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攻過來了嗎?戰爭結束了嗎?我們還活着嗎?”
被夷爲平地的某個地下入口悄悄掀起了一條縫,路明非悄悄睜開一雙眼睛,小心翼翼的探出,露出了灰頭土臉的一個腦袋,警惕的打量四周。
“趕緊出去,我要憋死了。”他的身後傳來了芬格爾大聲嚷嚷的聲音:“我靠你小子看着瘦瘦的,怎麼這麼佔位置,我感覺要被你擠死了!”
“別吵!”路明非有些惱羞成怒:“你還好意思說我,明明是你把絕大部分的空間都佔了!氧氣都被你吸完了!你也不鍛鍊啊,哪來的這麼多肌肉!”
“我這叫天賦異稟!”
兩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從地窖裡爬出來,然後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當時Eva的防空警報響起時,兩人正在宿舍裡睡大覺,倒計時幾分鐘根本來不及跑去跟大家匯合,但萬幸的是,宿舍底下也有逃生通道。
想來卡塞爾學院也考慮過會有外敵入侵之類的事件發生,很多地方都有這種類似的地下小型空間,供學生們躲藏,芬格爾作爲學院上了八年的老油子,清楚很多逃生通道的位置。
於是兩人當機立斷,沒急着去和大部隊匯合,而是直奔最近的地下通道躲避,瑟瑟發抖的等待着救援,聽着外面狂轟濫炸。
好不容易等到外面動靜沒了,卻不敢出來,生怕敵人還沒走,正在進行最後的清掃。
要不是狹小的空間裡氧氣實在太少,感覺再呆下就要憋死了,路明非感覺能在裡面躲到天荒地老,沒人找絕不出來的那種。
也就是說,兩人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宿舍樓的下方。
可現在,宿舍樓已經沒了,到處都是焦黑的廢墟,還有幾處冒着火星,顯然是火焰還沒有完全燒盡。
紅十字大旗插在廢墟中央,旁邊紮起了幾十頂白色帳篷,醫生們正在帳篷裡給學生們做體檢,不過看上去似乎並沒有傷員,大家都平靜的可怕,甚至還有心情竊竊私語。
“聽說這次是被核彈攻擊了,但貌似沒有人受傷更沒有人死亡,看來大家躲的都很及時啊,多虧了諾瑪提醒及時。”
“核彈?我怎麼覺得是龍王入侵啊,如果是核彈的話,就我們躲入的深度,並不安全吧?而且誰敢用核彈攻擊我們啊,不怕被國家追責嗎?這難道不是跟國家宣戰嗎?”
“龍王入侵也不可能只有這麼小的動靜吧,什麼龍王這麼沒排面啊,地皮都掀不開?”
衆人討論的很火熱,時不時對着滿目瘡痍的學院指點一番,判斷這究竟是何等攻擊造成的。
Eva播報的時候雖然說了天譴,但很多學生根本不知道天譴是什麼,總不能是自然災害吧,這看着也不像自然災害啊。
主要還是威力太小了,像路明非和芬格爾這種來不及撤離,只能草草躲入地下的人不在少數,這種安全通道一般都不會太深,這麼點深度,稍微威力大點的傷害都能把他們波及到。
但現在所有人安全無恙,就不由得懷疑這莫名其妙的攻擊的威力了。
不過路明非現在沒閒心想這些,他滿是劫後餘生的喜悅,目光四處打量,試圖看見熟人去問問什麼情況。
結果還真讓他看到了。
就在不遠處的一個白色帳篷旁,副校長和愷撒,還有源稚生,三人正在交談,不遠處一個女孩無聊的蹲在地上畫圈圈,漂亮的脣瓣張合着,不知道在嘰哩咕嚕什麼。
路明非尋思着要不要過去問問,芬格爾就先通過他的視線看到了那幾人,立刻拉着路明非上前。
“你們在這啊,發生什麼事兒了,是龍王入侵嗎?”走過去的芬格爾直接就問上了,大大咧咧的。
路明非抹了一把臉上的灰,沒說話。
“不是,就是天譴。”副校長說:“你不是知道天譴嗎?”
芬格爾心說我當然知道,日本的防天譴系統還是我研究的,如果不是忘了,完全可以給學院也來一份的。
主要是沒想到加圖索家這麼喪心病狂,會直接對學院動手,學院可是在美國啊,可不是日本那種小島國,就不怕引起戰爭嗎?
