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塵土飛揚。
剛過中午,天色便已暗淡下來。
本就昏沉的天地間變得更加陰暗,太陽穿透輻射雲照射下來的條條光柱也緩緩退去,似是受夠了這世間殘酷的顏色,早早的回去純淨的外太空。
張一諾腳步輕快,速度也很快。
墨陽緊跟在身後,冰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剛剛張一諾的驚異舉動如同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片刻後,一塊風化嚴重的巨大紅砂岩石出現在二人面前。
跟我來。
張一諾左腳用力蹬踏地面,身體瞬間向右側折去。
沙塵萬里,入眼同色。
張一諾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聽從那人的指示,但此時此刻,他心裡也沒有別的辦法。
忽然間,那個聲音再次在腦中響起:前面200米有一條廢棄的河牀,河牀非常深,足夠你們二人藏身接下來的事,交給我
果不其然,這裡確實有一條幹枯的河牀,河牀由水泥製成,裡面積沉了厚厚的灰沙。曾經這裡流淌着滋潤萬物的清水,而現在,這裡只有灰燼。
跳下去。張一諾大聲吼道,去字纔剛出口,他便縱身躍了下去。
在潛意識中,張一諾已經開始相信那個人了。
墨陽緊隨其後。
果斷,冰冷,毫不猶豫,墨陽就是這種人,他想做什麼事,不需要理由,就如同現在。他選擇跳進河牀,至於爲什麼他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是要跳下去而已。
河牀很高,差不多有七八米深,而底部的灰塵就有一米厚,直愣愣跳下去的兩個人頓時被嗆得乾嘔起來。
咣噹咣噹
蜘蛛怪32條巨腿與它的粗壯有着不相符的靈活,那些200米高的長腿相互交錯,更迭,轉眼間便來到河牀上方。
張一諾此時傻了眼,那個自稱是他親爹的人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可是蜘蛛怪不想藏,它就站在自己腦瓜頂上。
刺耳的機械運轉聲由蜘蛛怪的腹部傳來,震得張一諾頭暈眼花,皮膚戰慄。
張一諾忽然搖了搖頭,他隨手拍打了幾下身上的灰塵,但是並沒有起到乾淨的作用,反而令已經沾在身上的粉塵重新四下飛起。
他一屁股坐了下去,深深地陷進灰色中,歉聲道:摸羊,對不起了,把你帶進這個死衚衕裡。
墨陽拔劍出鞘,直指蜘蛛怪,連頭都沒有回,冷聲道:墨陽。
張一諾不知爲何笑了起來,看着墨陽的背影,輕聲道:你腦子裡除了這把劍以外還有什麼連點幽默感都沒有,你活着也太過無趣了些。
墨陽眯着雙眼,沉聲道:活着,而已。
張一諾沉吟片刻,道:是啊,活着本就無趣,何必自找有趣。
蜘蛛怪緩緩擡起兩條巨腿,每一條腿都足以將河牀填滿,逼在角落中的張一諾和墨本沒有任何逃生路線。
這是一個死局,自己找的死局。
張一諾垂着頭,喃喃自語道:難道我又錯了我爸早就死了,這個人只是騙我的,我不應該相信他,我不應該奢求不存在的東西
蜘蛛怪的巨腿瘋狂落下,帶起的勁風將河牀內的灰塵捲開,只留下兩個弱小的人類。
可我,還是不想死啊
張一諾忽然站起身來,全部靈力匯於右拳,升騰的金色將他的臉染上了一層冰冷。他弓步上前,縮腹收肩,壓榨出每一條肌肉中的力量,每一個細胞中的靈力,怒吼着揮拳迎了上去。
就在他的拳頭即將與蜘蛛怪的大腳相碰之時。
灰色的天空中突然劃過一條紅光,紅光由蜘蛛怪的頭部灌入,尾部穿出,光芒如線,一閃即逝。
張一諾的拳落空了,因爲蜘蛛怪的腳沒能落下,它就保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吱~~~~
蜘蛛怪龐大的身軀內傳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隨後便徹底失去了動作,直直地站在了那裡。
三分鐘後。
張一諾用力吞嚥了一下口水,奇道:它它死了
嗯。墨陽收劍入鞘,輕輕點了點頭,道:死了。
張一諾欣喜若狂,右拳上的靈力頓時散去,他由河牀內跳出,仰頭對着遠方大聲吼道:你在哪我想見你
但那低沉的聲音沒有回答他。
張一諾心中不甘,又喊道:你到底在哪爲什麼不出來見我難道我就如此不重要你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我做錯了什麼,我做錯了什麼,你們一個個都離開我,我做錯了什麼
你沒有錯,你是我們的驕傲。
低沉的聲音終於有了迴應。
張一諾急忙追問道:爺爺爲什麼說你死了爲什麼你不陪在我身邊,爲什麼我媽媽呢她還活着嗎,她是不是也和你一樣,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但無論張一諾如何喊叫,如何咆哮,那人都沒有在說一句話。
張一諾心如刀絞,上的疼痛可以恢復,但心裡的疼,無法恢復。他希望有個人可以過來揉揉他的頭髮,對他說一句有爸爸在,不用怕。
但他自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聽過這句話,他也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有感情,深沉如海,澎湃如浪的感情。可他的感情無處釋放,只能默默的壓在心底。
孤獨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距離張一諾五公里遠的地方。
荒涼中一棟殘樓突兀而起,十六層的建築只剩下了十層,表皮早已脫落,生鏽的鋼筋由混凝土中支挺而出,像一隻只來自地獄的鬼爪般朝上抓去。
樓頂邊緣處跪臥着一個人,由於臉面朝下,所以看不清樣貌。
他身前擺放着一杆槍,那槍竟跟他的身高相等,甚至還要長出一分。槍支通體烏黑,槍管處隱隱有紅色光暈流轉。
這不是普通的軍用步槍,也不是狙擊槍,人類根本就沒有這種技術,也沒有這種武器。
那人在槍身上的一個紅色按鈕處輕輕一按,通體黑亮的槍支竟然開始變化,眨眼間便縮小成一個黑色手鐲,手鐲上一點鮮紅。
他將手鐲帶在手腕上,緩緩站起身來。
對不起
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聲。
張一諾站在荒漠中,一動不動。
他在等,等那人的回答。
但等來的只有風聲,和越來越暗的天空。
墨陽來到他身後,冷聲道:走吧。
去哪張一諾的聲音空洞,沒有任何感情。
墨陽皺了皺眉,道:你說。
我說我說什麼你的命你自己做主,你要去哪便去哪,問我幹什麼張一諾背對着他,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已扣入了掌肉中。
走吧。墨陽還是這句話。
去哪張一諾還是這樣回。
你說。墨陽冰冷的聲音似是由剛纔穿越回來來的,沒有一絲變化。
張一諾長長的吸了口氣,暗淡的眼中慢慢恢復了神采。他要做的事還很多,他不允許自己消沉下去。
悲傷如果要悲傷,他的悲傷已結束。
痛苦如果要痛苦,他的痛苦還很多。
一個人,不能讓過去控制自己,而是要用現在創造未來,張一諾明白這一點。
他轉過身,堅毅的眼神還在。
張一諾自口袋中拿出一塊布,手腕一抖,迎風散開。
竟是城主鋪在桌上的那張地圖,在逃出來的時候,張一諾順手牽了羊。
去看看張一諾微笑道。
墨陽雙手抱懷,冷聲道:可以。
有了目標,就有了希望,任何時候,都不要失去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