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槍口的偏移是大忌,可是被奪走手槍的少年卻在狹窄的機房中以一個後空翻接挺身的姿勢站的筆直,腰身被貼身的運動T-恤勾勒,居然比柳燕的還要纖細。
幹!這到底是哪裡來的傢伙!
擡手以標準的立式射擊姿勢將槍口對準少年,卻發現自己手中的槍比剛纔輕了許多。
“找什麼?子彈還是彈匣?”
臉上笑容甚至沒有波動,少年左手是澄黃的子彈,右手則是加長的GBK23彈匣。
眉頭一皺,段飛棲身壓上,將手槍當做指虎,在咧咧拳風中,以突出指節的槍管當做攻擊的武器,奮力揮舞着。
“惱羞……”少年靈活的像是一隻在石塊間尋找庇護所的石龍子,搖動着身體,看似艱難,其實遊刃有餘的躲避段飛的殺意十足的進攻。
“……成怒了?冷靜些,這是考驗,別攻擊考官啊!”
最後一個側身躲過段飛的直拳,少年臉上表情突變,裸露出的雪白犬齒讓段飛猛地擡起自己的左腿,就感覺膝彎處被猛地轉了一下,鈍器。
如果不是反應及時,恐怕自己現在已經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了。
頭頂冒出一層冷汗,段飛死盯那舔了舔脣的少年,微微加快了呼吸的速度——他要繼續進攻,只有打敗了他,自己纔有機會拆彈,纔有機會救人!
“喂喂喂,大叔你能不能冷靜些?我可從來都沒有想要和你戰鬥的想法啊!別這麼激動。”
手裡像是轉筆一般的拿着一個小夾子,少年在段飛面前晃了晃,笑問:“你看這是什麼?拆彈用的專用線夾哦,你還有二十一分鐘……三十二秒,好好把握吧!”
將雙手舉得平高,段飛這才發現地上有一個箱子,看外形,是拆彈部隊裡經常用的工具箱。
他手中,卻又有彈匣。
“別看着我了,你還有二十一分鐘,十二秒,再見了!我可不想和你陪葬!拜拜。”
雙手朝空中天女散花的一揮,手中彈匣畫出翻轉的弧線,段飛見勢猛地衝了上去,單手接住彈匣,卡進槍中,還沒等射擊,就看見那少年毫不猶豫的打開窗戶,從七樓的高度飛身越下。
“我靠?”
快步衝到窗邊,段飛這才發現除了樓下已經聚集起來的員工,就根本沒有那少年的影子!
憤憤作罷,回身將那男人撐起,段飛再一次聞見了他身上那被血腥幾乎掩蓋完全的炸藥味道。
是一串放完的鞭炮……
又好氣又好笑的踹了那男人屁股一腳,段飛幾乎是連起身的時間都不想浪費,半蹲着直接衝到了那相比前五枚炸彈精細了不少的定時炸彈邊,打開了手邊的工具箱,深吸了一口氣。
先轉移!不能在這個地方拆解!
剛想直接將炸彈給舉起,卻聽見身邊那男人驚慌的聲音:“不!不能動!”
“又怎麼了?”
男人按住自己腿上的傷口上方的近心端,強忍痛苦的指着那明顯暴露在外,似乎就是爲了提醒兩人的電子元器件:“這是……測試平面的電阻還有陀螺儀……”
“你怎麼知道?”
吃驚於這個受了傷的男人居然還能認出這種東西,段飛有些驚訝的注視這對他來說完全就是一模一樣的零件,有些頭疼。
“我是……管理服務器維護的!這是大學必修!”
男人疼的喘不過氣,他努力的調整呼吸,害怕的制止段飛想要將它拔起的動作:“以防萬一,別動它,機器是小事,人命關天啊!我去備份第六服務器的數據,這是……我們有準備!”
強撐着站起,他突然發現自己腿上的傷口,居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疼,只是一跳一跳的制止自己的動作。
不過,爲了公司的數據,他覺得這點小傷還不算什麼。
電影裡的孤膽英雄不都是肚子受了傷還依舊能奮戰的嗎?他這算什麼?
“我會盡力拆除它的……什麼該死的考驗!”
這定時炸彈可沒有像是電影裡那樣的顯示屏顯示時間,那只是爲了讓觀衆體驗緊張感。
真正的定時炸彈,誰會用那種東西來讓拆除人員知道還剩多少時間?特別是在有了電子計時器之後。
唯一能夠參考的數據,恐怕就是那少年告訴自己的二十餘分鐘的時間剩餘,不管真假,也只有那個數字可以相信了。
一邊擬定計劃,一邊快速的掃視炸彈外殼上的螺絲釘,段飛在盒子裡找到了相匹配的工具,而在服務器房間外,也想起了隱約的鍵盤敲擊聲。
自己的手機突然響了,段飛叼着一根用來接駁騙局迴路的電線,用手肘按下了免提,輕輕的拆下了炸彈塑料感十足的外殼。
是柳燕打來的電話:“什麼情況?你怎麼還沒下來!”
“你報警了沒?我這問題有些嚴重,有個技術人員在備份你們六號服務器的數據,服務器裡有什麼?不重要我就讓他先走!”
電話那頭響起了嘈雜的聲音,隱約能聽見柳燕呼喊着幾個人的名字,在段飛將第二層塑料外殼拔下,並且小心的保持那陀螺儀的水平時,手機裡再次響起柳燕的聲音:“是人員工資報表還有商品的數據,還有不少商業合同,但百分之八十七是五年以上的!你現在趕快撤離!我們能修復!”
