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避世’半年之久,前天才回來內地。
他想知道這個人是誰,因爲從留言中他能看出,他和這個人的關係應該很近。
可卻偏偏沒有和他正面相對,而是採取了書面留言的方式。
短短几秒鐘內,高飛就想到了好幾個人,比方白瓷等人,不過隨後就否定了:這些人要想有事找他,不會選擇他剛結婚後,畢竟知道他在度蜜月,有啥事可以等他回冀南後再說。
高飛決定去金陽路那邊看看,反正這個路段可以從導航上查到。
可高飛剛答應王晨,要陪她去外面吃飯,這就要出去,相信王晨不放心他,肯定會要求同去的。
就在高飛心裡想着該怎麼找個藉口時,王晨急匆匆的走了出來:“高飛!”
“怎麼了?”
高飛迎了過去:“你還沒有換好衣服呢?”
王晨一臉的抱歉:“看來今晚不能陪你去吃飯了。”
“怎麼了?”
“陳爺爺家親自給我打電話,讓我自己去他那兒一趟。”
王晨在說出‘自己’這個詞時,有些不自然的躲開了高飛的眼神。
高飛明白了:陳破天這是要單獨找王晨聊聊,要搞清楚視頻的事兒。
很明顯的,那段視頻的曝光,已經讓老陳家不滿了。
如果高飛真是別人假扮的,迎娶了王晨,暫且不管高家怎麼樣,老陳家肯定會很氣憤的。
可陳破天也是個聰明人,在視頻曝光後,並沒有急着找王晨瞭解什麼,直到昨天高飛高調亮相,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什麼後,他纔給王晨打電話的。
還特意點明瞭,讓她自己去。
所以王晨覺得很難堪,雖然理解陳老爺子的心情,但高先生畢竟是她的新婚丈夫啊,這樣沒面子的事兒,肯定會惹他不高興了吧?
王晨偷眼看向高飛,卻發現他臉上並沒有自己所擔心的表情,反而很體貼的說:“別多想,我可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也理解陳老爺子此時的心情。你去吧,路上小心些,我自己去吃就可以了。”
見高飛這樣大度,王晨總算是放下心來,抱歉的笑笑:“別擔心,陳爺爺派他的警衛來接我--另外,我今晚不回來了,得陪陪我媽,她明天就要回老家去了。”
“好,理解!”
高飛擡手打了個響指時,王晨湊過來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吻了下,不等他迴應,就咯咯笑着跑向了客廳那邊。
“唉,被愛情滋潤的女人啊,真是幸福。”
高飛滿意的感慨了一下下,上了車子。
“你確定高飛就是他本人?”
一家處在郊外的農舍前,身材消瘦的老人到揹着雙手,仰面看着西邊灰濛濛的天際,說話的口氣就像往常那樣自然。
可謝小雯卻能聽出一股冷漠,和陌生。
擡手攏了下鬢角的髮絲,謝小雯低聲回答:“現在,我已經百分百的確定,他就是高飛本人了。”
老人沒有回頭,只是問:“那麼,他也認出你是誰了?”
謝小雯咬了下脣,卻沒有說什麼。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唉,功虧一簣。”
老人嘆了口氣,轉過身看着謝小雯,淡淡的說:“你覺得,接下來高飛會做些什麼?”
謝小雯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老人替她說了:“首先,他會想到你是真正的內奸,然後想方設法的找到你,爲葉心傷洗清冤屈。”
原地緩緩走了兩步,老人改變了話題:“小雯,你還記得你是怎麼長這麼大的嗎?”
謝小雯的瞳孔,猛然一縮,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老人卻像沒看到那樣,繼續說:“在你三歲那年,我從監獄中救出了你的父親,又把糟蹋你母親的兩個惡霸剷除,讓你獲得了新生。在你八歲那年,你父親外出執行任務時,死在了國外,從此你成了孤兒。”
老人來回的走動着,聲音不疾不徐:“本來,那時候我只想盡一下該盡的義務,把你撫養成人後,再給你找個滿意的工作,也算對得起你父親了。可年僅八歲的你,卻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說要走一條不平凡的道路,爲你父親報仇,抗衡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那時候,你在我的再三哀求下,終於答應了下來。”
謝小雯說話了,聲音很低:“於是,從我八歲那年開始,你就刻意培訓我,等我長大後,送我去了部隊。”
“不錯。”
老人點頭回答:“那時候你雖然才八歲,可我從你眼裡看出了對這個社會的不滿,和滿腔的仇恨。呵呵,八歲的女孩子,竟然懂得那麼多,我真的很驚訝。所以才答應了你的要求,帶你走上了這條路。”
“我也沒有辜負你的期望。”
謝小雯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憑着我的刻苦訓練,和出色表現,最終躋身華夏九龍王。在這些年中,我爲組織暗中做了很多事。”
“我承認,你憑藉你九龍王的外衣,爲組織立下了很多汗馬功勞。”
老人的語氣裡,多了一些遺憾:“所以,在孫天揚暴露跑去外蒙,和老實和尚聯手時,我纔會讓你參與那次戰鬥……爲了漢德勒森林之戰,我不惜讓你這張很重要的王牌,從此變成隱藏在暗中的死人。”
謝小雯冷冷的說:“可惜的是,你沒想到老實和尚他們不堪一擊,上千人被高飛區區幾個人就搞了個全軍覆沒。”
“是,我承認,當時我很失望。”
老人再次嘆了口氣:“唉,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絕不會派你去參與那次戰鬥。”
謝小雯冷笑:“呵呵,但時間不會重來的--而且昨天,我也是遵照你的命令,在三里屯試圖撕破高飛的假面具。”
老人沒有說話,再次轉過身看着西邊的夜空,動也不動,彷彿成了一尊雕像,融進了夜色內。
謝小雯的右手,慢慢垂了下來:在她右腳腳腕處,有一把短匕。
這把短匕她藏的很隱蔽,剛纔來農舍時,曾經被人搜過身,拿走了她明面上的武器,卻沒有發現這把短匕。
現在她距離老人只有四米之遙,依着她的本事,完全可以在最短的瞬間,一刀刺進他的後心!
