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了芒種,卻好像進了三伏天一樣,熱的讓人難以忍耐。尤其是今天,是個典型的桑拿天,又潮又悶,如同憋在蒸籠裡頭。
在這樣的天氣裡,寧寧家的小飯館卻火爆的了不得。
因爲天氣太熱,許多人都會坐下來,開兩瓶冰鎮的啤酒,弄幾品敗火的小菜,或者是吃點燒烤什麼的,既經濟又實惠,還能去一去燥熱。
寧寧一家忙的不可開交,穿梭在各個桌子之間,不住的遞這個拿那個,順便招呼客人或者是結賬收錢。
和前幾天一樣,蕭鵬飛和老張這倆老爺們兒還是在後面做雜物,洗着似乎永遠也洗不完的碗碟,挑揀這一堆堆的蔬菜……
在煙火繚繞的狹窄過道里更加的悶熱,汗水出了一層又一層,全身的衣服都溼透了,緊緊的裹在身上好像包了一厚厚的一層殼,難受的緊。
腦門的汗珠子不住滴落,身材肥胖的老張已經可以直接用“汗如雨出”來形容了。
“老張,要是實在太熱,你就先去衝個涼,就你這一身肥膘,我擔心你中暑啊。”
“沒事,多流點汗也好,我就只當是在健身房做有氧運動減肥了。在這減肥不花錢,而且效果特別的好,這幾天我已經瘦了好幾斤了呢。”
“有這種苦中作樂的心態,連我都是說句佩服了。”
“那你現在就可以說我啊。”
“得了吧,咱們是老冤家老對頭了,我就是真的有點佩服你,也肯定不會說出來的。”
“哈哈!”
伴隨着老張的哈哈大笑聲,一道妖冶的閃電劃破夜空,緊接着就是一聲炸雷從天而降。
驟然響起的雷聲把蕭鵬飛嚇了一跳,擡頭看看月空,一片純粹的黑色從北往南席捲而來!
“要下雨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最多隻有兩分鐘就已經狂風大作了。
呼呼的大風在狹窄的過道里邊掠過,發出嗚嗚的尖嘯聲。狂風掀動着旁邊的磚皮棚子上的彩鋼板,發出嘩啦嘩啦的脆響。
“找點磚頭什麼的,把鐵板壓住,要不然今天晚上我就得泡在水裡睡覺了。”
磚頭沒有找到,黑乎乎的半大罈子卻有好幾個。罈子裡裝滿了泡菜和水,重量和石頭差不多。和老張一起搬動罈子,壓在低矮的磚皮棚子的四個角上。
碩大的雨點子已經開始落下,砸在薄薄的鐵板上發出噼裡啪啦的密集聲響,也顧不得收拾滿地的碗碟和青菜,趕緊跑到前邊去幫忙。
突如其來的大雨,澆滅了食客們的興致,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就跑的乾乾淨淨。雖說這種塑料的桌椅不怕浸泡,但旁邊的籠屜和做好的滷菜、小菜卻萬萬不能進水。
幾個人齊心協力,手忙腳亂的把這些東西搬都屋裡,胡亂的堆放起來,然後又返身到雨中去拖拽那沉重的爐子……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大雨就已如同缸澆瓢潑一般,滿眼都是密密綿綿的水線,風聲和雨聲交織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楚了。
面前的這塊空地本就低窪,大雨一來頓時成了“池塘”,塑料的桌椅已經開始在水面上漂浮起來。趟着渾濁的雨水,深
一腳淺一腳的把載浮載沉的桌椅一個個拖回來……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這一切,每個人都淋成了落湯雞,雨水順着衣角滴滴答答的落下。
本來悶熱的天氣在一瞬間變得涼爽……其實已經只有涼沒有爽了。渾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溼,更感覺冰涼刺骨,居然打起了哆嗦。
奈何誰也沒有帶換洗的衣裳,只能用毛巾擦了擦,依舊穿着溼漉漉的衣服,用體溫一點點的熨幹。
“開瓶高度數的,先暖暖身子。”
寧寧馬上打開了一瓶度數最高的白酒,因爲乍暖乍寒的緣故,全身上下都在哆嗦個不停。
她的身子單薄,被雨水淋溼之後,薄薄的夏季衣物全都緊緊的貼在身上,連裡邊的內衣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老張接過白酒,一邊斟滿面前的杯子一邊說道:“磚皮棚子裡邊有一套西裝,丫頭你要是不嫌髒,就去換上吧。”
寧寧父母這種開小飯館的,肯定不會穿西裝。
老張這樣的大老闆纔會時時刻刻穿着西裝繫着領帶,因爲現在成了在後面洗碗的雜工,基本件不到外人,根本就無需在意形象儀表,所以才穿着一件大褲衩打着赤膊,只是在外邊繫了一條圍裙而已,這個形象像極了《國產零零漆》當中的屠夫主角。
寧寧這樣的小女生,自然不願意穿一個胖老頭子的衣裳,正準備推辭之時,蕭鵬飛開口說道:“張總的西裝每天都要換洗,未必沒有你自己的衣服乾淨。你也別硬挺着了,凍壞了身子纔是要緊的,趕緊換上去吧。”
寧寧從來就習慣於遵從蕭鵬飛的“命令”,馬上就跑到後面去換衣服了。
反正也不會有客人再來了,剩下那麼多小炒、滷菜放到明日也會變得不新鮮,所以乾脆也就不裝盤了,整盆整盆的搬到了桌上。
“連續忙活了好幾天,也該輕鬆輕鬆了,難得老天爺給這個機會,今天咱們好好的喝幾杯。”
老張呵呵一笑:“老趙,還有這麼多沒有賣出去,今天晚上的生意你算是虧了。”
“虧就虧吧,做生意哪有淨賺不虧的?就只當是昨天賺來的,這麼想就不覺得虧了。”
滷雞翅,燒兔頭都很不錯,只是花生米進了些水,雖然因爲時間短暫的緣故還沒有返性,口感上卻差了很多。
忙活了這麼大半天,早已又累又疲,反正這些菜也留不到明天,那就儘可能的多吃一點,免得全部糟蹋掉。
正在和一個烤兔頭較勁之時,換上乾爽衣物的寧寧已經出來了:“後廚還有點燴麪,你們誰要吃呀?”
