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部電影的宣傳在時間上很多都有衝突,章華年不出意外地選擇了跟着李赫去宣傳《日記》,而放棄了《破曉之光》。這在其他人眼裡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選擇——《日記》裡,章華年扮演的是男二號,而在《破曉之光》中他的戲份並不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爲了避開某個人而已。
——他叫了十二年“哥哥”、而後近八年陌路、現如今再次有了面對面的機會、卻不曾好好交談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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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歐陽宏還是一個初出茅廬、名不見經傳的小歌手。機緣巧合之下,他與家境殷實的章晚萍相識了。歐陽宏俊朗的外貌和過人的才華很快便獲得了章晚萍的青睞,二人進行了不到一年的交往後,就直接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由於歐陽宏尚在事業上升期,他並沒有把結婚的消息公佈於衆,而章晚萍的工作性質偏於幕後,也就沒有在意太多。婚後沒多久,他們生下了大兒子,歐陽華耀。
歐陽宏的音樂風格逐漸得到了大衆的喜愛,名聲也越來越大,家庭事業雙豐收,在最初的那些年裡,他無疑是幸福的。於是,在大兒子六歲的那年,歐陽家迎來了第四位家庭成員,依了章晚萍的意思,小兒子便跟了她的姓。
在章華年記憶的最初,他有着全天下最幸福的家庭,父母親恩愛有加,哥哥又對他極爲照顧,那是他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
可就在他上了小學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父親由於工作性質經常要四處跑行程,很少回到家中,又總是被媒體傳出各種各樣離奇的花邊新聞——今天和某女星在酒會上疑似親密接觸、明天和某**共撐一把傘……那時的歐陽宏已然名氣不小,他的新聞,也最能引人關注。
章晚萍是個比較強勢的女人,自然不能容忍丈夫的這些緋聞,而歐陽宏卻認爲自己對外聲稱仍舊單身,有些場合確實難以避免……於是在他爲數不多在家裡的時間,二人總是會因爲這種事情進行爭吵,爭吵的陣勢也不斷升級,總是嚇壞仍在念小學的章華年。
章華年還記得,那時候自己剛上一年級,第一次考試後,他高高興興地把雙科90以上的卷子拿給爸爸看,結果卻只換來了一句訓斥:“有什麼好高興的!你哥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一直都拿雙百的!”
歐陽宏的音樂天賦不僅體現在歌唱上,他還會演奏八種樂器。他是一個格外熱愛音樂的人,也將厚望寄託於自己的兒子身上,因此,章華年從小就被爸爸強迫着學習好幾種樂器。可惜的是,他無論如何也掌握不了管樂器的吹奏方式,彈鋼琴又坐不住,最後學來學去,只有小提琴還說得過去。他對街舞倒是有着不小的興致,也一直在努力學,但父親似乎並不喜歡他跳舞,對此始終態度冷淡。而他的哥哥歐陽華耀,則是完全繼承了父親的優秀基因,什麼樂器到他手裡都很快便能演奏成曲調——雖然這些事情如今並沒有任何一個粉絲知道。
其實無論是學習成績亦或是音樂,章華年的水平都算得上中等偏上,但有了這麼優秀的哥哥作對比,再加上父親對他高於常人的期望值,就顯得有些平庸了。
所以,章華年最常聽到的一句話便是,“你怎麼這麼差?你看看你哥哥,就不能像他學着點兒嗎!”
父親不會明白,這樣看似普通的一句呵斥,卻在小兒子的心裡留下了多大的傷害。
父親的誇讚和笑容永遠都只屬於哥哥,而留給自己的,就只有厲聲訓斥和緊鎖的眉頭。
章華年對歐陽華耀的情感,是特別複雜的。
六歲的年齡差讓歐陽華耀比章華年懂事很多,在章華年的記憶裡,哥哥是需要仰望的存在——無論是身高上,還是成績上。最初的最初,章華年對歐陽華耀是佩服、憧憬、喜愛的,因爲哥哥總是能輕易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總是把好吃的好玩的先讓給自己,總是在自己被父親批評的時候爲自己說話……那時,歐陽華耀便是章華年的天,是最好的哥哥。向歐陽華耀學習,曾經是幼小的章華年心中所願。
然而,隨着章華年一天天長大,父親對兩個兒子的差別對待也越來越明顯,章華年對哥哥的情緒,漸漸變得負面了起來。父親屢屢以大兒子的優秀來打擊小兒子,那些尖銳的話語一次一次刺痛了章華年的心,也讓他對此種言論愈發厭煩起來。於是,他開始嫉妒歐陽華耀,嫉妒他的才華、嫉妒父親對他的偏愛。
伴隨嫉妒情緒而來的,是厭惡。但章華年厭惡的人並不是歐陽華耀,而是他自己。
——哥哥是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對我又那麼好,我怎麼能嫉妒他呢?
