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對戰陣的變幻成竹在胸,對時機的掌握爐火純青的指揮官,在海面戰鬥中,就越有發言權,獲取勝利的機會就越大。
如何針對敵人變幻陣型,如何掌握陣型變幻的時機,如何使用合理的陣型達成戰略企圖,這些,都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必須掌握的。
否則,即便是擁有比對方更具優勢的兵力和戰艦。面對對方變幻莫測的戰陣而一籌莫展,也只是敗亡的命運。
艦隊常用的陣型,是圓形防禦陣,和三角形攻擊陣。
比較常用的,還有半弧形迴旋陣,錐形突擊陣,長蛇陣,三叉戟衝鋒陣等等。
張鵬程在遇襲之初採用的拉鍊長陣,是比較特殊地一種陣型。
而所有陣型中,最特殊地莫過於陸澤成長陣了。
因爲陸澤成長陣對於未能組成陣形的艦隊極其合理而強大地火力打擊,這種陣型,被海軍們,稱爲絕殺陣型。
如果一支艦隊被敵人有預謀的以這種陣型攻擊,基本上,很難有避免覆滅的可能。
可是,陸澤成長陣更特殊的地方在於,它能夠使用的地方太少了。
在空間極大的海面,沒有哪一支艦隊能夠確定另外一支艦隊所處的具體位置,自然也就無從佈陣。
因此,陸澤成長陣,能夠使用的地方,就只能是在座標範圍比較精確的狹窄航道出口。
不過,通常艦隊進行狹窄航道的行進時,都會有先遣戰艦做探路偵查,想要伏擊,幾乎是不可能的。只有在時間緊迫的戰鬥情況下,艦隊纔不會派出偵查艦,而這個時候,通常在雙向通道的對面,有正在與敵人戰鬥的友軍艦隊。
所以在戰鬥中,敵軍艦隊想要排成陸澤成長陣,只能是一個幻想。
此刻,布倫裡奇、泰勒,以及蘇斯a1艦隊的每一個人,只覺得手腳冰涼。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在這樣一場佔盡優勢的伏擊戰中,自己,竟然眼睜睜地任憑華夏艦隊,擺出了陸澤成長陣,對a2艦隊實施毀滅性打擊!
三叉戟衝鋒陣,三角攻擊陣……
臥槽!
華夏人擺什麼戰陣都好,爲什麼偏偏擺出了這個該死的,幾乎完全不可能出現的陸澤成長陣?
回想起之前a1艦隊踏入陷阱的一步步,所有人都不寒而慄這個華夏指揮官,實在太狠,太毒了!
這場戰役,將會成爲海面軍事史上的一個經典戰例,也將成爲軍事史上的一個笑話。
所有參與這場戰役的人,一個也跑不了。
布倫裡奇和泰勒,固然會被釘上恥辱柱,格爾什科夫和烏里揚諾夫,也會名譽掃地。不僅僅這些人會揹負一輩子的恥辱,就連蘇斯帝國也會爲之蒙羞。
死寂中,a1艦隊的戰機羣已經回來了,殘存的巡洋艦和驅逐艦,也彙集到了戰列艦圓陣的旁邊。而一直糾纏的華夏戰機,早已經不知了去向。
“嗶嗶嗶!”
不斷響起的是各艦艦長們的通訊請求。
下一步怎麼做,是繼續打下去,還是……
布倫裡奇緩緩在指揮席上坐了下來,這一刻他全身的力氣,都已經消失了。
他不是沒有經歷過戰敗,從成爲一名軍人的那一天起,他就沒有過百戰百勝地幻想。可是他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有一天,會輸得這麼慘,會因爲一場戰役,輸掉自己的自尊還有自信!
“中將閣下。”
走上指揮台的泰勒那張年輕而英挺臉,已經陰沉得駭人,一雙通紅的眼睛裡,是狂怒和屈辱。他大步走到布倫裡奇的面前:“艦隊已經完成集結,我們不能眼看着a2艦隊遭受攻擊,布倫裡奇中將。請下令吧!”
布倫裡奇有些失神地看了泰勒一眼,這位年輕的少將,剛剛經歷了他成爲這個艦隊副司令的第一場戰役。
很顯然,就蘇斯軍隊的首戰傳統來說,泰勒的前途,已經極其黯淡了。
從來沒有哪一個倒黴的高級軍官在首戰就得到這麼大的一個恥辱勳章。所以,他還想打,他顯然是不服氣,也不想承認這個失敗的。他還想用一場勝利,來改變命運。
難道他不知道,就在艦隊身後的海霧裡,運輸艦隊已經被襲擊了麼?
難道他不知道,a2艦隊的覆滅已經讓a1艦隊徹底失去取勝的希望了麼?
難道他不知道,等到華夏地援軍一到,就連a1艦隊也跑不了麼?
不,這些他都知道,只不過,他已經瘋了。
在他剛強的外表下,是不堪一擊的脆弱。他經歷的挫折,還太少。
布倫裡奇深深地嘆了口氣,明知道是敗亡的結局,還要指揮自己的部下往火坑裡跳。這樣地指揮官在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多了。
戰爭已經讓他們沒有了人性。自己雖然輸了,可比起那位華夏艦隊的指揮官和泰勒來說,自己終究還是個人。
他擺手道:“所有戰艦立即撤退。”
“走?”泰勒一愣,情緒頓時激動起來:“不行,你不能這樣做,我們還有機會,我們還沒輸!布倫裡奇中將,你這是犯罪!”
他大步上前:“如果你不想打,就請乘逃生船離開,把指揮權給我,帝國不會接受這樣的失敗,就算是死,我也應該死在戰爭中,而不是揹負着屈辱,老死在牀上!”
