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香作品 擄愛 擄愛 擄愛推薦公告區 286
黛藺挑選童裝的手輕輕一抖,把小衣裳放下了,回頭看着心急火燎的龍厲,平靜道:“我今晚的飛機,可能趕不過去了。龍大哥,他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你不要擔心。”
“蘇小姐,見過滕總再走也可以的!”龍厲焦急的朝她走近兩步,面無表情的棺材臉上出現了請求的表情,幾乎想伸手過來拉她,“他的猝發病症與蘇市長當年是一樣的,突發性心力衰竭與胃出血,這可能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才,從此天人兩隔,難道蘇小姐你寧願選擇留下遺憾麼?蘇小姐,我現在帶你過去!”
黛藺卻沒有動,笑了笑:“我相信他不會有事的,他一定不會扔下自己帶隊的貧困鄉鎮不管,讓自己站起來。龍大哥,我現在要趕飛機,先走一步。”
與龍厲擦肩而過,靜靜走出來了,拎着她購來的兩紙袋東西,直接來到停車場。慕夜澈則走在她身邊,把她手上的購物袋全拎過來了,輕輕拂了拂她的肩:“黛藺?”
他的意思,她應該懂的。
黛藺正在開車門,回首嫣然一笑道,“我們什麼都不要說。現在寶寶們正在家裡等着我們,我們必須提前半個小時到達機場,然後飛過去後,給他們佈置新家。夜澈,我一直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你、我、寶寶,生活在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有陽光、有花園,還有一杯溫暖愜意的下午茶,平安寧靜。”
慕夜澈緩緩拂開她的發,柔柔注視着她,終是沒說什麼,帶她上車。
——
葉素素給滕睿哲整理行李,發現這一兩年過下來,他依然沒有添置一件新衣裳,更不談他還會使用名牌。他把身上價值不菲的名錶名筆全折兌成了公用資金,拿來做集體建設,補貼給特貧戶,自己早已是兩袖清風。
而且他不抽菸不喝酒,習慣在鄉間田野散步,負手走在霧氣裡凝望遠方,一直過着清心寡慾的生活。此刻她給他收拾行李,發現他的房裡除了一摞摞的文公資料,各種書籍,一支剃鬚刀和幾套換洗衣物、皮鞋,便沒有其他。
於是幾年如一日的,她再次把他牀底下的幾雙皮鞋拿出來,給他細細的擦,擦得乾淨程亮,然後包好放在袋子裡,連同換洗衣物一起帶去醫院。
其實這一年半,她與他是做鄰居的,當她帶着孩子們在土屋做成的學校裡上早讀課,教他們跑步鍛鍊,他便在田埂上散步,高瘦偉岸的身影在薄霧裡隱隱約約,望着輕軌四號線的方向。
當他出去談資金項目,她便過來給他收拾房間,把他每一雙沾滿黃土的皮鞋擦得程亮,準備好他第二天要穿的衣物,讓他清清爽爽的出門談生意。
當他餓着肚子工作,總是忘記吃飯睡覺,她便囑託蘇老三給他送飯、勸着休息……這些,他以爲都是蘇小雁幫他做的,吩咐蘇小雁不要再這樣爲他鞍前馬後。蘇小雁也在她的再三哀求之下,答應保守這個秘密。
他們的這種相處模式就這樣維持了一年多,偶爾,他們會在很多人的情況下,同桌吃一次飯,喝一杯茶。他從不干涉她的事,把她當做這村裡的一員。她不肯留在城裡,堅持來這裡義務任教,他便從不單獨見她;若是見,也是集體開會的時候見一面,問問失學孩子的教育情況,再無其他。
她偶爾去蘇老三家吃飯,他便每次都不在,在市裡開會,或是與投資商見面談合作,沒有時間回來。
如果半夜她去他辦公室給他送飯,他一定皺起眉頭……
此刻,她拎着一大袋他的行李,坐上拖拉機急急出村,搭乘客運車趕往市醫院。
鎮醫院的條件太落後,所以他被轉往市醫院了,一直沒有脫離危險期,心跳若有似無,體溫過低,醫院還是診斷爲猝死,必須用心臟起搏器進行多次電流衝擊,尋找一線生機。
這個時候,她想起了蘇黛藺,如果蘇黛藺聞訊趕過來了,知道睿哲在最後一分鐘給她發過短信,是不是覺得一切都值了?還有什麼會比一個人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真實呢?
