看向了林年,在那張臉上他們見到了平淡,那是掩蓋打心底的憎惡以及憤怒的面具,想必光是提到猛鬼衆這三個字,都能讓沙發上的這個男人殺戮慾望高漲。
“見一個殺一個,不用留手,除非有逼供的必要,斬草除根是對他們最好的手段。”林年緩緩說道,“日本分部的決策層對那些人報以了放任以及懷柔的政策,養虎爲患現在得到了反噬,前車之鑑,後事之師,這一次倘若日本分部下定決心要徹底剷除猛鬼衆,那麼我會成爲他們的助力,這是獨立於任務之外的事情,也是我的私事。”
愷撒不語,他是聽得出來的,林年這是在打預防針,到達日本之後,林年是必然會有脫離小組的行動去報私仇的情況發生。
他太瞭解林年這個人的性格了,如果那枚定時炸彈是塞在林年的房間裡,那麼林年並不會如此記恨,可千不該萬不該的是,那羣個名叫猛鬼衆的勢力決策層將炸彈塞在了林年朋友的家裡。
當炸彈爆炸的那一刻起,林年和這個名爲猛鬼衆的勢力就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愷撒想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微微偏頭,和林年成爲不死不休的敵對關係,他只能祝那羣傢伙好運,現在的林年可不比以前初出茅廬來到日本時候的樣子了,他難以想象現在的林年真的瘋狂起來要剷平一個組織,會成爲怎樣高效而恐怖的殺戮機器。
說實話,他很期待林年落地日本後的表現,這可不是屠龍局,這是私仇殺人局,或許他有機會能看見一個完全超出想象的林年。
灣流飛行的角度漸漸趨於平行地面,噪音依舊,但震動大幅度變小了,廣播語音裡響起了悅耳的提示音,代表着飛機進入了平飛階段,可以解開安全帶和使用衛生間了。
楚子航和愷撒幾乎同時解開安全帶來到了沙發前坐下,路明非倒是窩在椅子裡睡得那叫一個暈厥,另外三人也沒有誰叫醒他,大概是覺得沒必要。
三個人守着沙發上的文件,都對視了一眼,這架飛機將在6個小時,後抵達日本,落地時間大概是日本的凌晨5點左右,他們需要在這6個小時內閱讀焚燒這份文件。
林年拿起文件,想了想又放了下來,轉了一圈遞到了愷撒的面前,算得上是給組長一個尊敬。
愷撒挑了挑眉,多看了林年一眼,接過文件打開封條,從裡面倒出了一張黑白照片、一張記憶芯片、一份附帶翻譯的俄文資料還有一個U盤。
黑白照片上是一艘雄偉的巨型破冰船,它有白色的船身和黑色的艦橋,艦艏鑲嵌着紅色五星。
俄文資料就是這艘船的檔案,從檔案看來這艘功勳戰艦“列寧號”是世界上第一艘核動力破冰船,隸屬蘇聯北方艦隊。在服役期中它曾多次獲得嘉獎,堪稱滿載榮譽,但在蘇聯解體後它悄無聲息地從北方艦隊的戰艦序列中消失了。它的檔案生硬地中斷在1991年12月25日,北方艦隊也不追查它的下落,彷彿有人用橡皮把這艘鋼鐵鉅艦生生地從世界上擦掉了。
愷撒把那張黑色芯片插入了桌上放着的PAD的讀卡槽,諾瑪的聲音從PAD公放之中傳了出來:
“愷撒·加圖索,你們這次的任務是調查前蘇聯‘列寧號’破冰船的殘骸。功勳破冰船‘列寧號’被稱作極地的紅色巨獸,是全世界第一艘號稱‘全海域’的極地破冰船,因爲沒有它到不了的冰海。蘇聯解體前夕,它違背北方艦隊的命令,進行了一次秘密的航行,航向日本海域。在接近日本領海的地方,它發出了海難呼救信號,但在日本自衛隊的救援船到達前沉入了深海。列寧號上被懷疑載有和龍族文明有關的禁忌物品。日本分部將支持你們的行動。芯片將在三秒鐘之後自動格式化,祝好運。”
在場的人心中都下意識同時默數三秒時間,三秒之後pad上顯示出“存儲卡無法辨認”。
“列寧號?我以爲我們要找的是一枚龍卵。”愷撒手指按着那張黑白的照片把它拖到了面前,看着上面像素模糊到有些可憐的船影微微皺眉,“看來這次任務藏了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我們的任務的確是炸掉龍類的胚胎。”楚子航說道,“但文件裡提到的都是這艘破冰船,按照情報閱讀理解,是不是可以認爲,這艘船在1991年12月25日進行秘密航行的過程中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最後又反被這個秘密害死,一船的人無一倖免,甚至破冰船本身也墜入海底。”
“日本極淵發現龍類胚胎,諾瑪給我們的資料又是這艘破冰船,很難不把兩者聯想起來。”楚子航合理推論,“林年你怎麼想的呢?”
他順口問向林年,擡頭卻發現林年不知何時盯住那張黑白照片上的破冰船發起了神,似乎全身心都被那張照片裡的核動力船給吸引了過去,完全沒有理會愷撒和楚子航在說些什麼。
“林年?”愷撒順手在林年面前打了個響指,在響指聲才發出的瞬間,林年就抓住了他的手指頭,隨後反應過來才鬆開手擡頭看向面前的兩人,“嗯我沒事。”
“路明非看見他前女友的照片的時候也就這個反應吧?你還要說你沒事麼?”愷撒將那張黑白的破冰船照片遞到林年面前,“你認識這艘船?”
