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紫崖和柳迴風都是聰明人,說話點到爲止即可,對於青伊的事情便也不再多談。兩人便都閉口不言,繼續向前走,沒走幾步,紫崖突然開口:“迴風。”

“嗯?”柳迴風應了一聲,紫崖突然這麼一叫,他有些奇怪。

“聽雨的事情,我想知道聽雨的事情。”紫崖直截了當。

“聽雨?”柳迴風停下腳步,先看了看在前邊和梅蘭竹菊四女玩得正開心的林聽雨,又看了看紫崖,有些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還打算瞞着我嗎?聽雨到底和你是什麼關係,她究竟是什麼身份?”

柳迴風和紫崖冰冷而美麗的面龐相距不過咫尺,幾乎能感覺到她輕輕的呼吸,但這個時候心底卻是升上一股寒意來。紫崖是崑崙弟子,從小接受的就是人妖不兩立的思想,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太久,我怎麼就差點忘了這件事情?而紫崖選擇的這個時機……更是讓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迴風,紫崖,你們在幹什麼,快點走啦!”柳迴風和紫崖這麼一耽擱,宇文瑤光和青伊走了一會兒就發現突然少了兩個人,一轉頭就看到柳迴風和紫崖停了下來,似乎是正在說着什麼,便使勁的揮了揮手,招呼着他們。

柳迴風還沒有反應,紫崖卻是扭過頭,快步走了起來,柳迴風在感慨自己反應遲鈍的同時,也跟了上去。

這一路上,柳迴風和紫崖再沒有說話,兩人的目光一旦碰上,也是馬上就分開,柳迴風不知道紫崖心中是怎麼想得,也不明白爲什麼她會突然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問題來。

“聽雨……”柳迴風看了看林聽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柳迴風暗暗握緊了拳頭。

“你在幹什麼?”宇文瑤光注意到柳迴風的小動作,碰了碰他,問道。

柳迴風沒想到宇文瑤光這麼敏銳,他咳嗽一聲,掩飾了一下,說道,“沒什麼,活動活動。”

“活動活動?”宇文瑤光盯着他看了半天,但也沒有看出什麼奇怪的地方,只得搖搖頭,把這當作柳迴風一時無聊又和青伊聊起了苗疆的蠱術……

柳迴風見她不再追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卻被青伊看在眼裡,她又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紫崖,“這個隊伍,看起來還真是很有趣呢。”

這一路上總算是很平穩的走了過來,一行人也算是真正的進入了不周山。這一入山,才真正的感覺到了不周山磅礴的氣勢,當真正的置身於山中時,每個人都顯得是那麼的渺小,幾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凝望着這讓人有些喘不過氣的大山,每個人的心中都奔出一個念頭來:“大荒不周,我來了!”

是夜,天空開始飄雪,六角形的雪花一片接着一片緩緩的飄落下來,在漆黑的夜色中落到地面上卻不融化,沒過一會,地上就積起了一堆厚厚的白雪,踩在上面時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讓人產生一種錯覺,至少,柳迴風是這麼想得,他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龍空山一般。雪夜的龍空山……不知不覺中他竟然是陷入了對過去的回憶,直到一聲驚叫才把他從沉思中喚醒:

“快看,是梅花!”這是梅兒的聲音。

柳迴風看到一個歡呼雀躍的身影奔向了不遠處,那裡生長着數枝寒梅,梅兒欣喜的蹲在那兒,衝身後的幾人使勁的招手,“快來看,是梅花,這裡竟然有梅花!”她就像是一個剛剛見到新奇事物的小孩子一般,興奮的不得了。

青伊嘆了一口氣,“我們苗疆地處南方,很少有機會見到梅花,梅兒的梅花是一個來到我們那邊的中原少年送給她的……”青伊雖然沒有接着說下去,但柳迴風卻知道,這其中必定有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至少,從梅兒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裡,並不難看出來……

“我們就在這裡歇息嗎?”宇文瑤光皺起眉頭,顯然是對這個環境不太滿意,雪還在下,柳迴風找到的是一處崖邊的洞穴,這樣雖然可以避風避雪,但是潮溼陰暗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嗯,我們在這裡歇息一夜,明早再出發吧。”實際上休不休息對柳迴風來說是這無影響,但是柳迴風不能不考慮這場風雪對他人的影響,除了他、紫崖和林聽雨之外,其他人都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畢竟經歷了兩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戰鬥。

