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哎呦一聲, 大方的點點頭。
“沒事的,姥姥,等到以後我生個閨女, 就讓您給我帶。”
陳嬸被這句話給逗笑了。
“我到時候可能胳膊腿都不好使, 給你是帶不成了。”
丫丫趕緊搖頭。
“怎麼可能, 姥姥您是要長命百歲的人。”
屋裡也是又熱鬧的說起來話。
沒一會, 陳靜自己就提着東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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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夫妻倆今年倒是來的早, 我剛剛家裡有個同學過來拜年,說了一會話。”
她把帶來的肉直接就給放到了廚房裡。
安樣本來是心裡有事,這會纔想起來自己給二老帶的東西, 掏了出來。
“嬸子,您看看, 這個滿不滿意。”
陳嬸心裡就只剩下高興了, 真是一年比一年高興, 這做的一看就用心思了。
“你們都是有心的。”
今年老大老二都回不來,還是他們兩家陪着。
廚房裡趕緊忙活起來, 陳嬸覺得這餃子一定要一家人圍在一起包才覺得好吃,所以每年都是等他們來才包。
沈途包餃子是他們幾個裡面最好的。
“奶奶,看我這個餃子是不是很好看,胖乎乎的。”
陳嬸在擀皮,聽到話擡頭看了過去趕緊附和。
“那是, 我孫子包的就是最好看的, 家裡這麼多男娃, 也就你做飯還有些天賦, 其他都不行。”
沈途特別的滿意。
“今天我們家裡就包了很多。”
沈閣在院子裡把廚房裡曬好的柴火有些不好燒的, 拿出來劈一下,今天用的肯定多。
陳靜邊包餃子邊感嘆。
“你們家這四個都長大了, 也都要去上大學,前幾天我在外面嘮嗑,提起來你家就沒有不羨慕的。”
安樣笑着謙虛。
陳靜又接着說。
“對了,聽說今天上午沈練他們幾個把東西都退回去了?其實我覺得也是可以收的,畢竟是大家的心意,而且這幾年的日子好過了很多,家家戶戶也沒有那麼的缺東西了。”
陳嬸也聽說這件事了。
“話是這麼說的,但在軍區裡,現在沈閣又在這樣的位置上坐着,還是要謹慎些,不然你看前些年,一句舉報就能把人給搞掉。”
她是怕了,聽起來就害怕。
沈練他們三個在旁邊摘菜,聽到這話點點頭。
“不過我們也是覺得沒啥,就教教課,也沒教很久,不值得。”
安樣聽到舉報兩個字就有些難受,之前還沒覺得這樣的事情距離自己多近,現在是聽不得這倆字。
現在細細想來,當年沈餘親爹被舉報雖然沒趕上那十年,但僞造的證據,外加舉報人是自己的妻子,纔會讓人覺得太實錘。
陳靜叫了安樣好幾聲,見她都沒反應,伸出來胳膊碰了她一下。
“你想啥呢?餃子都包漏了。”
安樣走神,手上的動作都不大好用。
“沒注意到,剛剛在想家裡的煤火爐關了沒。”
陳靜哈哈笑了起來。
“我還以爲沈閣跟你鬧彆扭了呢。”
沈途在旁邊無奈的唉了一聲。
“姑姑,我爹跟我娘是從來都不會鬧彆扭的,昨天我還以爲惹我娘生氣,被罰了面壁思過。”
陳靜笑的就更開心了。
安樣想開口解釋一下的,但又不知道怎麼解釋。
沈餘在旁邊接上一句。
“也沒站半個小時,娘不讓你吃飯了嗎?不然爹是不會那麼容易鬆口的,你就知足吧。”
沈途這次可是更加聽話的點頭。
“那是那是,畢竟我們家還是看我孃的臉色,這我爹也不例外。”
安樣被他們這麼說也沒覺得啥不好意思的,臉不紅心不跳,因爲這是事實。
陳靜聽着就羨慕。
“娘,您沒發現安樣跟沈閣好像從來都沒吵過架,生過氣,鬧過彆扭。”
陳嬸當然發現了。
“你以爲都跟你一樣啊。”
陳靜嘖了一聲又嘆氣,手上重新拿起來一個餃子皮。
“我之前覺得這夫妻就應該是吵吵鬧鬧的過日子,不然都沒啥意思,而且也更利於培養夫妻感情,但是現在發現好像不是的,安樣跟沈閣也是一種方式。”
安樣聽她這麼說。
“靜姐說的有道理,每一對夫妻相處的方式不一樣,也不能說哪一種幸不幸福,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沈途默默的在旁邊點頭。
“對,我娘說的對。”
陳嬸哈哈大笑。
“你知道個啥啊?就說你娘說的對。”
沈途把包好的餃子放到一邊。
“不管是什麼,我娘說的都對。”
沈閣剛剛收拾好外面的柴火,過來就聽到這話。
“你可長出息了啊。”
沈途心想可不是嗎?他看起來真的很像傻子嗎?
