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天晴朗,綿綿的白雪覆蓋在大地的每一寸地方。遠處的樹枝杈都稀稀疏疏的,盛不了多少雪;有的枝杈上零散地掛着一些雪絨,雪都堆積在了樹下。瓊枝玉葉,粉裝玉砌,皓然一色,真是一派瑞雪豐年的景象。
青女孤身立於城樓上,她眺望遠處白茫茫的一派雪景,此刻,她的心中猛然記起一個人,那張塵封在心底深處的模糊面容,瞬間清明如鏡。
遠處走來一位婢女,手中拿着一件貂裘大毛錦繡披風,她走近青女身後,欠身行禮道:“見過王后,王后穿着如此單薄,怎麼能站在這風口裡吹冷風呢,若是齊王知道,責罵奴婢是小,可您肚子裡的孩子纔是最重要的。”
婢女將披風披在青女的身上,青女眼睛直直地盯向遠處馬路上行走的路人,她的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撫摸着自己的腹部,婉聲道:“雪柳,這半日都沒見着齊王,他人呢?”
“奴婢聽說了一件事……”雪柳小心謹慎的環顧四周,見沒有外人,伏在青女的耳旁低語道:“柔然可汗派人來我齊國,欲聯合起來對抗周朝。”青女面色平靜,心中似有所想,淡淡道:“這是好事,他們可曾送了什麼禮物來?”
“奴婢要說的正是這個,他們送來的是周朝的公主!”
“什麼?”青女聞聲後吃了一驚,脫口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雪柳小心謹慎道:“奴婢可不敢亂說,此事確實是真的!”
青女將身上的披風緊緊一拉,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高蜀蠡答應了?”雪柳搖搖頭,稱自己不知道,青女頓時心如火燎,轉身往回走,“去找他!”
青女走下城樓,心中思緒萬千,轉過走廊,正巧遇上高蜀蠡,青女冷冷問道:“宇文靜雪呢?”
“你都知道了?”高蜀蠡冷眼看了一眼雪柳,“本王把她關起來了。”話音未落,高蜀蠡轉身朝大殿走去,青女略微一怔,隨即跟他進入殿中,招手示意,“雪柳,你先下去吧!”雪柳欠身行禮,默默退下。
“我想……我想求你放了她!”青女的口吻極其小心翼翼,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高蜀蠡,儘管此刻她的心中十分忐忑,但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便已經做出了選擇。
“放了她?”高蜀蠡的眉毛擰在一處,臉上的表情複雜,疑惑中夾雜着一絲驚訝與不解,“她可是你殺父仇人的女兒!”
大殿中一片靜寂,甚至可以聽出青女急促的呼吸聲。青女沉默良久,輕輕吐出三個字,“我知道!”高蜀蠡正欲說話時,青女緊搶先說道:“可我和她也是主僕一場,情同姐妹,是時候該結束我和她的一切了,請你一定給我這次機會。”
高蜀蠡冷峻的面孔上露出一抹少有的淡笑,“這不是結束,你和她的恩恩怨怨纔剛剛開始!”他走近青女,看着這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不覺伸手輕輕撫摸她紅潤的臉龐,忽然眉頭一緊,“臉這麼冷,是不是又在外面凍着了!”
青女緊緊握住高蜀蠡的手,輕抹淡笑,“心裡悶得慌,纔剛去外面走了一會兒。”
“你若是想見宇文靜雪,我派人帶你去!”
青女微微點頭,“多謝!”
須臾,高蜀蠡命人帶青女去找宇文靜雪,在侍從的帶領下,青女來到了關押宇文靜雪的地方,她以爲高蜀蠡把將宇文靜雪關在牢房,可當她真正見到時,心中卻大爲不樂,宇文靜雪並沒有被關押,只不過是被軟禁在了一間空屋子裡,屋子裡沒有炭火,殿門被打開的瞬間,夾雜着一絲髮黴難聞氣味的冷風撲面而來,嗆得青女連忙用手帕掩住自己的鼻子,微微咳嗽幾聲。
宇文靜雪在裡間聽到咳嗽聲後,起身走至外間,看到青女的瞬間,她呆呆地怔在原地不動,兩隻眼睛直直地注視着青女,隨即一步一步朝青女走去,她拉住青女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哽咽道:“青女……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青女有些慌亂,她忙掙脫開宇文靜雪的手,竟不知所措起來,右手不停地撫摸着自己的左手,眼睛盯着自己的雙手,許久之後,方把目光移向宇文靜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青女,我是魏朝的公主元霓裳!”
宇文靜雪的眼眸裡閃過一絲驚愕,口中默默唸道:“元霓裳?”