“不認識,第一次見。”林年拿起這張照片,凝視着上面船影的每一個細節。
是的,他搜索自己的記憶,在大腦的庫存裡完全沒有這艘船的影子,無論是在互聯網上還是在現實裡,他都是第一次見到這艘船。
說來有些神經病,不知道爲什麼,在見到這艘船的第一刻,他就從心底涌起了一股衝動——他想上船。
不是那種意義上的上船,而是傳統意義上的上船,他想親自到這艘船的面前好好地看看它,觸摸它的船身,甲板以及包裹着的鋼鐵,有一種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這艘船的衝動和慾望。
就是這種很詭異的感覺讓林年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一樣,有種心癢癢的但卻撓不到的怪異感。
“如果情報沒有出錯的話,那麼等到下潛後炸燬龍卵的時候我們就能見到它了。”楚子航讀着那張俄語的文件擡眸說,“不過我更好奇的是,日本分部只知道海底有着一個龍卵,本部卻能知道那裡沉睡着一艘名叫列寧號的船——那麼這個情報的來源是什麼?”
“校長。”林年說,“之前在瓦特阿爾海姆開會的時候,我聽見過裝備部的副所長說過,這艘名叫列寧號的船是校長一直委託他們進行搜尋的,藉着這一次日本發現龍卵的契機,纔將列寧號與之聯繫了起來。”
“我們的校長一直都很神秘,130多年的歲月總能讓他有着許多不爲人知的秘密。”愷撒虎口微微抵住下顎說。
“還有一個U盤。”楚子航拿起那個U盤,林年接過後用OTG線連接在了PAD上,檢索U盤裡的文件發現有一連串標記着時間戳的照片,看照片的預覽像是狗仔隊偷拍視角,這種東西真的能出現在SS級任務的文件裡麼?
等到林年點開了其中一張的時候,見到那照片的內容,愷撒和楚子航的瞳孔都緊縮成了針尖,下意識擡頭看向了林年,而他們發現林年此刻也是面無表情,但那瞳眸之中分明寂靜地燃燒着火焰。
照片的內容不再是有關列寧號以及龍卵,他是一張街拍,拍攝者藏在了街角,用的是短焦鏡頭所以畫面有些模糊。
照片拍攝的地點是在大阪心齋橋的一條枝幹路,街道不復心齋橋主幹路的繁華與商業,彷彿是現代化的城市之中被遺忘掉的縫隙,從這些縫隙的街道里總是生長出霓虹燈招牌的五色光芒,狹長的街道遠處的夕陽呈現黃紅色,但夕陽卻照不亮街道半分,因爲在上面還蓋着一層厚重的黑雲。
照片的鏡頭聚焦在了路邊一家章魚燒店前停着的一輛邁巴赫上,戴着白手套與帽子的司機正俯身爲一個穿着和服的美麗女人拉開車門。邁巴赫的左右,胸口帶着“鬼”字徽章的黑道保鏢們沿着路邊一字排開低頭向着那個女人的背影鞠躬,邁巴赫的後座,一個戴着公卿面具的老人手扶着權杖坐在裡面,微微垂着頭似乎是在歡迎上車的女人。
“見鬼。”楚子航低聲說道。
PAD上的照片慢慢划動,每一張都是狗仔視角的偷拍,拍攝的主角無一不是那個美麗的女人,她時而穿着豔麗的和服,時而又換上黑色的羽織,也以常服的模樣出現。而她現身的地點也是繁多無比:澀谷夜晚的十字路口中央,清水寺紅葉盛開的樓臺,江之島蔚藍的天空與水面融合的海邊,似乎整個日本都有着她的身影,像是在進行一場沒有終點的旅遊。
這些照片中唯一不變的,是這個女人的身邊的人,那些總是簇擁着那些戴着“鬼”字徽章的男人。這羣兇狠的黑道暴徒從來都是以畢恭畢敬的姿態或跪,或低頭在她的身邊,甚至不敢擡頭正視她的容顏,從照片裡看,那羣伴隨她身邊的兇徒們竟然無一不在流汗,表情緊繃,如敬鬼神!
楚子航和愷撒是認得照片裡的女人的,因爲這張照片拍到了對方的側臉,畫上了深色妝容後的她不再是曾經卡塞爾學院心理部中的那個知心的大姐姐,黑色的長髮如瀑般散在那豔麗的和服之後,黑色的眼線與脣彩將那美麗的容顏勾勒得如此鋒銳而致命。
“林年?”楚子航開口說。
“我沒事。”林年淡淡地說道。
最後一張照片,他的手指定格在了PAD上,那是一張衛星照片,俯視的視角拍攝的日本海域的一個角落,在那裡,一艘軍艦燃燒着爆炸的火焰正在沉沒,而在另一邊的海面上,一艘小船上站着一個身穿印着“鬼”字的黑留袖的女人,她手持着一把長刀,在月光的照耀下清冷如同海上的幽魂。
“我現在相信猛鬼衆是我們最大的麻煩了。”愷撒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