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山貓真的是讓我搭馬來人的偷渡船，他們和山貓約好了時間，在海上等我。
小艇並不大，船上裝滿了汽油，路上換了兩次油，到了半夜，這才遠遠看到一艘大一點的漁船在海面上。
月光照在海面上，看起來很美，但有了上次的經驗，我知道這旅程肯定不會有多美妙。
到了漁船邊上，山貓帶着我上了船，這艘船和上一次的船一樣，也是一艘漁船，只不過從船長到船員，全是馬來人。
船長是一個精瘦的傢伙，皮膚黝黑，賊眉鼠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除了船長之外，還有五個船員。
船長的外號叫做老鬼，看起來和山貓很熟，還能用中文和山貓進行簡單的交流。
山貓告訴他我是兄弟會的人，讓他多照顧一點，又塞給他一些錢，那傢伙笑呵呵地一直點頭。
這世道，果然有錢就是大爺！
山貓交代完畢之後，又回到我身邊，遞給我一個包，告訴我裡面有地址，到了那邊之後，我就按照地址上的提示去找兄弟會的人，他已經關照過了，兄弟會的人會幫我安排一切。
我沒有問爲什麼不是直接把屬於我資產的地址給我，因爲我知道他們這樣做是爲了能夠套牢我，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對於這個事實，我已經接受了。
不管怎麼說，山貓幫了我很大的忙，雖然他也是有企圖的，但這是公平交換，沒有我，他和兄弟會照樣過，沒有他，我很有可能就是死路一條，所以我還是非常感激他。
和他撞了一下胸，然後我們分開，山貓離開的時候，我站在甲板上，一陣海風吹來，我忽然感到胸中鬱悶之情一掃而空。
“山貓！我一定會回來的！我王陽一定會回來！”我大聲喊道。
正在開船的山貓回頭對我翹起一個大拇指：“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一番大事業！”
山貓離開之後，我打開包看了一下，確實有一張紙，寫着地址，我收起來，貼肉藏好，另外還有兩條香菸，外加一千美元。
剛檢查完畢之後，船長老鬼就走了過來，這次我學乖了，直接就丟了一條香菸給他。
老鬼大概是覺得我很上路，所以表現得很友好，他用生硬的中文和我交談，說他和兄弟會是老交情，每年都會送幾個兄弟會的人出去。
我這才意識到，這傢伙之所以肯帶我，而且不把我像是其他人一樣關在魚艙裡，是看在兄弟會的面子上。
看來這個兄弟會，能量真的還不小。
我有心想要問問他關於兄弟會的事情，但是怕暴露我是新人，會讓他看不起我，所以就沒說。
對於馬來人，我並沒有什麼好感，這個國家在很多年前曾今發生過排華事件，原因是因爲華人壟斷了他們的商業，沒辦法，這個國家的人又懶又笨，在經商上面怎麼可能會是華人的對手？
他們不思進取，把結果怪罪到華人身上，只說華人狡猾，賺了他們的大錢，讓他們日子沒法過，其實自己懶又笨，能怪別人？
那次的事情，鬧得很兇，所以我對這個國家的人天生抱有警惕心，只是表面上敷衍老鬼。
至於那些船員，我也是這樣，並不刻意迎逢，也不故意疏遠。
這一次，我的待遇比上一次要好太多了，我刻意在甲板上隨意走動，吃也是和船員一起吃，沒事的時候還可以和他們打打牌。
至於魚艙裡的那些人蛇，我沒去看過，也不想去看，因爲這艘船上沒有華人，就算有，我也對他們完全失去信心了。
這世道，在陌生的地方，除了自己，沒有誰是靠得住的！
風平浪靜地過了三天，第三天的時候，老鬼帶着船員給魚艙裡面的人蛇餵飯的時候，從下面擡上一具屍體，直接拋入了大海。
那個人看起來應該也是馬來人，但是老鬼他們卻一點哀傷的意思都沒有，嘻嘻哈哈，丟下去的時候還歡呼雀躍，好像很好玩一樣。
我不由得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想法，這些傢伙，全是冷血動物，只有實力和金錢，才能讓他們折服！實際上，這世界，哪裡都是這樣！
吃晚飯的時候，他們還在津津樂道地談論那個死人，兩個船員甚至打賭，這次會死多少人。
我覺得有點不適應，於是沒吃幾口就到外面抽菸透風。
沒過多久，老鬼就出來了，我給了他一根香菸，老鬼一邊抽着一邊問我：“不適應？”
我笑了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大概是船上生活實在無聊，老鬼挺喜歡找我聊天的，他在一旁告訴我，每次運人，都會死很多人，讓我不用大驚小怪。
從他的嘴中，我對偷渡這個行業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