“放屁!”布倫裡奇猛地站了起來:“你想死,他們都想死麼?”他用手環指着四周寂然無聲的蘇斯官兵們:“軍人的職責,是保家衛國,是開疆闢土,不是送死!”
“胡說!”泰勒的臉漲得通紅,狂吼道:“軍人的職責是戰鬥,不是逃避!”
“爲什麼戰鬥?”布倫裡奇冷笑着:“爲了你的首戰名譽麼?”
這句話,可謂一擊致命。
泰勒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無論自己如何反駁,無論自己地理由有多麼充分,多麼高尚,也沒有人願意跟着自己繼續打下去了。
他轉頭看向四周,中控臺前的工作人員,軍官,參謀這些跟隨了布倫裡奇多年的軍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裡,是輕蔑,厭惡和敵視。
或許,在這些人的心裡,已經把自己當做了一個給他們帶來黴運的倒黴蛋。
一時間,屈辱混雜在血液中,騰地涌上大腦。泰勒猛然伸手去拔腰間的手槍。
可是,他的手,被一支鐵鉗般的手,死死鉗住了。
兩名衛兵,一左一右,牢牢將他抓住,周圍的其他幾名衛兵,已經把手中地槍,對準了他地腦袋。
“把他關起來。”布倫裡奇冷冷地下令道。
萬念俱灰的泰勒沒有再掙扎,他怨毒地看了布倫裡奇一眼,被衛兵押解着,離開了。
舷窗外,遠處,華夏艦隊對a2艦隊地攻擊還在持續着。
隨着布倫裡奇的命令,一艘艘蘇斯戰艦已經一艘接一艘地排好了陣型,隨着一排排尾部推進器閃耀光芒,前陣的戰艦的率先加速,艦隊開始跑路。
跑得比兔子還快!
悍軍艦隊已經完全被歡呼聲淹沒了。
當蘇斯航母在華夏艦隊地炮火聲中爆炸的時候,所有原長弓艦隊的蘇斯官兵,都發瘋般地蹦了起來。
他們一樣記得很清楚,這兩支艦隊,就是殺害了他們尊敬的將軍,逼得他們背井離鄉成爲叛徒的禍首!
那歇斯底里的狂叫聲,在每一艘戰艦裡迴盪着。刻骨銘心地仇恨,在a2艦隊如同煙花般燦爛的爆炸中,得到了徹底的釋放。
一羣羣的蘇斯籍官兵,在戰艦裡四處亂竄,看見人就拼命抱。
悍軍中的前海盜,前自由港流派成員,前華夏士兵……管你誰誰!
這羣瘋了一般的蘇斯籍士兵,擁抱每一個人。他們有些在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有些在哭,嚎啕大哭,撕心裂肺。他們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發泄着自己心中的激動。
沒有人制止他們。所有地悍軍戰士都知道,在屏幕上爆炸的,是他們不同戴天的生死仇敵!
托爾斯泰指揮的旗艦,在最後的吶喊聲中爆炸的畫面,是如此深刻的印在他們心底。
那是一團火,熊熊地燃燒着,灼燒着他們的靈魂。
別人不會知道,這些蘇斯人曾經多少次在夜半夢醒之後,就再也睡不着。多少次點燃香菸,望着大海發呆,直到香菸燃盡燒到自己的手。而這一切,每一個和他們朝夕相處親如兄弟的悍軍戰士,都知道。
這些蘇斯男人,做夢都想的是,有一天能夠打回去,讓殺害托爾斯泰將軍的那羣混蛋倒在自己的面前。
爲此。他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而現在,當初行兇的蘇斯艦隊,在他們指揮官的指揮下,被華夏艦隊送進了地獄!
還有什麼比仇人在自己眼前倒下,更讓人痛快的呢?
在這響徹天際的歡呼聲中,聖劍號的指揮台上,卻是靜悄悄的。十餘名跟隨阿芙羅拉來到自由世界的蘇斯長弓艦隊的軍官們,靜靜地站在阿芙羅拉的身後。
主屏幕畫面變幻的光芒,映得他們淚光隱隱地眸子,閃閃發亮。
在他們前面,阿芙羅拉,已經淚流滿面。
“跑了跑了,他們跑了!”
段天道瞪大了眼睛,一隻手拍着阿芙羅拉地肩膀,另一隻手指着蘇斯a1艦隊,手指抖得跟發癲似地,腮幫子的肉,也隨着手指的顫動而上下亂跳。
“我知道!”緩緩平復激盪的心神,阿芙羅拉羞惱地瞪了段天道一眼。
這個傢伙,就連勸慰人,也這麼讓人抓狂。
她都不知道,是摟着這頭髮亂糟糟的天才親上一口,還是踢他一腳。
“你知道?”段天道驚奇地看着阿芙羅拉:“那你還在等什麼?”
“等什麼?”阿芙羅拉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淚,看了看指揮台上的計劃,奇怪地道:“我沒等什麼啊,作戰計劃不是都執行完了麼?”
蘇斯運輸艦的重要物質,大部分都轉移到了武裝商船上,包括巨型運輸艦在內的幾艘運輸艦和俘獲的一艘戰列艦,兩艘巡洋艦,兩艘驅逐艦,也已經牽引到了隱藏地點,裝上了光學偏導儀隱藏起來,只等以後修復了推進器駛回基地。
阿芙羅拉正困惑中,卻見段天道急的雙腳直跳。
這賤人一點也不照顧蘇斯官兵們暢快激動的情緒,在無數雙淚眼的睽睽注視之下,他一把搶過指揮台上的通訊器,打開艦隊指揮頻道:“臥槽!都還愣着幹什麼!搶東西啊!”
隨着段天道的聲音在艦艇廣播中響起。
整個艦隊,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