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做點什麼的話,一生當中空閒出來的時間就會很多,人就算浪費生命也是必須找點事情寄託這些時間的。
人是羣居動物,也許的確沒錯,我們在社會當中,因社會的奇妙化學反應而得娛樂。
但是……有一天,這個社會裡一個人都沒有了,沒有人可以讓你參加鄉村風味的派對,沒有小夥子還能擡着鮮花來我面前,也不會有新的裙子再降臨在我面前,我的豪言壯語在真正的絕望面前被擊爲粉末。
雖然只是一個鄉村的小城,但是突然消失了果真還是……
雖然每天都嚷着父母的種種不是,但是突然消失了果真還是……
這時哥哥抱住我:“沒關係,我們還可以到別的城市,一定不會有事的。”
阿拉德是個開放的世界,這個世界中開放到不知爲什麼就到來的戰爭也是理所當然,儘管皇家搬出一大堆理由,但是我們什麼都看不懂,只知道戰爭了一定會死人,只有皇帝會高興,爲他參戰的整個國家都不會高興。
我叫米斯愛麗絲,和哥哥一起生活,因爲歲數太小,而且實在沒有活路,我和哥哥只好進了孤兒院。
我應該什麼都不用怕,因爲哥哥很厲害的,當初是鎮子上歲數最小但是打架最厲害的。
他本來是個很平和的人,自從父親縱酒會動手打我開始他就變強了,我只知道他每天帶着兩個沙袋出去,晚上全身髒兮兮喘着粗氣回來,然後幾個月之後驕傲地讓我看他的肌肉。
父親再也不敢打我了,因爲打我就會被哥哥打,我覺得打父親是不好的,但是哥哥告訴我,整個世界是弱肉強食的,強者才能生存下去,只有強者才能保護母親和我。
哥哥就這樣放下了書本和筆,變得兇暴,雖然面對我的時候從來不會露出兇暴的表情,但是我的確也被他和別人爭搶地盤時那可怕的眼神嚇到。
因爲哥哥的強,所以我們得以生存下去,來到這個孤兒院。
孤兒院不經常點燈,我們的“媽媽“是個胖得好像水桶一般的女人,哥哥說她那個樣子可能50歲了。
我很害怕這個“媽媽”,因爲她長着一對圓鼓鼓的眼睛,笑起來眼睛就鼓得好像要掉出來,還有那長得可怕的睫毛,還有那猙獰的皺紋,巨大的嘴巴和巨大的口紅會隨着笑容裂開。
媽媽經常笑,但是那個笑容讓我們笑不出來。
女孩很難在孤兒院停留很長時間,總有些穿着大衣的牙齒都掉了一半的叔叔來領養,他們從來不領養男孩。
哥哥說這是交易,“媽媽”和叔叔的交易,沒有感情的人想達到共識只能靠交易。
男孩很少有人收養,所有住的時間很長,哥哥說因爲“媽媽”對男孩有特殊癖好。
在孤兒院裡我很害怕,我很恐懼,因爲這裡從來不點燈,看到“媽媽”提着油燈的樣子我會嚇得一晚上睡不着,她那帶着香味的半透明睡衣真的好惡心,哥哥總結一下就是她長得像癩蛤蟆。
這時我想起了小時候學過的公國和帝國中心地帶人們的生活,我忽然間明白了,原來他們就是社會上層,他們就是發達,我們是社會上層,我們是落後。
我一直以爲整個帝國都是最強大的……原來,在版圖最邊緣的我們是在撕心裂肺。
經常有些哭着的男孩走進廁所,然後捂着下體又走出來,馬桶裡一片血紅,哥哥那時咬牙切齒。
我不明白,就算今天,我至少不想明白。
哥哥就是這樣交“房租”的,孤兒院的媽媽也不是好心人,要給她代價我們才能得到一口飯吃。
我聽見“媽媽”房間裡瘋狂的嚎叫,媽媽有節奏的聲音在震動,而且好像整個房間都在震動一樣。
