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因着方纔抹去凡人的記憶耗費了太多的靈力,而青葉又是個新晉的小天神,對神力的運用還不算純熟,恢復起來也慢一些,所以今日是無論如何也沒有精力去找驪姬的了。既然身處下界,便想去芃芑山,那個父親最後歸於虛無的地方。

當日青松神君震散了這座仙山的所有靈力,而驪姬爲了使出血咒,也吸乾了山間所有靈物的靈力,此山如今已是生靈不再、滿地焦土、寸草不生,一片荒蕪頹敗的景象。據說那日戰況十分慘烈,就連懋恭神君的靈柩都是在一片廢墟中費盡千辛才找到的,因着此處沒有個萬萬年是很難恢復的,天帝便將懋恭神君的靈柩遷回天界仙神最後的歸宿之地——往生林。

此時夜幕降臨,青葉本已做好滿目瘡痍的打算,可在雲端的她,遠遠便看到山谷之中泛着熒光,其間透着一股醇和的靈力。

那裡,是父親最後歸於虛無的地方,她心頭一緊,忙將雲頭催着更快一些。

輕輕落到地上,不遠處,似有一個飄渺的曼妙身影,正對着一棵半人高通身泛着熒光的小樹施着仙訣。

“你是誰?”青葉小心地試探着,看她周身的氣澤,靈力必定不低,但她的身體卻是近乎透明的,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吹散。可以肯定的是,她見到的是一個沒有肉身的魂魄。這種情況,在冥界是存在的,可在天界,卻是聞所未聞,那麼,她到底是誰?

聽到聲音,那女子卻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揚起嘴角,笑着說道:“你的神元,竟與他這般相似,若我猜的沒錯,你該是青松和錦繡的女兒吧?”

那女子的話讓青葉震驚不已,快步跑到那泛着熒光的小樹旁,頓時熱淚盈眶。青葉方纔只將注意力放在這女子身上,如今走近了才發現,這棵小樹中透出的,是父親的氣澤,竟是早已魂飛魄散的父親的氣澤!

“怎麼會?”青葉完全不敢相信。

那女子終於停了下來,籠罩着小樹的熒光也稍稍暗了下去,只是一瞬,滿樹的熒光化作一個個亮晶晶的小精靈,它們在青翠的樹葉上嬉戲盪漾,小樹輕輕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響,顯出勃勃的生機。

“多虧了這些小傢伙,花了數日才收集回了青松幾近消散的幾絲魂魄,如今想要復活他是沒有可能了,但至少恢復了他的元身,或許過個千萬年,又能重新修得仙元。”

青葉望向那女子,儘管淚眼朦朧,可與她四目相對之時,還是被她那攝人心魄的美驚到了,本來有一堆問題還有許多感謝的話,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哪怕她的身形此刻是虛無縹緲的,但也絲毫減弱不了她容貌之美,反而更添一些神秘夢幻的境界,縱使在黑夜裡,她的一雙眸子清澈明亮,光彩熠熠,透出一股隨性灑脫的意味,而最讓人流連忘返的,卻是她的一雙濃黑的粗眉,給原本清秀的臉龐添了一份超凡脫俗的英氣。她眉宇間這樣獨特的氣質讓青葉覺得,無論是楚楚可憐的,風情萬種的,還是詭異迷幻的,大氣決絕的,在這張臉上都可以隨意展現。

她垂下眼時顯得陰鬱沉重,但像方纔這般挑眉淺笑時,又是那麼的瀟灑明朗。

“你,是誰?”

青葉試探着問了第二遍。

“我啊!”那女子的聲音也有些飄渺,“我是你爹孃的朋友。”

青葉這才反應過來,方纔這女子也提過父母親的名字,只是……

還未等青葉將心中的疑惑道盡,那女子又說道:“想必你爹很疼愛你吧!”她這似問非問的一句話讓青葉更加莫名,來不及反應,她的聲音緩緩響起,彷彿自語般低述,“不然怎會以青龍爲媒將所有神力都給了你呢?”

“你竟知道青龍玉珏?”青葉愈發震驚了。

那女子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青龍本是一對,你爹用一枚助你飛昇爲天神,而另一枚從前是在我這的。正是因爲你爹啓動青龍玉珏,我得了感應纔來到此地,只可惜……”

“不管怎樣,還是要多謝尊神!”青葉說着便拜了下去。

那女子連忙伸手去阻止,她碰不到青葉,但青葉還是感受到了她指尖淡淡霧氣中的薄薄涼意。

“你怎知我是天神?”那女子待青葉起身後,笑着問道。

青葉也靦腆一笑,回道:“起初我也不是很確定,你周身的氣澤該是天神不假,但因爲天界除了老天后之外,青葉並未聽過還有其她的女天神。直到方纔你說道青龍玉珏,這等神器非天神不能持有,尋常小仙哪受的住它的靈力,你既能將它戴在身,必是天神不假了。”

那女子莞爾一笑,開口道:“誰說天界只有老天后一位女天神,如今你不也是了!”

