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宮裡回到府裡,慕琉辛就遣人喚來了容治。
容治剛一推開房門,就見慕琉辛正一臉哀傷的看着桌案上的那個暖爐。
他竟然到了連容治進了屋來都沒有發覺這般地步了。
容治不禁在心裡抱怨道:爲了那個人,他竟然會如此失態!
“咳——”容治不禁的咳嗽了一聲。
聞聲,慕琉辛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神思。
“我不在這段時間,暗部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沉聲問道。
容治直視着慕琉辛的眼睛,答道:“暗部的事一向不是我來管。”
聽了這話,慕琉辛狠狠地瞪了容治一眼。
此時,他臉上顯現的笑意直讓人發寒。
容治被他看的全身不自在,才又繼續說道:“主上的事,自有主上做主!屬下豈敢逾越?”
屬下——“豈敢”逾越?
真是句好聽的話啊!
慕琉辛終於笑出聲來:“是啊,自有本侯做主!那你能否告訴本侯,爲何本侯在南城郡時收到的京裡的消息——都是半遮半掩的?”
半遮半掩——以至於他回到京城後才知道有關璃璟的事。
容治覺察到他語氣發生了變化,迅速屈膝跪在了地上。
“屬下也是剛剛纔收到的消息。”他答道。
他竟敢也說——是才收到的消息!
慕琉辛心中的怒氣頓時爆發了出來。
他一個疾步上前,而容治則下意識的向後動了下身。
見狀,慕琉辛斂了斂眼神,冷笑道:“您就不用急着找靴間的匕首了,本侯不會對你不講情面的!”
聞言,容治那隻剛按在靴子上的手明顯一頓。
對於自己的勢力,果然不能放手不管麼?
慕琉辛又說道:“您不用再做過多的解釋了!您的背叛,正是我的弟弟——司空璧親口承認的呢!”
聽到那人咬牙切齒的話語,容治卻是淡然一笑。
他輕聲說道:“這樣,我們也只好攤牌了啊!”
攤牌?他現在竟然說——攤牌!
慕琉辛目不轉睛的盯着眼前這人,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悲傷。
過了些許時候,他纔開口說道:“連您,最終也選擇了背叛我麼?”
容治冷冷的回答道:“其實,你母親是由容家一名小侍女所出。”
此話,引得慕琉辛緊握了拳頭。
他狠狠說道:“這樣說來,我的母妃是無關緊要的人?”
聽到慕琉辛說出“母妃”一詞,容治卻愣住了。
馬上,他又調整好了情緒,堅定的回答道:“是!”
原來,他們都是無關緊要的人啊!
無關緊要,所以無人會顧忌他們!
思及至此,慕琉辛發出幾聲慘烈的笑聲。
“如此,甚好!”他說道,“那您以後可要小心點啊!本侯可不是一個會留給‘獵物’第二次逃生機會的人!”
他已經成了他的“獵物”了麼?
容治只是微蹙了下眉頭,在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後,便走出了這個房間。
在容治離開後,慕琉辛終於壓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
他一袖掃過桌案,將桌上的事物全都掀到了地上。
此時的他,腦海裡久久的迴盪着剛剛在憐昔殿裡聽到的話——
“你爲什麼相信當初並不是他下的命令?”
原來,那人一直都是相信自己的啊!
“憐兒,你這麼聰明,應該早就猜出他當初是認出你來了的吧!”
他依稀記起了那人在面對他的調笑時露出的苦楚之情。
“如今的忠卿已不是當初的心境了。”
那人曾經這樣說過。
此刻,慕琉辛的聲音有些顫抖了:“原來……原來……”
原來那人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只是沒有點破。
慕琉辛突然覺得自己這些日子做的事情都是徒勞。
他又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什麼給堵住了。
那人若是早就知道,何苦要白白忍受自己對他的那些酷刑?
慕琉辛的臉上不免露出了自嘲的笑意。
爲什麼?
他們這樣彼此互相傷害着、利用着,終究是圖得個什麼呢?
想着想着,慕琉辛便將自己的頭埋在手掌間。
卿兒,現在我才知道,我在你的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啊!
也許位置還不輕呢!
當慕琉辛再次將頭擡起時,他臉上的表情卻已經發生了變化。
只見他微微勾起脣角,邪邪的笑了笑。
太子還朝,一切看似如常。
朝會散去後,莫言帶着侍從來到憐昔殿。
“兒臣向——‘母妃’,請安。”莫言跪在殿下,輕聲說道。
沒有聽到迴音,莫言擡起頭,只見璃璟正默默的看着他。
莫言站起身來,向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於是,屋裡只剩下璃璟和他兩人了。
莫言狠狠的瞪了璃璟一眼,戲謔道:“太傅真是好能耐,竟然都已經爬上父皇的牀了!”
此時,莫言疏離的聲音只能引得璃璟陣陣心寒。
沒有得到迴音,莫言又繼續說道:“怎麼不說話了,平時不是很會說的嗎?”
說着,他一步跨到璃璟跟前,直視着璃璟的眼睛。
莫言似乎是想從他的眼中發現什麼。
反觀璃璟,他依舊保持着一臉淡淡的笑意。
見狀,莫言氣急敗壞的揚起手掌正要向璃璟臉上扇去。
可他的動作卻又被一隻手給遏制了。
莫言回頭看了看這個膽大的人,卻發現此人只是一名侍女。
幽若緊緊的握着莫言的手,說道:“娘娘身體欠佳,受不起太子殿下這一巴掌。太子有什麼氣,就請發在奴婢身上吧!”
她又望向璃璟。
只見璃璟對她微微搖了搖頭,她才略微鬆了下手。
莫言順勢扯回自己的手,揉了揉手腕,道:“兒臣還不知道,‘母妃’身邊有這樣的高手!”
莫言隨着慕琉辛習武有些時日,一般的人是奈何不了他的。
這名侍女卻輕而易舉的將他給抓住了。
璃璟瞟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起身正要向裡屋去。
莫言一步上前,伸開手臂攔住了他。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嗎?”莫言又問道。
璃璟瞥了他一眼,比劃了個口型,道:你,今天失禮了。
爾後,他也不管莫言看沒看懂,徑直離開了。
看着離開的人影,莫言久久沒有回神。
“他的聲音……”他失聲說道。
聲音?還不是託了你父皇的福!
幽若接過他的話,解釋道:“如今這個宮裡,人人都知道得寵的憐妃是個啞巴。”
聞言,莫言又掃視了一眼這間屋子,便悵然離去。
“娘娘,爲何不向太子解釋清楚?”幽若看着那個坐在桌案前的人,問道。
璃璟笑了笑,尋了紙筆,寫道:天帝顏面不可挫。
見狀,幽若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說道:“您現在都自身不保了,還考慮這麼多?”
璃璟皺了皺眉,卻也不再做多解釋。
幽若又看了眼璃璟寫的字,有些嘲諷的說道:“您還真是個憂國憂民的命啊!”
璃璟聽出了她話中的一絲不屑,無奈的搖了搖頭。
突然,幽若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她急忙從懷中掏出一樣事物遞給璃璟。
幽若低聲對璃璟說道:“今日只找到了一樣,其他的容我以後再去找找看吧!”
璃璟接過幽若遞給他的東西,卻還不忘向幽若福了福——以表謝意。
他又在紙上寫道:找不到就算了。
看完這話,幽若皺了皺眉,說道:“我可不希望你一輩子都是啞巴!”
“我可不希望你一輩子都是啞巴”!
這雖然只是簡短的一句話,卻也使得璃璟感慨萬分。
是啊!我可不要做一輩子的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