過了一會,哥哥半蹲着從房間裡艱難地走出來,眼神空白,掛着兩行眼淚,還沒穿好的上衣無法遮住上臂被自己咬出的巨大齒印,我想幫他把上臂的血擦乾,但是自己卻忍不住哭了起來。
哥哥發現了我立馬擦掉眼淚,變成一直以來的那個哥哥。
…………
這樣的生活大概過了兩年,哥哥成爲了鎮子上較爲有名的打手,他說他這種沒本事的人也只能這樣生存了,因爲沒有交清在孤兒院的住宿費,我一直被扣留在孤兒院不能出去。
哥哥說賺錢來救我,絕對不會讓別人把我領走。
說來也奇怪,每次有男人想來收留我,總是恰好在門口撞到哥哥,然後被那眼神瞪得落荒而逃。
實在非要收留我的就會被哥哥痛打,打得好幾個人受重傷終於被抓走,好像被關進了少年犯人的監獄。
接下來我每次要被收留的時候都會遇到哥哥越獄,然後狠狠教訓那個牙齦都發黑的男人。
媽媽因爲貪心我的養育費,所以也不把我扔出去。
又一次越獄,又是媽媽事先通報了督察,他們埋伏在孤兒院裡。好像哥哥每次出來見我都會被拉回去受刑,然後不給吃喝關禁閉。
於是這天晚上:“哥,你又來了麼。”
“對不起啊,米斯,我還是沒湊夠把你贖出去的錢,但是媽媽不是告訴我們寧死不搶麼,所有我不能把你從這裡……”
“哥哥,我不想再見到你了,你今後都不用來了。”
“嗯?……什麼?”
“你不是也說過麼,這是交易,我們沒有生存下去的力量,作爲交易獻出些什麼獲得生存,這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你我一個人也能活下去!”
哥哥擡着手,從未見過他這樣的表情。
“所以說,我這次要被領養了,你不要來阻礙我。”
背後笑起來的被打了多次的那個牙齒都要掉光,牙齦發黑,看起來就打寒顫的男人。
哥哥被帶走了。
我在自己房間裡哭到被領走之前,我泣不成聲,眼淚真的止不住涌出。
“我很高興,哥哥,你又能來看我了……”
“哪裡知道窗外有一個黑影在看着這一切,當我出去準備和那個男人走的時候發現牆上是血的手印。”
男人和媽媽都倒在血泊裡,睜着他們那死了都嚇人的大眼睛。
哥哥站在中間:“米斯,快跑吧,離開這裡,找到你的下半生,你的幸福。”
他轉身就走,我拉住他:“哥……”
“呵呵,我現在是殺人犯,從今天開始就不是你哥哥了,對不起,今後你只能自己照顧自己了。”
但是他轉過來抓住我的肩膀:“我走之前必須說的,哪怕是在這種慘淡的世界裡,我們必須保持正直,除了生命還有很多東西同樣不能出賣,你明白嗎?”
“我點頭。”
“所以哥哥要去自首,你也不想你的王子知道你有個殺人犯哥哥吧,快走,快離開這裡,去繁華的地方,去首都,去公國,那裡的人都很善良,那裡都很和平。”
他自己回到了監獄……
我雖然想遵循他的囑咐,但是我決定在最後任性一次,我和一個酒吧裡的奇怪男人聊天的時候得知他是恐怖分子,想要炸掉這個殘酷的邊疆城市,我幫助了他,幫他擡着假炸彈吸引督察的注意。
最後在我的幫助下他成功讓一個城市在我面前化成灰燼,我親眼看着那麼熟悉的一切只在一瞬間的光裡消失,最後他大笑着衝進火場,我得償所願也進了監獄。
最後才發現……竟然男女不在同一個監獄,我的哥哥……永遠都無法見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