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朵拿着兩份飯,一路走到值班室門外,不知怎麼的,一顆心竟小鹿撞般砰砰砰直跳。她站了一會兒,悄悄吸了口氣,推門而入。
房間裡,靠窗的地方擺着一張書桌,地上放着兩張小馬紮,一張打開的摺疊凳;一張彈簧牀打開了,鋪着一張草蓆,擺在房間正中央。
方展宏正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自然的好象貓在自己家炕頭上一樣,一臉的寫意,頭枕着手臂不知道想些什麼。
陳朵推門而入,板着張不苟言笑的撲克臉,隨手把飯盒往桌子上一放,轉過身來面對着方展宏。
誰知道這根一米八零的木頭一動不動,好象沒看見那麼大個美人兒走進來了一樣,怔怔的盯着天花板出神;害得警花mm白努了半天勁裝出來的酷全落到了空地上,弄得心裡一陣發虛的難受。
陳朵看了方展宏兩眼,見他還是傻呆呆的,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不由得心裡有氣,冷哼了一聲道:“怎麼着?剛纔不是還挺英勇的嗎?這會兒知道犯愁擔心啦?放心,不用害怕,人家當事人都同意和解了,不會告你的。”
話沒說完,方展宏突然騰得一下從牀上蹦了起來,嚇了陳朵一跳。
方展宏雙腳着地,大馬金刀的分開雙腿,在牀邊一坐,若有所思的看着陳朵問道:“這個……請問一下,什麼叫‘刺兒’啊?”
“什麼?”陳朵沒聽明白,弄了個莫名其妙。
“就是剛纔,你們副所長說我很‘刺兒’,”方展宏追問道:“這個‘刺兒’是什麼意思?”
陳朵聽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哭笑不得的看着方展宏,敢情這位琢磨了半天就是在想這個,真是個怪人,於是耐着性子給他解釋道:“我劉叔叔是西北人,這個‘刺兒’是……我也弄不清他老家是哪兒的,總之是他老家村裡的土話,大概就是厲害的意思,但是也含有說人是莽漢、刺頭這一類的意思。”
“啊……”方展宏想了一想,滿臉笑容的拍了下大腿,道:“神奇!咱們中國的地方語言真是太神奇了!就這麼兩個字兩個音節,能表達這麼豐富的意思,而且還這麼傳神,既能突出當時言談的氣氛,還能折射說話人的性格和所處的情境……哎呀,妙啊!不行不行,我得記下來……”
說着方展宏急急忙忙的在身上一通掏摸,象是想找支筆找張紙的樣子。不過這麼熱的天,只穿了一件大背心一條大褲衩,哪有地方放紙筆啊!
陳朵看他那副着急的樣子,終於繃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從自己的短袖制服裡拿出一支筆來,遞給他;又從抽屜裡拿了張值班室的出入人員登記表給他。
方展宏急忙翻過登記表來,把面前的摺疊凳拉到面前,鋪好紙,接過陳朵的筆,一絲不苟的把剛纔學到的和想到的記了下來。
陳朵耐心的站在旁邊看他記,原來以爲就幾個字兒的事,誰知道他越寫越多,寫了幾百字還不見停,不由的大感好奇,情不自禁的湊了過去,看他寫的什麼。
誰知這人的字寫得如同蟻爬蛇行一般,歪七扭八根本看不懂,不但潦草而且快,眨眼就是一行。
陳朵不禁皺了皺眉頭,叫道:“哎呀,研究生就寫這字兒啊!”
方展宏正好寫完最後一行字,收了筆猛得擡起頭來,卻沒想到陳朵已經離自己那麼近了,頭一擡,額角幾乎蹭到陳朵高聳的酥胸上,擦着邊兒聞見美女身上飄來一股沁人的處子芳香,令人心神一蕩。
陳朵下意識的往後一躲,臉上火燒一樣發燙,趕緊掩飾着問道:“喂,你記這個幹嘛?你學語言研究專業的啊?”
方展宏拿起自己寫的東西掃了一眼,自己也覺得對不起觀衆,呵呵一笑道:“我是學電影專業的,我們導師上課的時候特別快,講過的東西講一遍就不再講了。所以我們班的師兄弟姐妹寫字都特別快,一堂課兩萬多字的筆記,不快一點怎麼跟得上?”