想到此,她望着旁邊一閃而過的村莊與田野,在大風撲打中悲涼的笑了笑,右手抓緊腿上的提袋,終於明白時間真的能磨掉一份炙熱的感情,明白她與睿哲之間,就算睿哲不愛蘇黛藺,這個男人也拾不回從前的那份感情。
感覺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當他心裡裝了另一個女人,他對她就僅剩歉疚,只是把她當朋友,當過去式。而她也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出現在他身邊,把他當唯一的親人,信任他關心他,絕不逾矩,然而看到他奄奄一息的樣子,她卻再也不能鎮定!
當年被養父騷擾的時候,他也保護過她,用他寬厚的肩膀爲她撐起一片風雨,與她心心相惜,情意相通。現在,他雖然無法用未婚夫的身份保護她了,與她沒有親密關係,但在她心裡,那份感覺依然還存在。
她捨不得看到他被折磨成這樣,更捨不得他就這樣撒手而去,撇下她一個人。他只是工作太累太操勞,需要休息一下,並不想突發性死亡,結果自己寶貴的生命……
到達市醫院後,她看到滕家的老太爺和滕母坐車連夜趕過來了,直奔手術室,第一次這樣焦灼萬分的過來看望滕睿哲。蘇黛藺與孩子則沒有一起來,聽說是準備出國深造,另嫁她人,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醫院。
而此時的手術室外是站滿了人的,所有的人都知道滕副市長累倒了,驟然猝死,醫院正在實施搶救,試圖從冥王手裡把睿哲的命給搶回來。
“情況怎麼樣?”滕老太爺看着這一大羣孫子帶領試點的貧苦農民,早知道睿哲的這頓苦是一定要吃的,但想不到會積勞成疾、心裡抑苦,工作休息時間調節不當,陡然造成猝死!
“我第一眼看到滕市長的時候,他的臉都是發青的,坐着不能動,當時一定是沒料到自己會發病,一下子就動彈不了了,身體在劇痛。”蘇小雁不認識面前的這兩位老前輩,但看他們的衣着打扮和氣質,知道一定是跟滕市長有關聯的人,難受解釋道:“我勸過他,但是他不聽,一直說躺牀上睡不着,不如起來工作……”
滕母沒有問任何問題,只是臉色慘白哀傷,木然看着手術室的大門。
路是兒子自己選擇的,他想怎麼走都無怨無悔,但是他絕對沒想過死,也沒想過這麼快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一次是一個意外,也許徘徊在生死邊緣的那一刻,他總算明白‘死’這個詞不能任意說出口。因爲他的身上還有責任,不管他是爲了什麼原因結束生命,死,只能對自己是一種解脫,但對於他生命裡重要的人,則是一種辜負。
這次黛藺沒有帶孩子過來,那是黛藺早當他死了,孩子的父親從來就不是他,是另一個男人把兩個孩子養到了將近兩歲,黛藺又何必過來這一趟,而傷了另一個男人的心?
