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蕭蕭,細水潺潺,周毅站立在一座石頭砌成的小拱橋之上,呆呆地看着遠方的風景怔怔出神,就連嘴上叼着的香菸燃燒產生的煙霧薰到了自己的眼睛裡面,竟也沒有絲毫察覺。
麗莎一頭酒紅色的短髮隨風吹到腦後,悄無聲息地來到周毅的身旁站定好之後,看着周毅腳下散落一地的菸蒂,不由得皺眉說道:“周毅,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但是抽這麼多煙,對身體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聽到麗莎的聲音,周毅從沉思當中回過神來,輕聲問道:“麗莎,告訴我,李曉天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有人在他的腦內安裝了微型炸彈。”麗莎從口袋中掏出兩個精密的小器件遞給周毅後,繼續說道,“周毅你應該也知道,人的大腦其實是非常脆弱的,那種微型炸彈雖然放在人身體的外部,並不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但是如果植入腦內的話,所產生的傷害必然是致命的,除了這個之外,我還在那棟別墅裡面發現了幾個微型攝像頭和竊聽器,我猜那應該是用來監視李曉天的。”
周毅接過麗莎遞給自己的竊聽器和攝像頭,略微掃了一眼後,繼續問道:“麗莎,李曉天死之前跟我說,他終於解脫了,你說,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麗莎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我想,他之所以這麼做,應該也是身不由己吧?”
“身不由己麼?”周毅重複唸了幾遍之後,方纔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就繼續聽到麗莎說道:
“不過,在這個世界上,不管是誰,也不管他們有着怎樣諸多的身不由己的理由,只要他們做錯了事情,那就不可能不付出一點代價,就這麼心安理得地活在世界上。”
一聽麗莎這話,周毅不禁一怔,懷疑地問道:“麗莎,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麗莎聞言後,一張俏臉頓時忍不住一紅,別過頭去,不敢看周毅的目光:“你別誤會,我只是不想我們血狼的首領因爲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一直消沉下去,血狼還需要你來帶領呢!”
對於心口不一的麗莎,周毅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放心吧,我沒事的,只不過李曉天不管做了什麼,總歸是二十幾年一起走過來的兄弟,要是我說對於他的死,我心裡一點都不在意的話,那這話說出來就連我自己都不會相信,就更何論你們了,我現在心裡想的是,他背後的人,究竟是誰?是誰,有這麼大的能量,能夠影響到像吳正禮這樣層次的軍方大佬先且不說,更可怕的是,居然能在暗中控制像李家這樣的大家族,麗莎,難道你不覺得,在李家的背後,有一隻龐大到可以遮天掩日的大手存在着嗎?而且更爲恐怖的是,對於這隻大手的主人,我們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聽完周毅的話,麗莎的表情也是隨之一下子凝重了起來,不由得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李家在華夏國內,雖然算不上是頂尖的家族,但也能夠稱得上是一流,然而就是他們這樣的大家族,也難逃被人掌控的命運,可想而知,在背後操縱他們的人,能量究竟有多
麼可怕了!”
說到這裡,周毅想起李曉天在桌上用酒水爲自己留下的那個字,一雙眼睛裡面頓時迸發出兩道凌厲無比的光芒,沉聲問道:“麗莎,你說,李曉天死之前在桌面上留下的那個‘神’字,說的是那個男人嗎?”
當聽見“神”字從周毅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麗莎的目光當即一凝,但是仔細想了想之後,卻搖頭說道:“應該不是那個男人。”
聽完麗莎的話後,周毅腦子裡情不自禁地就浮現起了那個高傲到極致的身影,於是便認可地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是,以那個男人高傲到扭曲的性格,估計也不會屑於幹這種暗地裡的陰損勾當,所以說,李曉天告訴我的那個‘神’,應該不是那個男人。”
說到這裡,周毅目光一瞥,掃過身後的一片陰影處,凝聲說道:“曠小姐,躲了這麼久,出來聊聊吧!”
當週毅的話音一落,那片陰影處很快便一陣晃動,然後就從其中走出來一個身材妖嬈,面相狐媚的女子。
見周毅居然能發現自己的行蹤,曠玉顏對此也是一點也不意外,就在這時,聽見周毅對自己問道:
“曠小姐,我還以爲你會在事情解決後的第一時間就跑路呢,直到現在你還留在這兒,真是難得啊!”
曠玉顏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周毅一眼,雖然說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的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沒錯,但自己也的的確確做過一些得罪他的事情,所以曠玉顏就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周先生,你真的願意放我和我弟弟安然無恙地離開?”