“也許,她也不需要吧!”柳迴風看了看青伊,她正在安慰着明顯不高興的宇文瑤光,看到柳迴風朝她望來,她朝柳迴風嫣然一笑,柳迴風也朝她報以一個燦爛的微笑……

“雪花飄飄,北風嘯嘯,天地一片蒼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爲伊人飄香,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長留心間。”

柳迴風低聲地吟道,已是半夜,雪還是沒有停,由於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女子,爲了避嫌,他睡在山洞的最外邊,至於洞中她們怎麼安排,那些都和他無關了。睡到半夜,柳迴風便無心繼續躺下去,對於他來說這麼點時間已經完全足夠了。

雪花飄飄,寒風蕭蕭,柳迴風的視線放到了不遠處的梅花上,觸景生情,低聲地吟出了這麼幾句話。

輕緩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柳迴風並未回頭,“你來了?”

一個身影走到他身旁,同他並排站在一起,凝望着遠處的梅花,“雪花飄飄,北風嘯嘯,天地一片蒼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爲伊人飄香,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長留心間……”似乎是回味良久,她開口問道,“這是你寫得?”

“是我師傅。”柳迴風嘆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着眼前的紫衣少女,“是我師傅爲我師孃寫得。”

“你的師孃一定很快樂。”她輕輕地說道,臉上帶着微微的嚮往,倒是讓柳迴風有些驚訝。

“我想也是。”想到蕭別離和他的三位夫人,柳迴風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發自真心的微笑。

“我知道你會來。”柳迴風突然說道。

“我也知道。”紫崖說道。

無頭無腦的對話,兩個人卻是都沒有一點奇怪的意思,彷彿對於對方這麼說,早就心知肚明一般。

“聽雨她……不是人。”柳迴風沉吟了很久,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紫崖沒有說話,而是安靜地等着柳迴風的下文,她知道柳迴風要說得肯定不止這一句話。

“她是我在杭州認識的……”柳迴風緩緩地說了起來,從初到杭州見到街頭賣藝的事情,一直說到陳家堡的少主二胖和李家山莊的少莊主李強的衝突,再說到聽雨是如何找到他,自己又是如何經歷了危險的一場風波後才和聽雨走到了一起。

柳迴風說得很耐心,很細緻,幾乎沒有漏過任何一個細節,而紫崖同樣聽得很耐心,很細緻。她就這樣靜靜地聽着,一句話也不說,直到柳迴風說到兩人一起去西湖時,身體才微微顫動了一下,自此之後便一直都是一幅萬年不變的表情,直到柳迴風說完了事件事情爲止。

“就是這樣了。”柳迴風把一切都告訴了紫崖,接下來要看得就是紫崖的決定了。

“她是五毒獸。”紫崖半晌說出這樣一句話。

“是。”柳迴風應道,目光堅毅,神色冷靜。

“她是你的朋友。”紫崖又說道。

“是。”柳迴風應道,目光堅毅,神色冷靜。

“她是一個好女孩。”紫崖第三次開口。

“是。”柳迴風應道,目光堅毅,神色冷靜……“哎?”柳迴風突然愣住,紫崖說這個幹什麼。

“她的身上沒有妖氣。”紫崖說完這句話,便乾脆利落地轉身,走回了山洞,只留下了柳迴風一人,呆呆的站在這突出的半截山崖邊,雪花飄飄,北方蕭蕭,天地一片蒼茫,一個人影,傲立雪中,只爲伊人發呆。

這場大雪下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停了下來。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山洞的時候,宇文瑤光揉了揉眼睛,想要翻個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結果定睛一看,不由哭笑不得。只見梅兒和菊兒二女一人抱着自己的一條胳膊,梅兒的一條腿更是直接不客氣的架到自己的身上,難怪自己昨天做夢夢到被一條大蛇緊緊的纏住,原來是這樣。

她正想叫醒她們,扭頭一看,不由啼笑皆非,原來青伊也和自己一樣,被蘭兒和竹兒一左一右纏得緊緊的,正在努力的掙扎着,看到宇文瑤光朝她望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苗疆女子熱情奔放,這個睡相麼,也就好不到哪裡去了。

再看看不遠處,紫崖倒是和林聽雨規規矩矩地躺在一起,紫崖半靠在巖壁山,林聽雨則是頭枕在紫崖的膝蓋上,嘴角的口水……宇文瑤光突然發現,這個時候的紫崖,爲什麼會這麼親切呢?再看看幾人的衣着,嚇了一跳,不行,要趕緊收拾一下,不然讓柳迴風看到就不得了了,話說回來,他不會偷着來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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