“呸……”段飛吐出了嘴裡的線皮,把銅絲的頂端纏在線路板上,捻起已經熱好的烙鐵,輕聲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以前幹什麼的嗎?我們的宗旨是,爲人民服務。”
咔噠!
段飛心裡一緊,這纔看見只是腳邊塑料殼的卡扣被自己壓斷了,殊不知剛剛那彷彿心臟停跳般的糟糕感受,差點讓他失手。
終究……不是專業的啊……
段飛有些懷念曾經的隊友了,但只有一瞬。
他看着那按照電路板上標示焊接的零件,表情就已經僵硬的沒有任何再動作的可能了。
面對電子產品,他幾乎是兩眼一抹黑,更別提這樣,關乎生命的選擇。
“柳燕!你們那有沒有電子專業!我要精通的!”
“有!怎麼了?你有什麼需要協助的?”
柳燕在樓下焦急的擡高了脖子,儘管知道根本看不見段飛現在的情況,但卻依舊不想放鬆自己已經僵疼的脖頸。
“我還有十四分鐘時間,給他們最多四分鐘,分辨出每個零件的作用,還有優先級!”說完,直接切出信賴之窗,努力的保持雙手不會因爲腎上腺素的過量分泌而顫抖。
圖片很清晰,段飛鬆了口氣,繼續小心的撥弄雷管與電路板之間的連接。
他莫名的覺得有些安心,有這麼多的同伴,和自己爲了同一件事情而努力。
哪怕……這炸彈沒有辦法拆除,相比自己也能將它帶出這機房吧?
幹!老子傷感個屁!那邊還有援助沒來,自己怎麼能就這麼黯然神傷呢?!
看着那明顯的接口,段飛甚至覺得那個少年是在玩自己——如果自己有專業的電子設備,這玩意的破解甚至不需要十秒!
然而!他給自己的工具雖然齊全,但都是機械用具……
“他們給你發回去了,都經過多次確認!小心行事!我個人建議你離開!段飛,沒必要做到這樣!十五分鐘時間……”
“服務器的材料也是錢啊!我可不想讓你這樣的老闆虧本。”
沒有危機感……很奇怪,沒有任何危機感。
那還有什麼好怕的?繼續幹!
嘴角漸漸有了弧度,段飛看着那三張標註的詳細,甚至連簡易構成圖都畫出來了的圖片,竟真的忍不住笑出了聲。
“該死的臭小子!還想害柳燕的公司?”
這電路板上有將近半數都是假的元件,它們沒有任何功能,只不過就是用焊錫焊在一個隨意的位置,組成了很有規律的模樣。
柳燕懷疑這是陷阱,因爲她不懂拆彈。
段飛知道如何拆卸機械驅動的定時炸彈,所以,這也根本不算什麼難事。
既然有一半都與底部炸彈無關,更沒有保險措施連接陀螺儀,那就再見了你這不讓我動的破炸彈!
用斜口鉗卡在陀螺儀還有水平電阻的針腳處,手指微微一用力,咔噠一聲響,炸彈沒有爆炸,更沒有奇怪的事情發生。
對了!
這代表炸彈可以隨意搬動,換句話說,沒事了!
這裡是七樓!還有八層樓,到天台!
在那裡繼續剩下的工作,就算是爆炸,也沒有在機房造成的影響大!
“告辭了柳老闆!我們待會再見!!”
說出了這句讓柳燕瞬間在樓下流出眼淚的,帶着歧義的話後,猛地攬起炸彈與工具箱,手機也丟在機房不管,直接抱着它,奔向安全出口。
雙腿幅度邁到最大,還在備份文件的那人感覺自己甚至看見了殘影。
哼!如果是考驗的話!我這可是開卷考試!
柳燕的眼淚沒有任何徵兆的流出,但是她控制的很好,只有剛剛確認公司裡沒有剩餘其他員工的慕容方臉湊到她身邊時,看見了那兩行在臉上劃過的淚水。
喘着粗氣,慕容方臉努力的平復呼吸,同時用壓低的聲音說道:“只剩下兩個人還下來,飛哥還有另外一個技術部的,你是不是去說兩句比較好?讓他們先離大樓遠點?”
雖說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材質都規定使用鋼化玻璃,但就是怕它掉下來砸傷人,這嗚嗚泱泱一整個公司的人都在這,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恐怕傷害值也僅次於定時炸彈的爆炸。
“可是段飛的電話還沒掛,你去找人事部經理還有副總,讓他們組織疏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分得清輕重,去!”
柳燕從耳邊拿下手機,略帶崩潰的看着依舊還在通話中,但聽不見任何聲音的手機,無力的閉上了眼。
她是首席執行官,她不能在自己的員工面前表現出軟弱,就連哭泣都只能在他們看不見的角度偷偷流出淚水,現在若是因爲段飛直接坐下了,恐怕會讓他們覺得自己太不可靠。
真是……怎麼他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這種事情?
眼角似乎又有酸澀感覺,柳燕急忙擡起頭,裝作是看樓上情況的憋回了眼淚,卻因爲注意力的轉移,聽見了逐漸接近的旋翼聲響。
很響亮,是金屬快速切割空氣的聲音……
直升機!是拆彈部隊的支援嗎!來的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