通過剛纔的這番談話,謝小雯很清楚的認識到,她已經被組織上拋棄了。
老人並沒有說出這樣的話,好像她隨時都可以離開,但謝小雯卻很清楚,在農舍四周,至少隱藏着十幾個全副武裝的高手。
說不定,她駕駛來的車子下,也已經被安裝了炸彈,只要一上車,就會轟的一聲爆炸。
今天,她再也沒有活着離開這兒的可能,和希望。
她是一枚被拋棄了的棋子。
謝小雯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她很清楚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她知道的太多了,如果她一旦被人抓到,就會牽扯出組織上更多的人。
組織上爲了保護更多的人,只能讓她死,別無選擇。
謝小雯沒以爲老人這樣做沒什麼不對,可是她卻不甘心:如果不是老人草率的下達命令,昨天在三里屯時,她沒必要親自現身去試探高飛。
那樣就不會被高飛識破,也不會被廖無肆看穿,就不會死--想到廖無肆後,謝小雯終於有了絲欣慰:她終於在臨死前,把她自己交給了她所愛着的男人。
儘管那個地方是個臭不可聞的垃圾場,不是每個女孩子所幻想的花燭洞房。
儘管她在離開時,一刀刺傷了廖無肆--可那一刀,絕不會對廖無肆造成太大的傷害,她只想給所愛的男人,留下一個她曾經來過這個世上的印痕。
她能看出,當時在她出手後,廖無肆的眼神中,有了太多的不可思議,憤怒,和哀傷。
她知道,廖無肆也許誤會了她的意思。
但這有什麼呢?
只要她自己知道就行,只要她能留給廖無肆一個永不消失的印記,這就足矣!
把清白交給廖無肆後,謝小雯雖死無憾,也知道自己所犯的罪惡,根本無法彌補,所以她現在心情格外的平靜,手格外的穩。
謝小雯望着老人的背影,手指慢慢的張開。
但就這時候,她卻猛地瞥到了一絲亮光。
那一抹亮光眨眼就消失了,可謝小雯卻能判斷出,那是狙擊步槍瞄準鏡的反射燈光--暗中,早就有狙擊步槍瞄準了她,只需她有一點點的異動,她的腦袋就會砰的一聲,就像碎開來的西瓜。
“你走吧,我不忍心看到你死在這兒,畢竟你是我撫養長大的。”
這時候,老人淡淡的說話了,沒有一點點的憂傷。
“好--保重!”
謝小雯知道她已經沒有一點刺殺老人的機會,只能被動的離開,聲音嘶啞的說了句保重,隨即霍然轉身,快步衝向了院門外。
遠郊,農舍,籬笆牆,周圍是成片的玉米地。
玉米地半人多高,風吹過時響起唰唰聲。
謝小雯開來的車子,就停在籬笆牆外的玉米地旁邊。
車子周圍,沒有一個人,就像方圓幾公里都看不到一點燈光那樣,唯有夜風在輕輕的嗚咽。
謝小雯飛一般的衝出籬笆院,衝到車前時,卻沒有上車,只是猛地加速,就像一顆炮彈那樣,嗖的一聲撲向了玉米地中!
玉米地裡的玉米足有半人多高,當下又是黑夜,只要她能逃進玉米地內,就算老人這邊有再多的人,也別想抓到她。
謝小雯畢竟是華夏九龍王之一,自身也有着相當恐怖的實力,越是複雜的環境下,她越能保持足夠的殺傷力。
謝小雯縱身躍起,夜色下就像一隻夜鳥那樣,橫橫的掠過轎車,撲向了玉米地。
咻!
就在謝小雯騰身躍起的瞬間,一道閃着幽藍色,劃破空氣的子彈,咻咻厲嘯着飛了過來,鑽進她的左肩。
“嗨!”
身子一震的謝小雯,剛發出一聲悶哼,夜色中就出現了至少十幾道幽藍色的--幽靈。
那是高速飛行的子彈,用秒速超過一千米的速度飛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