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入西部地區開始，連翹隱隱的就感覺到一絲不祥的氣息。戰爭過後，百廢待新，一路上看到的景象比起從前要蕭條很多。更讓人不解的是，越往西去，見到的百姓越無生機。他們庸庸碌碌的做着自己分內的事情，臉上掛滿了疲憊，甚至是麻木。
連翹牽着一匹馬，緩緩地走過荒草地，再過不遠，就是勢力越發雄厚的柳家領地。與沐家不同，財大氣粗的柳家包下了整座山，方圓幾百裡全是他們的地盤。尤其是戰事過後，五大門派的滅亡，邪魔百鬼的肆虐，讓柳家更上一層樓。在如今的蒼無，他們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數的實力門派，再加上皇城的不穩定，門派的勢力發展的愈演愈烈，甚至在以門派爲中心的周邊城鎮，都屬他們管轄的範圍。
小黑鷹盤旋在連翹的四周，時高時低，似是在觀察前面的路。
他跟在連翹的身邊也有好幾日了，自然知道她的目的。雖說他的意外穿越讓他錯過了妖族遷移以及蒼無的神魔之戰，不過對於柳家，它還是有所聽聞的。聽說柳家能使用遺失的法術，喚靈術。聽說柳家的掌門年紀雖輕，功力卻深不可測，當然聽得最多的……
“柳家真的敗給沐家了？”小黑鷹撲扇着翅膀，落到了馬背上。
連翹正站在棕色駿馬的旁邊低頭擦拭着蘋果，她沒有擡頭，只是隨口應道：“嗯。”
“喔……”小黑鷹直直的盯着連翹，他的心裡覺得很不可思議，當初的沐家，究竟是如何用十人贏了三百人，這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個迷。大概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大家纔開始改觀沐家的那個“小掌門”的印象，不過傳說也真是越傳越離譜，自從連翹在土樓大戰一場之後，別人都把沐家掌門說成是個陰煞之人。
小黑鷹低頭一下一下的啄着自己的羽毛，其實，他不太想蹚這趟渾水耶，畢竟柳家可不是什麼小門小派……但是啊，他現在在這個大陸上又沒有同類，如果不跟着這個沐家的掌門，他如何能見得到那個所謂的小花妖呢？
“你，有把握嗎？”小黑鷹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他看着坐在樹邊啃蘋果的女子，她要做的是單槍匹馬的闖入柳家，這絕對是很危險的事情哪，甚至一不小心就有去無回。
“有吧。”連翹丟掉果核，又從懷裡掏出了第二個蘋果，荒郊野外，只能用這個來充飢咯。
“你爲什麼不多找點人呢？”這是小黑鷹最疑惑的地方。
“……”連翹微微一怔，她吃蘋果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沐家幾個孩子的面容。
這次她回來，最讓她吃驚的是薄雲龍曦告訴她，那幾個孩子還活着。高興之餘她不免擔憂……三年了，不知道那些孩子在哪裡，是否過得好。
小黑鷹突然想到沐家早已一落千丈，再不比從前，估計也不剩幾個人了吧……他有點懊惱的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嘴，便轉過身一頭栽倒在馬背上，打算休息一會兒。
“這次的事情，應該算得上是私怨了……”連翹緩緩地開口，她把吃剩下的半個蘋果朝後一丟，整個人從地上站了起來。
小黑鷹微微睜開眼，顯然他沒想到連翹竟會回答自己的問題。只不過……“怎麼會是私怨？柳家當初敗給沐家，按理說就應該改柳爲沐，這是蒼無大陸都知道的事情。”
“我可從來沒想過要把柳家上上下下一千餘人都收當沐家的弟子，他們自幼在柳家長大，怎麼可能會屈服於我？你要知道，我們沐家的弟子，爲了這個姓，可是連生命都可以不要的。我想，柳家應該也一樣吧。”
“既然你一不是爲了財力，二不是爲了人勢，那你爲何還要去找柳家算賬？”
“因爲他們殺害了我的朋友。”
“朋友？”
“西陵城，紅袖坊，死去的二十三名女子，都是我沐家的朋友。”
“……”
“這個仇，不能不報。”連翹說着，低頭看了眼掛在腰邊的薄雲龍曦，他這一路上很少化成人形，可是現在連翹知道，他在聽。
小黑鷹突然覺得很冷。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從沐連翹提到西陵城的紅袖坊開始，他就覺得從那把神劍上面散發出的氣息愈發的冷，冷得都要結冰了！
“我明白了，所以你這次去，是打算要殺了柳家上上下下一千人等，替那二十三名女子報仇是嗎？”
連翹奇怪的看了小黑鷹一眼。
“我要殺的是柳家的掌門以及四位堂主，他們纔是主使。而其他的弟子跟這件事又沒有關係，我幹嘛要殺他們呀？”
“呃……”
“好啦，天色不早了，我們得趕緊找個落腳的地方。”連翹說着用袖子揮了揮，小黑鷹不得不從馬背上飛起，連翹繼而翻身上馬。
荒涼的叢林裡，一人一鷹緩緩朝外行去，這荒地裡想找戶人家估計是不可能了，就看看有沒有什麼廢墟之類的地方吧。
“柳家，你真的不要嗎？你要知道，柳家的財產可是非常多的，你這次如果把整個柳家都佔爲己有，也是合情合理，沒人會說你不厚道。”當然，前提是，你要能打得過他們那個古里古怪的掌門——這最後一句，小黑鷹沒有說出口。對於連翹的實力嘛，他還是不發表任何意見，先觀看觀看再說。
“掌門也好，堂主也好，他們如果死了，那柳家可以推舉出新的人選，畢竟柳家也是驅鬼世家，我何苦要斷了他們所有的後路。”
“可是現在的沐家，很需要錢啊！”
“什麼地方都需要錢，難道就因爲需要錢，我就要去搶嗎？”
“怎麼會是搶，當初柳家給你們沐家下生死戰帖的時候，雙方賭上的可都是整個門派的前途與榮耀，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他柳家，就算輸不起也得輸得起！”小黑鷹還在勸說，因爲他覺得，沐連翹如果報完仇後不要柳家，那真是太傻了太傻了！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如果柳家的人因爲這個而要跪拜我沐家歷來的師尊牌位，如果他們覺得是屈辱，如果他們寧死不從——那我的行爲，跟搶又有何區別？”
“這……不從的人，殺了就是！我就不相信，他們不怕死！”
連翹緩緩地搖了搖頭，她輕嘆了一聲，道：“我是驅鬼師，又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儈子手，這種事情，我可做不來。”
“哎，好吧好吧，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明明有興復沐家的捷徑你不走，非要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如果你自己不覺得麻煩，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小黑鷹說着撲扇着翅膀往更高的地方飛去，連翹微微一笑，沒有應允。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沐家就是從一次又一次的災難中步履艱難的走到現在，她，他們，都不願放棄沐家驅鬼師的這個身份，而如今，她又怎能讓柳家的人放棄自己的信仰？她不喜歡的事情，自然不會強加給別人。而且，沐家的驅鬼師，可不是你想做就能做。
雖然……她不會在這裡呆得太久，可是隻要她一日是這個掌門，那她就會好好的當這個掌門，這樣，她的人生中就不會有遺憾。
所以她這次回到蒼無，只是爲了完成這件事情……連翹擡起頭，看着天邊最後一抹餘暉，心裡驀地一痛。
是這樣嗎？
只是這樣嗎？
（PS、新年快樂~~~阿蘿來晚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