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猛地扎進湖中,冰冷的湖水讓她打了一個寒顫,她全身泛起了雞皮疙瘩。遠方亮着燈光的孔橋在水中像一條彎彎曲曲的黃色匹練,湖水並沒有白天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幹淨,諾諾在水中蹬腿遊動着,不時有疑似泥沙的顆粒物撞上她的臉頰。
燈光,冰冷的湖水,多麼熟悉的場面。諾諾向前方的孔橋遊動着,她突然感覺到全身一陣疲乏,像被抽乾血液一般,頭開始發昏,換氣越來越急促。諾諾心頭一緊:糟了,是啤酒的酒勁發作了嗎。
昆明湖在頤和園的深處,夜晚正常情況下沒有人會經過這兒,保安也不會到這來巡邏,畢竟這裡是一片假山園林,也沒什麼能偷的珍貴古董。諾諾在一片漆黑的水域中掙扎起來,湖水從她鼻子裡、嘴中灌入,一如三峽的那一個晚上,在這藍黑色的深水中,窒息、無助、孤立無援,彷彿即將進入另一個世界。
太慘了吧,身爲卡塞爾學院的a級學員,游泳課滿分的游泳健將,竟然要淹死在這裡。一個人亂來果然會出岔子啊!她追悔莫及,突然想起三峽水庫中那張沉靜的臉,明明像路明非的輪廓,但卻如君王一般威嚴肅穆,被他摟在懷裡就像有一座高大的山嶽,替自己擋住前路的風雨。他一聲令下,世間的光明與溫暖全部涌入自己冰冷的體內。
這次,他還會出現嗎?諾諾心裡怔怔地想到。
一雙有力的手將她拉出水面,緊接着一個溫暖的懷抱。諾諾猛地咳嗽幾聲,將氣管裡的水咳了出來,意識清醒後,他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是凱撒.加圖索。
“不會吧,這你都能找到。”諾諾輕聲道,和長江三峽那時候不同,這次她死裡逃生看到的,是一張英俊卻有些犯二的臉,雖然有些二,但同樣帶給他溫暖與安心。
“又瞎胡鬧。”犯二的臉皺眉道,他有力的雙臂穿過諾諾的腋下,以仰泳的姿勢帶着諾諾向岸邊游去。從地中海與洶涌浪濤搏擊中學來的游泳技術用在人工湖救援未免有些大材小用,諾諾感覺自己躺在一條平穩的小船上。
“你怎麼找到我的?”諾諾好奇地發問,其實她之前手機只是關了一下機,後面又打開了,本以爲能等到凱撒的電話,沒想到凱撒一根筋地打了一次電話就再也沒打過來。
“總有辦法能解決,”凱撒一邊仰泳一邊說道,“我讓mint俱樂部發起了一個微博活動,任何京城拍到紅色法拉利的人只要上傳照片就可以獲得一份精美紀念品,很快就有人上傳了你的車,它停在頤和園北宮門的停車場裡。剛纔我遠遠地看見你跳河游泳了。”
mint俱樂部是頂級的財富會所,服務於非富即貴之人,在戛納、HongKong、魔都設有分所。擁有它的會員身份可以滿足幾乎金錢能解決的一切需求。舉例說你下午兩點還在希臘半島東部看蔚藍的愛琴海,拍了幾張美麗的照片後你突然看到某條娛樂新聞說下午某某明星在東京舉辦演唱會,按道理說沒有任何航班能將你及時送到,票也早已賣光,連站票都沒有。不過沒關係,打個電話給mint,然後喝完咖啡出門上車,一架協和式客機就會在機場等着你。
“這樣啊。”諾諾輕聲應道。
“你在三峽受了傷,別輕易下水。”凱撒的雙腿在水中上下划動,諾諾躺在凱撒上半身上。
“嗯。”
“要瞎胡鬧也可以,記得叫上我。”
“唔。”
“願意嫁給我麼,諾諾。”
“啊,”諾諾發出驚歎,“這是什麼神轉折啊喂,這種話應該到婚禮上才說吧,現在最多問的是訂婚呀,大哥你記錯了。”