周毅沒有去看曠玉顏臉上的表情,淡淡地說道:“爲什麼不呢?”
“可是,你中了我的毒針,就算能救回來,應該也是九死一生救回來的,我不信你能連一點要求都不提, 就這麼輕易地就放過我。”曠玉顏咬牙說道,畢竟體會過太多人生百態,見識過世間太多蠅營狗苟的曠玉顏深刻地體會到了一個真理,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好人或許存在,但往往人的地位越高一層,那麼人類心中的那份善意就會或主動或被動地減少一分,越是處在金字塔頂端的那一羣人,其心思就越是深沉,與其懷着一顆忐忑的心惶惶不可終日,還不如像現在這樣,直接開門見山地面對面討價環節的好。
只是讓曠玉顏失望的是,周毅僅僅是嗤笑一聲說道:“九死一生?呵呵,曠小姐,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
“你什麼意思?”曠玉顏皺眉問道。
“你當真以爲,就你那點旁門左道的伎倆,就能夠傷到我了?”周毅面無表情地說道。
雖然對於周毅的真實身手,曠玉顏自認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匹敵,但是自己的一身功夫被周毅說成是微不足道的旁門左道伎倆,曠玉顏就有些不服氣了:“就算當日是你故意放跑我,目的是順着我這條線勾出我背後的人,但是你中了我的毒針,這不可能作假,如果沒有我的獨門解藥的話,我不信你會連一點事都沒有。”
“想那千面狐狸,在江湖上也是個赫赫有名的
人物,想來是不會沒有聽說過‘一重打死牛,二重能開山’這兩句話吧?”
當週毅說完這話後,曠玉顏的瞳孔當場便忍不住劇烈一縮,但讓她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面——
只見周毅渾身一震,也不見其使了多大的力氣,他所扶住的石橋護欄便轟隆一聲塌陷了一大塊。
看着石橋上那塊大大的缺口,曠玉顏此時心中的震驚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睜大了自己的眼睛,吃吃地說道:“你是……二重勁的高手?”
見周毅點了點頭,曠玉顏這才苦笑道:“在你這樣的年紀,居然就已經是二重勁的高手了,也難怪你能夠輕而易舉地就把我的毒給逼出來,看來,一直就是我不自量力了呢!”
周毅繼續說道:“所以說,你的擔憂其實是沒必要的,因爲你根本就不可能對我產生什麼傷害,我也就無所謂對你懷恨在心了,而且……”
說到這裡,周毅的目光一下子就變得深遠起來:“而且,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其實從一開始,李曉天就沒指望你能夠成功刺殺掉我。”
“什麼?”想起之前在別墅裡面剛死掉的那個心思深沉到可怕的男人,即便是成功脫身的曠玉顏,現在仍然有一種不寒而慄地感覺,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周毅說道,“爲什麼?”
周毅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如果說別人不知道我的真實身手,那還情有可原,可李曉天不一樣,先不說他這些年來或明面或暗地裡多次試探過我的能力,就光是六年前他就已經知道我進入二重勁了,既然他對我的身手有了一定的瞭解,再加上當時的情況,他根本沒必要畫蛇添足地還派你這麼一個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對我毫無威脅的人來刺殺我,只需要耐心等待因爲被冠上各種罪名的我,導致周吳兩家交惡開戰就行了,所以,以他的心思,是不可能去做這麼一件毫無意義,甚至可以說是一着不慎滿盤皆輸的敗筆的,但他偏偏就是這麼做了,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想要通過你,來告訴我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聽完周毅的話後,曠玉顏竟情不自禁地被提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張嘴問道。
“他想要通過你來告訴我,在周吳兩家之間,暗中還有第三方的存在。”周毅閉起眼睛說道。
“可是,他這樣做不是暴露了他自己嗎?他爲什麼要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曠玉顏難以置信地說道。
想起李曉天倒下之時嘴角那抹似解脫,似回憶的弧度,周毅不由得輕嘆一口氣說道:“或許,就像他自己所說的,他這些年來,一直都過得不快活,所以想早一日解脫吧?畢竟像他之前那樣處處受人掣肘的境地……”
說到這裡,周毅猛然想起了前不久和李曉天等四兄弟一起喝酒的時候,李曉天喝醉了,扒着自己的肩膀說的那番胡話,然後嘴裡竟不由自主地跟着說了出來:
“爲了生活,我可以做一條肆意撕咬的瘋狗,但即便是做一條狗,也要做一條有底線的狗。
或許,他就是這麼想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