還有就是,天譴威力這麼小?就轟塌了點房屋?那他之前那麼潛心研究防禦系統幹什麼,算他勤奮嗎?這麼點威力防空導彈就給攔截了吧?
虧他爲此還熬了好幾個大夜,頭髮都掉了好幾根!
芬格爾滿頭問號,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副校長輕咳一聲:“此事說來話長。”
他也沒有要賣關子的意思,直接就說了起來,路明非聽了兩句,覺得頭昏腦脹的,乾脆走到一旁,在女孩旁邊蹲下。
走近了,他才聽到女孩說的是什麼:
“康康,剛剛那樣你累不累?有沒有受傷?”
“不累,沒受傷。”
“那你餓了沒,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不餓。”
“不,你餓了,你現在想吃豬肘子。”
“好吧,那我想吃豬肘子。”
女孩自說自話,彷彿一個人在扮演這兩個角色交談,路明非有些奇怪,他知道康康是誰,那個腿有點問題的小男孩,和繪梨衣的關係很好,後來發現身份是青銅與火之王裡的康斯坦丁,龍王諾頓的親弟弟。
但是他不是死了嗎?他親眼看着他死亡的,在冰川上。
當時三峽水下,等他趕到的時候,繪梨衣和康斯坦丁都已經陷入了沉睡,他並不知道康斯坦丁寄生在繪梨衣身上。
正是因爲不清楚內情,此刻看着女孩自言自語,自問自答,不由得有些觸目驚心,心想這姑娘不會被打擊傻了吧,已經開始幻想朋友還和自己在一起了。
他開始尋思要怎樣安慰女孩,可是他太笨拙了,也從來沒說過類似的話,急得直撓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終還是繪梨衣察覺到了他的靠近,好奇的歪頭看他,漂亮的暗紅色眸子閃閃發光,就像晶瑩剔透的寶石。
“我記得你,你是姐姐的朋友。”繪梨衣好奇的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不知道啊。”路明非乾脆也蹲了下來,姿勢介於田埂上的老農和被遺棄的流浪狗之間,隨口說:“你呢?”
“我在想晚上吃什麼。”繪梨衣說。
路明非心說聽到了,吃豬肘子是吧,你已經把你的心思說的明明白白啦,真是個啥也不懂的小饞妞。
不過如果每天最大的煩惱就只是思考吃什麼的話,這日子還真是有意思啊,他其實也很喜歡這種平凡的日子,逞英雄什麼的,腦子裡想想就好了,他骨子裡就喜歡平凡。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爲什麼,沒見識龍族世界之前,偶爾還會幻想一下成爲超級英雄,拯救世界什麼的,見識了龍族世界後,他已經徹底沒了這些心思,只想每天安安靜靜的當他的衰仔。
尤其是老唐死了後,路明非整個人都進入了一種什麼也不想管,什麼也不想聽,更是什麼也不想做,只想在宿舍跟芬格爾喝喝酒,醉了就睡,醒了就發呆的日子。
他最近老是發呆,腦子裡空空蕩蕩,漫無目的的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時候也什麼也不想,芬格爾說他像是要得老年癡呆,他也懶得反駁。
就像現在,莫名其妙的又發起呆來了。
繪梨衣等了半天,沒等到迴應,轉頭看他,漂亮的紅色眼睛裡滿是好奇:“哥哥,你在想什麼?”
“你應該叫我學長。”路明非說,說完心想我也算是有學妹的人了,還是這麼漂亮的學妹,但依舊打不起什麼精神,隨口說:“沒想什麼,想豬肘子和土豆泥。”
“你不喜歡吃豬肘子和土豆泥嗎?”繪梨衣問。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我感覺你很難過。”繪梨衣說:“康康也這麼覺得。”
路明非愣了愣,心說我難過嗎,我怎麼沒感覺到?