也許在黛藺眼裡,她與睿哲的感情已經成爲翻過去的那一頁了,分了手的兩個人是沒有任何關係的,睿哲的生與死,她無需放在心上,更不要悲傷。
“黛藺與夜澈坐的那一次航班已經起飛了,但是我相信黛藺會帶着孩子來看睿哲最後一眼。”滕老太爺看看時間,凝重遙望靜悄悄的醫院門口,看到了拎着包焦急走來的葉素素,也看到了白衣護士拿着血袋急匆匆的進出手術室,但他看不到黛藺的身影,“我們過來的時候,黛藺與夜澈確實已經拖着行李,帶着澤謙與妮妮去機場了。但一年半前,既然黛藺能在最後追出去看睿哲的背影,那這一次,她也一定會過來。她現在能給的,就是看睿哲最後一面,但給不起感情,睿哲能明白的。”
然而,醫院門口依然靜悄悄,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停止不前。當葉素素拎着睿哲的行李朝這邊緩緩走來,六年後第一次這樣出現在滕家人面前,遮擋住他們的視線,滕母深深的倒吸一口涼氣。
因爲滕母萬萬沒想到,被林雅靜掉包後的葉素素還活着!被他們騙到葉父那裡,幫葉父助紂爲虐後,葉素素被關在地底下幸運的活了下來,而且在睿哲危在旦夕的這個晚上,是葉素素守在睿哲身邊,幫他把皮鞋一雙雙的擦乾淨,把衣服一件件的清洗疊好,黛藺卻沒有出現。
——
兩年後。
依然是六月炎夏,知了齊鳴,蘇宅與滕宅門口的那兩排楓樹卻被砍掉了,整個住宅區栽上了梧桐,換上了一副新的景象。兩家大門則依舊用大鎖緊鎖,無人居住,兩年之內,這裡再也沒有歡聲笑語、嬰兒哭啼,滕家太爺與滕母,古家兄妹再也沒有來過,這兩座宅子就這樣空置了,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光陰。
當年十六歲的黛藺追着滕睿哲身後跑,黛藺爬窗鑽進睿哲的房間,坐牢,出獄,蘇家被毀,鄒小涵嫁進滕家,睿哲終於與黛藺苦盡甘來,葉素素卻死而復生,黛藺與夜澈在這裡跑步……這一切的一切都遠去了,這些記憶已經隨着時間的流逝,隨着這裡的人去樓空,逐漸淡出了所有人的心底。
沒有人會再記得蘇市長家的小女蘇黛藺,也沒有人再對滕家少爺的被下放品頭論足,更沒有人時時刻刻記得對鄒家指指點點,爭相報導;在這座城市裡,依然屹立不倒的是蕭家,是事業蒸蒸日上的蕭梓夫婦,以及有裙帶關係的岳父高家。
兩年前,慕夜澈申請駐外大使館了,蕭梓成了慕書記手下的一把手,慕書記論公不論私,一手提拔,讓蕭梓一年邁幾個臺階,事業沖天。
高晚晴則經商,幾年的時間已然成了商業女強人,與她高家齊心協力,利用丈夫的權勢,公公的舊關係,即將躋身業界龍頭壟斷地位,將蕭夫人當年一手創辦的企業重新扶了起來,並且打響的是自己的品牌。
古傲則繼續在做檢察官,與龍厲一起,一直在追蹤林雅靜餘黨與滕韋馳的下落,而且不出所料的猜到,這些餘黨會隨着滕睿哲與黛藺的分開分手,兩人的各奔東西,而逐漸的隱沒了。
也許滕韋馳成爲了他們新的領袖,帶領他們追殺的不是蘇黛藺和葉素素,而是養精蓄銳,怎樣去營救監獄裡的林雅靜。當年清剿孤兒院的時候,林雅靜已經讓人把大部分軍火運走了,這就說明,他們一直在保存實力,不會這麼容易被消滅掉。
古妤則做了高薪白領,每天照常上下班,相了幾次親,結果都不了了之,至今單身。
現在鏡頭拉回滄口村,只見昔日的這片貧瘠之地,嶄新的廠房林立,一幢接一幢,全部是按照黛藺當年的設計圖稿來,還有敬老院、朝氣雄偉的教學樓、農貿市場、招待所、滄口面業等等,已經形成了一個成熟的商業圈。
一個頎長健碩的身影則在廠房裡監督竹子工藝品生產,很仔細的指出工人的錯誤,嗓音低沉磁性,含着威嚴,卻非常的動聽,非常的man。
“睿哲,我們去新房那邊看看。”一襲碎花裙的葉素素從廠房門口笑盈盈走進來,手上已經拿着自己的挎包,走到他身邊,“中午我們就在那邊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