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父與子(四十三)

十分鐘後,總統洛基坐在了帳篷一側的沙發上,捂着自己滿是鮮血的手臂,呲牙咧嘴的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難纏的女審判長,故意把我們放了出來,目的是,讓我們替他們去對付時間管理局的局長?”

他的另一隻手上逐漸亮起了光芒,治癒魔法沿着手臂不斷蔓延上去。

和海倫的搏鬥,消耗了鱷魚洛基不少的體力,因此,他並沒有直接咬掉總統洛基的手臂,只是用他的尖牙,在洛基的胳膊上穿了幾個洞,這種程度的傷勢,還是可以被魔法治療的。

總統洛基一邊給自己療傷,一邊有些不屑的說:

“我爲什麼要聽她的差遣,去和別人打個你死我活,這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

“可她現在已經把你扔到了這裡,伱要是不幫她幹活的話,恐怕就永遠沒辦法離開這裡了……”洛基搖了搖頭說。

看着其他洛基瞪過來的目光,洛基露出了一個微笑說:“沒錯,我就是幫兇,但我們都是洛基,我們都瞭解自己,不用這樣的手段逼迫你們,你們是不會幹活的。”

“時間管理局的局長的目標,其實只有女性洛基,我們和他沒有利益衝突,就算被困在這裡,也比去和他拼命強吧?”黑人洛基開口說道。

“當然,你們可以選擇一輩子待在這裡,時間管理局的員工也拿你們沒什麼辦法,但是,這裡是不是永遠如此安逸,你們比我更清楚。”

洛基並沒有去看黑人洛基,卻把自己的視線放在了老洛基的身上,老年洛基抿了一下嘴,說道:“看來,時間管理局讓你去了資料室,你從那裡瞭解到了這裡的情況。”

“在時間遺忘之地,烏雲永遠凝聚不散,這裡,自遠方而來的風暴,只預示着一件事……”老年洛基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了帳篷的門口,朝着遠方看去。

忽然,悽號的風聲自遠方傳來,飛沙走石之間,烏雲越來越濃,原本暗沉的天空,徹底變得一片漆黑,突如其來的寒冷,讓所有的洛基都有些發抖。

“那是什麼?”總統洛基的手臂有些顫抖,而洛基小子,此時已經躲到帳篷的角落去了。

“艾里奧斯。”老洛基緩緩的吐出了一個名字。

所有人都看到,在遺忘之地的天際線盡頭,忽然亮起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緊接着,濃重的烏雲匯聚成它龐大的實體,無數時間的碎片與星雲閃爍其間。

在狂風呼嘯之中,老年洛基大聲喊道:“或者,你們也可以叫它神靈風暴!它是奧丁的對手、雷神之錘的力量來源,它的心,是宇宙神明的墳場!”

在如詠歎調一般的怒吼之中,被叫做艾里奧斯的龐大怪物,已經逼近了小小的帳篷,希爾維伸出手臂,擋住自己的臉,大喊道:“看起來!想要吃了我們!!”

“當然!它的使命就是吞噬所有神明!”老洛基的手中出現了一根法杖,緊接着,他高高的舉起法杖,使勁往地上一杵。

“唰”的一聲,整個帳篷,連同帳篷裡的所有洛基,全部消失不見,而後,出現在了一個遠離那團烏雲怪物的地方。

由平原移動到山脈之上,幾個洛基走出了帳篷,看着遙遠天邊駭人怪物的身影,吞噬掉目所能及的一切,所有人的臉色,都沉重了下來。

可是這個時候,洛基卻盯着老年洛基的臉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艾里奧斯應該是你召喚過來的吧?”

老年洛基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看着洛基說道:“你在說什麼胡話?召喚這樣一個怪物,對我有什麼好處?”

“因爲,你想要取得接下來談話的主動權,你想讓所有人聽你解釋,從你的身上獲得自救的方法,所以,你自然要給所有人制造一點危機。”

洛基走到了老年洛基的面前,看着他說:“我們是一個人,我們最瞭解自己……”

老年洛基卻突然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他緩緩低下頭,又輕輕搖了搖頭說:“不……瞭解我的,或許只有你,而其他的洛基,都不過只是些愚蠢又自視甚高的廢物。”

“你看,你又想用這樣的話術,將我拉到與你同一個陣營當中,但是很抱歉,接下來,你要聽我說。”洛基後退了兩步,微笑着說。

“前提是,你得有可以說的東西。”老洛基卻分毫不讓,他看着洛基的眼睛說:“你知道艾里奧斯是什麼嗎?”

洛基搖了搖頭,但卻從腰間將雷神之錘拿了出來,並說:“我不需要知道它是什麼,你們只需要知道,我是所有人中,唯一能夠拿起雷神之錘的洛基。”

話音剛落,所有的洛基就都將目光投向了他,雷神之錘散發出一陣光芒,細小的雷霆散發出的火花,照應着金屬的光澤,這無疑在告訴所有的洛基,這東西是真貨。

老年洛基眯起了眼睛,但他卻依舊不打算放棄,而是看着洛基的眼睛問道:“爲了得到妙爾尼爾,你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沒有什麼代價,在我的宇宙當中,托爾已經成爲了阿斯嘉德的新王,沒有戰爭,沒有鬥爭,他順利的繼位了,而我,是阿斯嘉德的親王。”

“這麼說,你是承認了自己的失敗?”老洛基繼續咄咄逼人。

洛基卻絲毫不懼,他走上前,直直的盯着老洛基的眼睛說:“待在這裡的每一個洛基,都是失敗者,但不同的是,我有勇氣承認自己的失敗,而某些人,還在做着不切實際的春秋大夢。”

老洛基的臉色逐漸黑了下來,可洛基卻進一步說道:“你對莫比烏斯說,你一直想要回到阿斯嘉德,去找托爾,因爲你想念他,你想再見自己的哥哥一面。”

“可如果,你真的愛他,當初你就不會假死離開,一個放棄了北方神的榮譽的逃兵,就不必在這裡信口開河了。”

“滋啦——砰!”