“我沒有受什麼苦,我呀,好得很。反倒是你,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被別人當作一件物品,送來換去!”青女的眼眸裡露出一絲嘲諷,語氣中夾雜着一絲譏笑,“你也沒有對不起我,我應該謝謝你纔是。”
宇文靜雪拭去臉上的淚水,皺眉道:“青女,你說得什麼我根本聽不懂!”
青女像發瘋似地狠狠扼住宇文靜雪的脖頸,宇文靜雪慌忙後退幾步,不得已被按在一根柱子上,她掙脫不開。
青女冷笑道:“我都說過了,我不是青女,我是元霓裳。青女不過是個低賤的婢女,她已經死了,從她代替你和親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死了,是你親手葬送了她!而我,元霓裳,一個高高在上的魏朝公主,齊國的王后!”
宇文靜雪用勁一推,將青女推倒在地,怒罵道:“你瘋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簡直就是一個瘋婦!”
雪柳聽到兩人爭吵的聲音後跑入殿中,看見青女被推倒在地,嚇得趕忙去扶,“王后,您要小心肚子中的孩子!”
“你懷孕了?”宇文靜雪震驚道,她後悔自己不該狠心去推青女,出於懊悔,她忙到青女跟前,欲將她扶起,卻被青女一把推開,“不要碰我!”
宇文靜雪無力地站在一旁,“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們兩個竟然走到了這一步!”
雪柳扶青女起來,青女冷哼一笑,邪魅的笑容輕輕綻放,“你想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一切,因爲你是我殺父仇人的女兒,你的父親,當今的皇上,背叛了我父皇,奪取了他的江山。”青女狠狠道,“不止這些,我恨你,我恨你恨的入骨,恨你恨的要命,我恨
不得把你握在手裡捏碎,恨不得把你踩在腳底下!我恨你!”
宇文靜雪狐疑地看向青女,心中不斷重複着青女剛纔所說的一段話,搖頭道:“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我不相信!”
青女開懷大笑,似瘋婦一般,“誤會?我們之間最大的誤會就是我拿你當姐妹待。不管你信也罷,不信也罷,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誰都無法改變這一切!改變不了我是魏朝公主的事實!”
青女掏出腰間的玉佩,拿到宇文靜雪的面前,“你還記得這塊玉佩吧,我把它丟了,是你撿回來的,它是我娘生前爲我留下的唯一信物,看到上面刻的‘魏’字了嗎?有些事情不是靠相信不相信就能解決的!”
“即便如此,可是我依舊拿你當自己的親姐姐對待,難道你絲毫不念姐妹情分嗎?”
青女苦笑一聲,嘲諷道:“姐妹情分?兩個女人的關係始於對同一個人的厭惡,止於喜歡上同一個男人,告訴你,我愛霍塵軒!”
宇文靜雪的表情複雜,內心十分壓抑,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她的呼吸急促,聲音顫顫巍巍道:“那你爲何還代替我和親?”
“我和親不是爲了你,是爲了霍塵軒,我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你,只要他過得好,我無所謂!你和他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如我對他的一個淺淺的擁抱來得永久。”青女淡淡道。
宇文靜雪冷笑一聲,“一個淺淺的擁抱?”這句脫口而出的話,不知道是她在問自己還是問青女,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在絕望的驅使下,她沒有了面對現實的力氣,“這些他都知道?他知道你喜歡他!”
“我就知道他會瞞着你!”青女嘆道。
宇文靜雪的心中說不出是何等滋味,她覺得上天是在跟她開玩笑,她渾身無力,絕望地坐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殿外冷風呼呼地直吹,她也顧不上冷暖,心底一片亂如麻。
青女見她倒在地上,也不去扶,反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轉過身朝殿外走去,走至門口,忽然止步,冷冷道:“我會讓高蜀蠡放了你,這是對我們過去的一種救贖!他日,你我再次相見,便是仇人,我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青女走出大殿的那一刻,覺得自己一身輕鬆,壓在心中的包袱瞬間消失不見,她不知爲何流下了眼淚,是勝利後的喜悅,還是對曾經的美好祭奠,看到高蜀蠡在遠處等着自己,她加快步伐走去,擁入高蜀蠡溫暖的懷抱中,“結束了!”
高蜀蠡緊緊抱住青女,忽然一名侍衛急匆匆地走來,手裡捧着一封密函,“長安傳來的密函!”高蜀蠡接過信函,慌忙打開。青女站在一旁不語,看到高蜀蠡的臉色大變,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高蜀蠡舉目看向遠方,緊緊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冷冷道:“舞傾心死了!”
“她不是早就死了嗎?”青女皺眉道。
“上次是皇后設下的計謀,這次是真的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