他扯了扯嘴角,卻有些笑不出來,然後就聽到那總是顯得有些呆呆愣愣的女孩,認真的看着他,語氣誠懇:“雖然不知道你在難過什麼,但是康康讓我告訴你……”
還沒完了是吧?誰不知道你的好朋友已經沒了,想念放在心裡好默默想念就好了啊,別說這種恐怖故事啊。
路明非在心裡想着,不過沒有說出口。
繪梨衣還在繼續說:“別難過,老唐不怪你,康康也不怪你,他們都很感謝你,因爲你成全了他們。”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考慮後果。”
路明非猛的愣住,他呆了很久,只覺得鼻頭酸澀無比,好半天都說不出話,等他終於反應過來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繪梨衣卻已經蹦蹦跳跳的離開了,嘴裡還唸叨着豬肘子。
路明非看着女孩的背影,眼眶莫名紅了,像是忽然下定了某種決心。
……
蜘蛛切在空氣中切出一道淡青色的微光,輕而易舉的洞穿了冰面,源稚女一手攥住刀柄,另一隻手把卡在浮冰縫隙裡的女孩拉了上來。
女孩渾身溼漉漉的,漆黑的長髮貼着曲線畢露的身體,還在往下滴水,漂亮的波西米亞風長裙全都被打溼,整個人彷彿一隻落湯雞,冷風一吹,海水立刻有結冰的跡象。
源稚女皺了皺眉,雖然知道女孩貴爲龍王,肯定不會在乎這點溫度,也不會怕冷,但還是脫下了黑色風衣外套,套在了女孩身上,稍微遮掩了一下她的狼狽。
夏彌臉色蒼白,嘴脣毫無血色,眼睛裡的光彩更是格外黯淡,黃金瞳已經熄滅了,此時的她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位高高在上的龍王,而是某個受了欺負的可憐女孩。
這一幕倒是難得的罕見,源稚女打量了她半天,眼瞅着夏彌似乎快要惱羞成怒了,這才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挑眉好奇道:“怎麼搞成這樣了?”
她非常意外,要說之前的夏彌,還是耶夢加得的時候,被其他龍王欺負,被其他龍王吊打,都情有可原,畢竟大地與山之王絕大部分的力量全部都在芬裡厄身上。
可現在,吞噬了自己的兄長,夏彌是完整的龍王,是死神海拉,別說奧丁了,除了源稚女或者深淵裡沉睡的那位,這世界上還有誰能將她弄得如此狼狽?
“別提了,被陰了。”夏彌沒好氣道,說話聲音有氣無力:“我實在是沒想到,那奧丁居然這麼不要臉。”
“他故意激怒我,讓我跟他纏鬥,我想着反正他打不過我,就拼着被反噬,也想報仇。”
“然後呢?”源稚女沒有對此作出評價,因爲她瞭解雙方的實力,夏彌確實是即使被反噬了也能殺死奧丁,雙方實力不在一個層面。
“結果他把我引到這裡來,害得我又被反噬了一次!”夏彌幾乎是有些氣急敗壞的說:“利維坦在這底下!我吃了兩次反噬,利維坦也被驚醒,然後我被奧丁和利維坦圍攻,就這樣了。”
源稚女恍然:“原來如此。”
她趕來的速度並不慢,夏彌想要報仇也無可厚非,只是她們都低估了奧丁的狠辣,這傢伙發現自己跑不掉,乾脆把利維坦賣了。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死道友不死貧道,利維坦固然是奧丁重要的盟友,但再重要的盟友也比不過自身的安全重要,所以他果斷選擇了斷尾求生。
果不其然,源稚女很快就聽到夏彌說:“利維坦被強行喚醒,狀態不好,我在她身上留了印記,她不管逃到哪裡去,我都能把她找到。”
說到這,夏彌頓了頓,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奈,還帶着點點慚愧的表情:“但是奧丁太狗了,我沒盯住,他應該跑了。”
女孩低着頭,本就狼狽的模樣此時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憐,簡直像只溼漉漉的可憐小獸,低着頭不吭聲,彷彿受了天大委屈。
夏彌是有些不好意思在身上的,她太輕敵了,又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滿腦子都是報仇,若是小心些,拖到源稚女來了再進行圍殺,想來也不會中這種圈套。
不過源稚女並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
源稚女只是嘆了口氣,摸了摸女孩低垂着的,溼漉漉的腦袋,安慰道:“沒事,下次還有機會。”
“大不了以後再想怎麼收拾他們,還有時間,別急,慢慢來吧。”
她看出夏彌的狀態很差了,心想,你都被打成海面飄浮物了,連自己上岸都做不到,咱還能怪你什麼呢,畢竟你只是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戀愛腦罷了。
同時,她的心底還冒出了一個結論:
——虛假的龍族智囊:戀愛腦與尾隨之王,耶夢加得。
——真實的龍族智囊:虛僞狗賊與謀劃之王,奧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