“桌子上的菜都吃不完呢,燴麪要是能留到明天的話就留着吧。”
寧寧穿着老張的西裝出現在衆人面前之時,所有人都產生了“眼前一亮”的感覺。
老張是何等“雄偉”的身材?體重絕對有寧寧的兩倍還要多。不管他的西裝用料如何考究做工如何精細,穿在寧寧的身上都是絕對不合身的。
把正統的西裝當作斜對襟的大褂,在身上裹了一圈半。長長的袖子好像戲服一樣耷拉着,簡直就是一件半大的長袍。很顯然寧寧只穿了老張的上衣,因爲衣襟
的下襬出露出了她那白生生的小腿兒。
頭髮還沒有完全擦乾,溼漉漉的僅僅貼在額頭上,像極了清末民初時代小家碧玉的那種古典髮型。
過分寬大的衣裳,穿在身材較小的寧寧身上,雖然有些不倫不類,卻更加凸顯了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體態。
寧寧本人也從蕭鵬飛的眼神中意識到了這一點,笑嘻嘻的把長長的西裝袖子當作水袖舞動了幾下,用京腔唸白的語氣唱道:“爹爹也不吃燴麪的麼?”
“你想吃的話,自己去竈上熱一熱,我們都不吃。”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車轎車衝破綿綿密密的雨簾,“吱”的一聲停在門前的水窪當中。因爲正對着門口的緣故,汽車的遠光燈直直的射進屋子裡邊,耀的衆人眼睛都花了。
雨水嘩嘩下的正急,怎麼還有客人上門?
車門打開,一個健碩的人影走出來。因爲背光的緣故,只看到這個人的剪影輪廓,卻看不清楚面容。
只見這個人大踏步的走過來,踩的積水飛濺如浪,頗有幾分英雄登場的雄渾氣勢。
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自然無法招待客人,就在寧寧爸爸準備起身告訴這個客人“本店已經打烊了”的時候,卻被老張一把拉住了:
“你別動,這是找我的。”
這個人確確實實的來找老張的,關於這一點,連蕭鵬飛都已經看出來了。
來的這個人並不算高大,卻絕對勻稱,因爲他的身材本就是上下一樣粗細,如同一個移動的水缸。
擁有這般身材這般氣勢,而且是衝着老張來的,全世界也只有一個:老張的老婆,劉姐駕到了!
自己家的車,自己最熟悉了,哪怕是閉着眼睛僅僅依靠聽覺,也能判斷出是自己經常開的那輛車。開着自己的車過來的人,必然是老婆無疑。
至於老婆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老張已經懶得去關心了,因爲現在有更加重要的問題需要他面對呢。
老婆還是以前那個老婆,沒有絲毫的改變,一進來就亮出了她那如同低音美聲唱法一般的渾厚嗓門:“你個老東西,別以爲躲起來我就找不到你了。老孃耳目無數手眼通天,就算是你鑽進老鼠洞,我也能把你揪出來。”
“爲了堵住你,害的老孃深更半夜冒着大雨來到這裡,我的鞋都溼了……”
明明馬上就要上演夫妻火併的大戲了,卻還關心鞋子有沒有溼,這真是一個非常難以理解的邏輯。
劉姐突然就停止了那個和她的鞋子有關卻又毫無邏輯可言的話題,用胡蘿蔔一般粗細的手指指着寧寧,又一次破開大罵了:“我就知道你個老東西閒不下來,又找了個小狐狸精……”
寧寧的身上還穿着老張的西裝呢,以他老婆疑神疑鬼的本性,把寧寧當作是老張新找的小蜜,纔是最正常最符合邏輯的思維方式。
“劉姐,”唯恐寧寧也遭受池魚之殃,蕭鵬飛趕緊解釋道:“她是我的女朋友,和你們家老張沒有關係。”
“小蕭,大姐我對你不薄啊,你怎麼能和老東西串通起來騙我呢?她是你女朋友?那爲什麼穿着老東西的衣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