世界範圍內的偷渡，大體上是東南亞，大陸，還有非洲這三個地方，這些地方相比較而言比較落後，所以滋生了這個行業。
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的話，在六七十年代以前，這個行業一直都是黃金時期，尤其是大陸那邊，每年都有十來萬的人口。
畢竟大陸人多，那個時候又窮，很多人都想着外出打拼，在那個時代，也是偷渡行業最黑暗的時期，畢竟時候人多，船少，所以都是先交錢，後上船，上了船之後蛇頭根本就不管人蛇的死活，都是儘量少帶淡水，少帶食物，拼命帶人，等到了海上，自然有人渴死，有人餓死，生病死，這些人反正都已經交錢了，所以蛇頭也不在乎，那時候一船五十個人，等到了地方，只能剩下一半。
而自從改革開放之後，大陸的經濟水平高速發展，國內一片生機，發展迅速，偷渡的人口迅速減少，曾今有一段時間，蛇頭爲了吸引人，還搞過很多促銷，售後服務之類，就是保證安全，保證到地方之後安排工作。
但是再後來，大陸偷渡客由想要外出打拼的人變成了外出逃亡的人，情況再次改變。
逃亡的人，蛇頭可不會在乎，就像是我，不逃出去就是死路一條，是我求着要逃出去，所以歷史再次重演，這也是爲什麼上次我坐洛克的船，會遇到那樣待遇的緣故。
而大陸這邊因爲偷渡客已經很少的緣故，所以目前偷渡行業的重心已經在東南亞和非洲，畢竟這些地方相對來說還是落後。
總而言之，這個行業，根本就是罪惡的行業，見不得光，最骯髒的行業之一，在這個行業，沒有人權，沒有尊嚴，連生命都不會得到最起碼的尊重。
這些事情對於我來說影響還是挺大的，以前在國內上學的時候，我哪裡可能想到世界上還有這種事？
抽完半盒煙之後，老鬼就去睡覺了，留我一個人在甲板上吹海風。
我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在殘酷世界面前，個人的命運，不值一提，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想要活下去，是這麼艱難的一件事。
之後兩天，都是大晴天，天氣很好，海風吹在身上很爽，但是我的心情卻一直非常陰鬱，因爲這兩天，魚艙裡死的人太多了點。
因爲連續丟下了七八具屍體，現在漁船後面，都開始出現鯊魚。
洛克他們花了很大的力氣，殺死了一條鯊魚，拖上來在甲板上開膛破肚，挖下魚翅。
這些傢伙本來都是漁民，在偷渡生意不好的時候，也會出海打漁，捕魚他們也很熟練。
這條鯊魚大概有三米長，我不認識是什麼鯊魚，但是當破開肚子，從鯊魚的腸子裡落出一個人的手臂的時候，我嘔吐了。
趴在船邊上吐了半天，抽了一根香菸，這纔好受一點。
“啊哈！看來你今天是沒有胃口吃燉鯊魚湯了。”老鬼那傢伙出現在我身後調笑着說道。
這傢伙...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最近天氣很好，是我們大豐收的時間，估計還可以再捕三條，只是人蛇就倒黴了。”老鬼又開始自言自語。
我從他的口中得知，原來在海上，天氣好的話，氣溫就會熱，魚艙裡面會很悶，死人會更多，更快。
鯊魚尾隨而來，他們就捕捉鯊魚，然後砍下魚翅，剝下鯊魚皮，這些可以賣錢，至於鯊魚肉，割下好的地方吃了，剩下的地方，直接丟進魚艙，讓裡面的人蛇吃，代替食物。
不過是生的，不會煮熟，我想想都覺得噁心，在這個行業，人蛇真的不是人，是畜生！
接下來的幾天，天氣變得陰涼了許多，魚艙裡再也沒有人死了，但很多人都生病了，也許再來一個晴天，就會死掉很多人吧。
我漸漸已經有點習慣。
又過了一天，晚上的時候我正在睡覺，忽然被吵鬧聲驚醒，我剛從牀上爬起來，就聽到老鬼在外面喊我：“王陽，快醒一醒。”
我迷迷糊糊地走出船艙，到了外面，看到魚艙裡面的人蛇全都被趕上了甲板，那五名船員全都握着槍，漁船邊上停着一艘更大的船，兩艘船隻見搭上了跳板，人蛇正被驅趕着往那條船上去。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道。
老鬼摸了摸鼻子說道：“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最近加拿大的海岸巡邏隊查得緊，你必須要換船，才能過去了。”
“什麼？山貓不是這樣說的！”老鬼這個混蛋，竟然要賣了我！這傢伙騙誰呢？我對偷渡可不是一點不瞭解，一般在海上出現這種情況，那就是人蛇被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