刺眼的魔法光束,自老洛基法杖的頂端射出,拿着雷神之錘的洛基,本能地舉起手臂擋在胸前。

瞬間,妙爾尼爾散發出一陣柔和的金色光芒,形成了一面盾牌,擋住了老年洛基的攻擊。

魔法光束消失,老年洛基有些失魂落魄的放下了法杖,他盯着洛基手裡的雷神之錘,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這怎麼可能……你怎麼可以使用妙爾尼爾?這不可能……”

洛基放下錘子站直身體,看着他說:“有什麼不可能的?這東西是托爾借我的,他說我能用,我自然就能用。”

“你在胡說八道!”老年洛基咬着牙說:“托爾才決定不了誰能用雷神之錘,只有奧丁纔可以!”

洛基皺起了眉,雙眉之間透露着淡淡的疑惑,看到他的表情,老年洛基的眼神從不可置信,轉變成了更復雜的情緒,他說:“……你居然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什麼?”

老年洛基站在原地,深吸了幾口氣,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心情,把法杖丟到一邊,有些頹喪的坐到了沙發上,對洛基說:“你難道不知道艾里奧斯的起源嗎?”

其他的洛基也看着他們的交鋒,都感覺到有些疑惑,看着老洛基想要打開話匣子,所有人都緩緩的圍了過來。

“你們所看到的那個由烏雲構成的怪物,本名並不叫艾里奧斯,它的全稱叫做神靈風暴。”

“神靈風暴是虛空之中呼嘯而出的第一團風暴,也有人叫它‘雷霆之母’。”

“許多年前,神靈風暴侵襲了阿斯嘉德,奧丁與它進行了一番鏖戰,最終取得了勝利。”

“他用自己的長槍,擊碎了風暴,並將其中的一塊碎片,封印到了烏魯金屬之中。”

“奧丁將這塊特殊的金屬交給了矮人,矮人將它打造成了一把錘子,也就是妙爾尼爾。”

“被擊潰的神明風暴,並沒有就此消失,無數的碎片依舊遊蕩在宇宙之中,我們所見到的艾里奧斯正是它的一部分,它與妙爾尼爾身出同源……”

說完,老洛基將目光放在了雷神之錘上,盯着雷神之錘看了一會,之後,又把目光挪到了洛基的臉上,他說:

“是奧丁擊敗了神靈風暴,神靈風暴只承認奧丁是宇宙之間最強的雷霆,因此,也只受他驅使,絕不向他人臣服。”

洛基並不確定,他是否在老年洛基的眼神當中,看到了一絲嫉妒,可是很快,他就聽到老年洛基接着說:

“所謂,善良信義之人才能舉起雷神之錘,其實只是因爲,受奧丁認可之人,才能使用這把錘子。”

“而如果,你可以使用它,就說明……”

在老年洛基話音落下之時,洛基彷彿已經聽不見別的聲音了,震耳欲聾的“隆隆”之聲,在他的耳畔響起,彷彿他已身處雷霆風暴之中。

當他將注意力投射到這把錘子上的時候,他感受到了這份力量當中,在狂暴、強大和勢不可擋之外,另一絲微妙的情緒。

像是金戈交迭、喊殺不絕的戰場上,反射在盔甲上的朦朧夕陽,也像馬蹄颯踏、炮聲轟鳴之間,飽含思鄉之情的風笛聲。

洛基轉頭,朝着虛無之地的天際線望去,那裡只有一片灰濛濛的霧氣,可他卻好像又一次站在了仙宮的大橋上。

當洛基閉上眼睛的時候,奧丁領着托爾離開的背影,剛剛消失在大橋的盡頭。

而當洛基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沒有再去盯着兩人離開的方向,而是轉頭,看向阿斯嘉德的天空。

那天的夕陽,美的像是一幅畫,夕陽之下的仙宮,閃爍着金色的光芒,朦朧又夢幻。

他沒有去看的,不代表他未曾擁有,他沒有注意過的,不代表未曾降臨,他所沒有聽到的,不代表一直沉默,他所沒有發現的,不代表沒有來過。

衆神之父奧丁,一輪永遠照耀着阿斯嘉德的太陽,阿斯嘉德的每一顆松柏,都曾接受過如此熾烈明亮的光芒的照耀。

可這輪太陽,也有那麼一個時刻,願意落在地平線上,送永遠也長不成松柏的青苔,一個溫柔的黃昏。

洛基想,此時此刻,他所看到的,是他的第一個黃昏,如果這是他唯一擁有過的東西,那此後,不必再有一個黃昏。

日後,他將要阿斯嘉德的太陽永不落下,諸神的明天和每一天,都光明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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