陳朵好奇的道:“你是學電影專業的?是不是電影學院啊?啊,我知道了,你是在收集生活素材吧?真沒想到……”
陳朵說着,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展宏,抿嘴笑道:“原以爲是個黑旋風,卻沒想到還是個書呆子,你這個人真有意……呃,我是說真是個怪人!”
話一說完,心裡有莫名的有點緊張了,彷彿有些警覺,似乎自己說的話太多了些,連忙岔開話題,跑到桌前拿起一個飯盒道:“對了,我給你打了……不是,我們副所長交代在食堂給你打了點飯,這是……這是我們所裡的規定。”
方展宏哈哈一樂,道:“沒想到,還有專人給送飯,我以爲今天晚上得捱餓了呢!”說着拍着自己的肚皮,自言自語的說道:“飯桶飯桶,這下可不能擊鼓抗議了吧!”
陳朵見他爽朗有趣,忍不住又想笑,只得使勁繃住了,把飯盒和勺子往前一遞。
方展宏也不客氣,拿過來打開了,接過勺子剛要吃就楞住了――只見飯盒裡堆滿了菜,一份魚香茄子、一份紅燒魚塊、一份扒油菜、兩個大丸子、最上面還橫着一條油光發亮的醬雞腿。
方展宏呆了半晌才擡頭看了看陳朵,壞笑道:“你們這裡,真是個人性化地派出所。對了,跟你們商量一下,今後我再到這個基地拍戲的話,能到你們這裡來包伙食嗎?”
陳朵拿起自己的那份飯,打開了,卻只是蘑菇炒小白菜,一小塊米飯;秀氣的吃了一口,拉過摺疊凳坐了下來,隨口笑道:“可以啊,明天你回去跟你們管事的說說,盒飯就包給我們食堂好了,讓我們大師傅也發筆小財。”
“回去?”方展宏咬了一口丸子,捧着飯盒搖頭道:“回不去嘍!”
“怎麼了?”陳朵一楞,隨即想起今天那位製片主任和他滿口放大炮的小舅子來,不禁一笑,安慰他道:“沒事,東家不做做西家嘛,他一個小電視劇的製片主任,能把你怎麼樣?”
方展宏看了陳朵一眼,吃了口飯,心想這mm還是個剛出社會的雛兒,想事情這麼簡單。他把勺子往飯裡一插,慢慢的說道:“那位製片主任只要放出話去,說我在劇組亂搞男女關係,毆打上級;而且還只是個實習生就這麼刺頭,你說到時候人家是相信他還是相信我?這個圈子說大也大,說小就那麼幾撥人。象我這樣的,總不可能去易青的劇組拍膠片吧?只能在電視劇的圈子裡先混幾年,這可全是人家的影響力範圍了。這個圈子,是最講階層尊卑的,得罪了這種人,以後誰敢用你?人家只要想想是得罪我這個無名小卒合算呢,還是得罪他合算,很容易就做出選擇了。”
陳朵聽得呆住了,楞了一會兒,苦笑道:“你其實一點也鹵莽,心裡挺明白的嘛?既然知道利害關係,爲什麼還要那麼做?那個……你那個同鄉的小姑娘,長得一定特別漂亮吧?”
這話一問出口,陳朵就後悔了。
“都一樣。換做是任何一個女孩,漂亮不漂亮,我都會幫她的。”方展宏似乎沒覺察到她話裡的酸意,毫不猶豫的道:“我要打他,唯一的決定因素就是他確實該打!至於他是什麼人,打了之後有什麼後果,跟我有什麼關係?”
聽他說的一本正經,無比的真誠,陳朵突然一陣羞愧,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麼,有點慌亂茫然的不停用勺子插着飯盒裡的米飯……
月缺不改光,劍折不改鋼!這是個什麼人啊?一個這麼好學,這麼在乎自己的專業的人,爲了給一個認識三天的弱女子討個公道,居然不顧自己的前途得罪強梁。
這個人,就象胸中藏了一把隨時要出鞘的劍!任世路坎坷,憑我一劍當胸,要鏟天下不平!
陳朵擡眼看了正在埋頭大嚼的方展宏,忽然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來,因爲她又想起了劉副所長的那句話――
“這小子,帶種!”
(ps:弟兄們,今兒個可就今兒個了!司馬做職業寫手後第一次衝新書榜,大家多少給點面子,別讓我太丟臉,以後混不下去啊!作揖了^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