見青葉更加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又問道:“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青葉!我叫青葉。”

“青葉……”

青葉覺得,自己的名字從她口中念出時,似乎要好聽許多。

而她彷彿陷入了沉思,只是輕撫着小樹,望着在她之間跳躍的小精靈,低頭淺笑。

那年百花叢中,她笑着說道:“若大家都愛花,我願做成全花的綠葉,從今以後,我便姓葉!”

良久……

她將指尖的小精靈溫柔地放到樹枝上,輕輕擡起手,忽然在她掌中化出一把玉弓。

然後她將玉弓遞給了青葉,“曾經答應你父母,等他們的孩子出世時,我要備上一份大禮。你出生時我不在,如今就把這個送給你了。”

“這……”

見青葉一臉遲疑,她催促道:“快拿着,你既已爲神,總該有個像樣的兵器,它在你手上,或許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青葉接過玉弓,她便囑咐道:“此弓名爲‘忘憂’,以持弓者意念爲箭。但你要記得,若以愛爲念,便能救贖,但若以恨爲念,即爲毀滅。欲用忘憂,必先保持心中的澄明。”

青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試着拉了一下玉弓,可弓都拉滿了,卻還未凝出箭來。

那女子讓青葉收了弓,問道:“你今日可是施展過修正之術?”不等青葉回答,她又說道:“且還是不小的修正之術,以你目前的神力,恐怕還需一段時間恢復。損耗了那麼多靈力,加上你如今又心緒紛亂,凝不出箭也是自然。”

見青葉有些不甘,她笑着用她那朦朧的指尖點了點青葉的頭,開口道:“我勸你還是乖乖迴天宮,好好調息一番。”說着她收斂笑容,一臉正色,繼續講到:“即便要報仇,也要等精力充沛的時候去,不然打輸了,可是要辜負你父親的神力和我的忘憂了。”

最後她嫣然一笑,留了句“把你父親帶回天宮去養着,我走咯!”便瀟灑地消失在青葉眼前。

“哎!”青葉追了幾步,望着眼前的一片虛無,嘆道:“我還不知道尊神的名號呢!”

回到常青府,青葉將青松神君的元身所化的小樹在府中的花雨亭裡種好,這方亭子在父母親的院中,從前父親常常攜着母親在此處小坐閒聊,享受他們的獨處時光。把小樹種下此處,父親應該會喜歡。

或許是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又許是她在凡世損耗太多靈力,再加上移栽小樹,爲了讓小樹更好的成長,她還渡了許多靈力到根莖、土壤之中,此刻的她,覺得十分疲累,心裡也空蕩蕩的。

回到自己院子前,她便讓洪伯送了些酒去。

此刻月兒高懸,凡間有句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看着空中那大圓盤似的月亮,倒真比平日裡要圓上許多。月圓人團圓!可如今,父母親都不在了,自己又該與誰團圓?一陣強烈的孤獨感襲來,心中的悲涼也瀰漫開來。

青葉模模糊糊的嘟囔了句什麼,隔的較遠洪伯沒有聽清,但看她的樣子也是醉的不輕了。洪伯原本也想去勸一勸的,但走近看着她滿是淚痕的臉,知道她心裡不好受,也明白她一直壓抑着自己,心中不忍,想着讓她醉一醉也好,哭出來或許能好過一些,於是便默默地退到院門口,只遠遠地看着她。但眼下青葉喝得也太多了,她從前鮮少喝酒,這樣的喝法着實傷身。想着自己是勸不住的,於是洪伯連忙向外跑去,預備去太恭殿將緝熙請來。

青葉躺在露臺的竹榻上,清冽的酒順着細長的壺嘴緩緩流入口中,她的眼神有些迷離了,手也有些不穩,拿着酒壺無力地垂了下去,一個晃神,酒壺摔了下去,而地上,早已橫七豎八的倒了許多空酒壺。

閉着眼在竹榻上四處摸了摸,空空如也,看來方纔那壺是最後一壺了。

“洪伯!送酒來!洪伯……”喊了數聲都沒有迴應,青葉嘆着氣,睜開了沉重的雙眼。

撫着竹榻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準備彎腰去撿剛剛掉到地上的酒壺,誰知一個不穩,身體向前衝了兩步就要向下倒去。

然後,她自然沒有摔倒地上,而是被一隻手有力地抓起拉進了懷裡。

那個懷抱很熟悉。

她卻輕輕地將他推了開去。

勉強睜着朦朧的雙眼,帶着重重的酒氣,笑嘆一句“是你呀!”

赫連把醉的神志不清卻還想着逃跑的青葉再次鎖進懷裡,任憑她如何掙扎也不鬆手。

“放開我!”

“不放!”

“放開!”

“不放!”

……

如此對弈了幾輪,青葉實在拗不過他,只能無力地伏在赫連的肩頭。

見她不再掙扎,赫連溫柔地撫着她的長髮,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知道你記得我!”

青葉神思迷離,氣息也遊離地回道:“記得如何不記得又如何?!”