——明明這不是哥哥的錯,而是我,是我做得不夠好,是我太差勁了,爸爸纔會不喜歡我的。
嫉妒與慚愧的兩種情緒拉扯着章華年,讓他在面對着歐陽華耀的時候,愈發覺得哥哥遙不可及。大概升入四年級之後,章華年已經與歐陽華耀疏遠了一些,但也只有他自己才意識到了這一點,無論如何,歐陽華耀還是他最憧憬、最信任的人。
歐陽宏與章晚萍的爭吵也越來越頻繁,二人都不肯服軟,爭吵之後便又要進入一段時間的冷戰,歐陽宏甚至直接搬去了客房睡。
聽到隔壁房間的爭吵聲,章華年就會從雙層小牀的上鋪探出頭,不出意外地發現歐陽華耀也醒着。而後,他便會從上鋪爬下來,擠在哥哥的下鋪裡,兄弟二人一同睡下。歐陽華耀總是耐心地安慰着弟弟,等到對方熟睡之後,自己纔打着哈欠進入夢鄉。
只不過這些細節,章華年無從知曉。
後來,歐陽宏和章晚萍這對夫妻愈發離心,甚至到了無話可說的程度。彼時的歐陽華耀已進入了娛樂圈,忙於拍戲的同時還要兼顧學業,也就無暇再去照顧章華年了。
但章華年想不明白的是,哥哥擁有那麼高的音樂天賦,爲什麼卻選擇了做一名演員呢?
父母婚姻產生破裂的前夕,縱然是年齡尚小的章華年,都察覺到了。他不想要爸爸媽媽分開,又毫無辦法,只能拜託哥哥——爸爸最喜歡哥哥了,如果是哥哥的話,一定能阻攔他們的。
那年,十八歲的歐陽華耀向十二歲的章華年保證,一定不會讓爸爸媽媽離婚。
章華年便放下了心,因爲哥哥一向說到做到,既然他已經答應了,爸爸媽媽一定不會分開的。
哥哥說過的話,他是無條件信任的。
但,讓章華年完全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剛上初中的第一天,放學回到家中之後,便再也沒看到父親和哥哥的身影。
那兩個人,就這樣毫無留戀地離開了這個家,離開了Q市。章華年試圖撥打過父親的電話,卻已是空號的狀態,顯然,父親根本不想與前妻及小兒子取得任何聯繫了。
章華年只記得,那天的自己心中溢滿了悲傷而憤怒的情緒。
他的天塌了。
——他被騙了!他最信任、最憧憬的那個人,並沒有做到當初所承諾的話。
——他再也不能跟在那個人的身後,再也不能在學校裡受了委屈之後把那人叫來撐腰,自己的下鋪,也不再有那個人睡在那裡了。
雖然章晚萍給予了章華年全部的愛,但父母離異這件事仍舊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傷害。最讓他受不了的是,自從隨父親離開後,歐陽華耀就連哪怕一個電話都不曾給自己打過。
——什麼兄弟之情,什麼骨肉至親,不過如此。
此後的章華年如同變了一個人。他不再是小學時那個老老實實、唯唯諾諾的孩子了,認真學習是真,逃課打架也是真,但礙於那時他的成績還不錯,老師對他最多隻是批評幾句,並未有太多苛責。
他在那段期間自學了吉他和爵士鼓。敲鼓是他情緒宣泄的出口,多虧於此,他心中的一部分壓抑的情感得以釋放,不至於將自己逼上絕境。
十四歲那年,GK公司的星探發現了他,建議他到公司發展,將來可以成爲唱跳團體的一員,進入娛樂圈。章晚萍對於不能給小兒子一個完整的家庭一直抱有愧疚,因此同意讓章華年自己做選擇。於是,尚在準備中考的章華年,正式成爲了GK的一名練習生。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一方面是,章華年想要向父親證明,曾經不被他看好的小兒子,也能成爲一名出色的歌手;而另一方面……
——是不是隻要我進了娛樂圈,就能離你更近一些了呢,哥哥?
——不知道是否會有這樣的一天,等我變得足夠強大,可以站在你的身邊,聽到你笑着對朋友介紹,“這是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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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回憶中收回思維,章華年又按亮了手機屏幕。
看着那一段訪談的視頻,他神色如常,只在眉宇間帶着些微不解。
——不是一直都不願提起家人嗎?不是從來都不想承認自己有個弟弟嗎?那麼現在,這又算什麼呢?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告訴我好嗎,歐陽影帝、前輩、華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