“那好,你願意接受一枚寫着你我名字的訂婚戒指嗎?”凱撒溫和的聲音在諾諾脖子後面響起,岸上不遠處有一道白色的聚光燈投射到兩人身上,此時兩人彷彿是在拍電影裡的經典畫面。
諾諾掙扎着回頭,白色燈光下,她看見一張溫柔的人臉。兩人浮在水面,金黃的頭髮和黑色的秀髮溼淋淋的纏繞在一塊,此刻的他們就像一對陷入愛情中的天鵝,互相梳理羽毛,做着相同的動作。
“這個時候在水中問是在要挾麼?”諾諾呲了呲牙。
凱撒沒有說話,他輕輕撥開諾諾溼漉漉的額發,以便看清諾諾的臉。
“英雄不乘人之危哦。”
正當凱撒要吻上諾諾有些發紫的嘴脣時,大地一陣劇烈的搖晃將他們的動作打斷,白色聚光燈也偏離了原來的位置。“不好,”凱撒心頭一緊,他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像一道疾馳的飛箭帶着諾諾向岸邊游去,操作着聚光燈的兄弟連忙收拾起裝備,有些慌亂地向更加開闊的地方跑去。
坐在網吧裡的路明非清晰地看到電腦屏幕一陣搖晃,屋頂搖搖欲墜的吊燈終於在這晃動下跌落地面。燈管摔成一地碎玻璃渣,發出刺耳的響聲,網吧裡的人互相推搡着紛紛向門外跑去。路明非猛地站起身來,剛要加入往外逃生的人羣,突然眼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
白色的還在閃爍着黃光的電腦屏幕變成了慘白色,電腦屏幕旁邊橫七豎八擺着的幾個紅色可樂空罐頭也變成了淺藍,世界像加了手機相機裡的特效功能一般全都變成了冷色調,一個小小的身影撐着一把黑色的雨傘向路明非走來。
“哥哥,好戲即將上演了呢。”走來的身影正是熟悉的路鳴澤。
“什麼好戲?”路明非有些呆滯地問道,他的思維還沉浸在激烈的遊戲中,他剛剛作爲全服第一人打敗了龍王boss,得到了七宗罪這樣的史詩級裝備。遊戲的世界頻道正瘋狂傳播着他的消息,路明非心頭有一絲喜悅。
“一場屠龍的好戲,”路鳴澤穿着深藍色的西服,西服上帶有黑色的豎着的條紋修飾,典雅而不顯單調,一雙棕黑色的皮鞋鋥亮得見不到一絲灰塵,“這場好戲將充滿鮮血與殺機,王重臨世界之日,諸逆臣皆當死去。”
路明非看到眼前人狠辣的眼神,終於從遊戲的喜悅中回過神來,“你在說什麼呢?”他可聽不懂路鳴澤嘴裡的王和逆臣都指的些什麼。
“哥哥,你的好朋友們可都是這場好戲中的角色哦,”路鳴澤微笑中帶着一絲邪魅,“你如果不親眼去看看這場戲,說不定他們就會在戲中隕落。”
“喂喂喂,能不能別在這跟我打啞謎了,”路明非撓了撓鬢間有些發癢的頭髮,“說清楚點,戲在哪兒上演,誰可能會隕落。”
“京城地鐵二號線最後一站,那裡是戲臺劇院的入口,辰星、夏彌都在那裡,還有楚子航也要過去了哦,哥哥加油,”路鳴澤把手中握着的黑色雨傘向一旁一扔,然後撒開腿向遠方跑去,“啦啦啦,哥哥我先走了,遇到困難隨時叫我,小弟很高興能爲哥哥服務。”
路明非看着路鳴澤身穿精緻的西服,卻像個小瘋子似的撒開腿跑入黑暗之中,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彎腰去撿起黑色的雨傘。正當他的手指碰上傘柄的一剎那,世界恢復了正常,它不再是純粹的冷色調,驚慌的呼喊聲、腳步聲再次出現在耳邊。落在地上的傘也隨着路鳴澤的消失化爲了透明的空氣,彷彿從來就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