心中惱怒,手上便有了力氣,用力一推,總算是脫離了他的懷抱。青葉不想與他再做糾纏,說了句“將軍請回吧!”就打算要走。赫連哪裡會這麼輕易放她離開,一把便抓住了她。

“將軍!”青葉有些無奈。

赫連依舊緊緊抓着她,只是語氣卻帶着幾分懇求:“是我不好,過去種種都是我的錯!你可以怨我,可以怪我,可是,能不能不要裝作不識我。”

“呵呵……”青葉苦笑道:“伏魔將軍心繫天下蒼生,怎會有錯呢?青葉無論如何也不敢怨怪將軍。”

“說什麼天下蒼生,我若連你都護不周全,還要管那天下蒼生做什麼?”赫連抓着青葉的手又用力了幾分。

“晚了!”第一次,青葉直視赫連的眼睛,極力控制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早就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青葉的話讓赫連一時間啞然,過了許久,他哽咽着,一遍遍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青葉只是搖頭,眼淚終究還是不受控制地淌了下來。

“你沒有錯,我也從未怨過你。只是每每見着你,我就想到因着我的任性,害死了父母親,也連累了緝熙,所以我沒法面對你,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眼淚已經模糊了雙眼,青葉低下頭,輕聲懇求道:“從今往後,我們便各自安好,行嗎?”

再次把不斷抽泣的青葉擁入懷中,赫連伏在她的耳邊,哭着說道:“若沒有你,我如何能安好?”

“放過我吧!過去太痛了,與你有關的一切都太痛苦了!我再也做不回曷訧殿的那個快樂小仙了,我們也都回不去了!”青葉緊緊抓着赫連的衣襟,彷彿要用盡所有力氣才能說出這番話。

赫連沒有說話,可青葉感覺到他在拼命的搖頭。

撐着最後一絲清明,青葉呼着重重的鼻息,聲音變得很輕,嘴裡不斷地念着:“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吧!”

月光之下,他們兩個,或許是最後一次,能夠由着自己的心意擁着彼此。

同樣的月光之下,卻有一個孤寂的身影,拖着長長的影子,慢慢遠去,一頭銀髮與月色一般,透着涼意……

從天樞閣出來後緝熙便急急趕到常青府,青葉果然下界去了,只是洪伯說和鈴殿的子木小仙來傳過話,青葉是到莫洛山見她凡世的朋友,緝熙才稍微放下心來回了他的太恭殿。可方纔,洪伯卻火急火燎地跑到太恭殿,說青葉喝得爛醉,他便又急急趕了過來。剛到青葉院門口,便見到露臺之上兩個緊緊相擁的身影。他盼着她幸福,可這一刻,他的心還是有些痛。

第七十二章第三十七章第六十六章第八十三章第一章第二十五章第十八章第二章第十七章第八十九章第八十六章第七十九章第七十五章第三十六章第三十三章第二十九章第九十五章第四十九章第七章第三十九章第二十五章第六十章第四十九章第二十九章第七十二章第八十三章第五十七章第三十二章第三十四章第十章第二十四章第九十三章第八十六章第四十七章第十六章第九十一章第二十一章第九章第六十七章第三十三章第五十章第六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九十五章第六十二章第十四章第四十七章第八十六章第六十三章第二十五章第九十三章第九十四章第四十八章第二十五章第六十章第五十九章第四十二章第二十四章第八十三章第八十一章第五十一章第四十八章第六十八章第七十三章第九章第九十四章第三十九章第七十五章第十七章第十三章第三十六章第四十二章第四十九章第三十三章第七十二章第七十八章第五十九章第四十二章第五十二章第五十三章第五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十二章第五十六章第三十六章第十九章第七十三章第四十章第六十一章第十六章第八十二章第七十一章第二十二章第九十一章第八十二章第十七章第三十二章第三十六章第六十七章
第七十二章第三十七章第六十六章第八十三章第一章第二十五章第十八章第二章第十七章第八十九章第八十六章第七十九章第七十五章第三十六章第三十三章第二十九章第九十五章第四十九章第七章第三十九章第二十五章第六十章第四十九章第二十九章第七十二章第八十三章第五十七章第三十二章第三十四章第十章第二十四章第九十三章第八十六章第四十七章第十六章第九十一章第二十一章第九章第六十七章第三十三章第五十章第六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九十五章第六十二章第十四章第四十七章第八十六章第六十三章第二十五章第九十三章第九十四章第四十八章第二十五章第六十章第五十九章第四十二章第二十四章第八十三章第八十一章第五十一章第四十八章第六十八章第七十三章第九章第九十四章第三十九章第七十五章第十七章第十三章第三十六章第四十二章第四十九章第三十三章第七十二章第七十八章第五十九章第四十二章第五十二章第五十三章第五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十二章第五十六章第三十六章第十九章第七十三章第四十章第六十一章第十六章第八十二章第七十一章第二十二章第九十一章第八十二章第十七章第三十二章第三十六章第六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