下午餃子包完,就到廚房裡忙活,沈練他們幾個不會做飯的,就打下手,摘菜。
晚上也是一桌子好菜。
陳叔回來的時候揹着手,看看沈閣又看看安樣,心裡就有了數,可不管是怎麼樣的日子,未來遇到啥事,這日子不都是要一起好好過嗎?
陳嬸把特意弄來的豬蹄給拿了出來。
“看看我就等着你燉的豬蹄呢,幾個孩子都愛吃,特意準備的。”
安樣看着這麼多的豬蹄,也是驚訝。
“這麼多啊?”
說着接過來放到水裡,然後拿出來專門砍骨頭的刀給剁開,豬蹄是非常難砍的。
沈途在廚房裡看到,把刀接過來。
“娘,我來吧。”
安樣也知道費勁,讓他砍,自己到旁邊把水給煮上,一會要過開水,去血水的。
豬蹄先是爆炒上色入味,然後盛進大砂鍋裡放到煤火爐子上小火燉上一兩個小時,燉的肉跟骨頭輕輕一碰就散開,是最好吃的,這樣的咬的爛,陳嬸陳叔他們也都能吃。
“對了,安樣,我帶過來的一個肘子,也一起燉了。”
陳靜特意弄的一個大肘子,說是肘子皮吃了對皮膚好。
安樣哭笑不得。
“今個咱們家可都是大菜。”
沈途回頭看那個大肘子,特別高興。
“娘,我還沒吃過肘子呢。”
安樣也沒吃過。
“成,放心吧,我一定給燉的爛爛的,保證你吃的滿嘴流油。”
陳靜那可是特別相信安樣的手藝的。
“那我可是放一百二十個心的。”
因爲有了大肘子,本來還要燉個雞的,就沒弄了,但是一整條魚是必須的,這是年年有餘,寓意要有的。
要做的菜多,而且又需要的時間長,把堂屋裡的爐子也給用上,家裡能用的鍋也都用上。
除了陳叔都在廚房裡忙活,這裡也擠了很多。
陳叔在堂屋裡自己待着也實在是沒事。
“沈餘,你來跟我下棋。”
沈餘很難不想到幾年前下棋的事情。
“爺爺,我這裡還忙着呢,有點沒時間,忙不過來。”
陳嬸是護着自己孫子的。
“你沒事就出去溜達,沒看廚房裡都忙着呢嗎?實在不行,自己跟自己下。”
語氣裡略帶嫌棄。
陳叔完全不敢吭聲,當着這麼多小輩的面也只能乾巴巴的哼了一聲,就轉身出去。
安樣在炒菜都笑了起來。
陳嬸雖然自己不會下棋,但不耽誤嫌棄他。
“下的也不怎麼好,還愛這麼找人下棋,也不知道圖啥。”
沈閣低着頭免的自己笑被看到。
飯菜做的也用了倆小時,主要是豬蹄跟肘子燉起來需要時間,
晚上七點多吃上年夜飯,滿滿的一桌子,最重要的餃子擺上兩盤,放到飯桌中間。
沈練他們在廚房裡總是聞到香味,這會終於能吃到嘴裡,也很是激動,畢竟也餓了。
還做了一個蘑菇湯,裡面秋天曬乾的蘑菇,現在喝起來很鮮。
在吃飯之前最重要的事情。
陳嬸掏出來紅包,發壓歲錢。
“咱們家的孩子,今年表現的都很好,所以呢壓歲錢也漲了很多,來,每人一份,咱們小胖今年雖然不該高考,沒有表現,但是期末考試很好,而且回回都是班裡的第一,所以也是跟哥哥姐姐們一樣的。”
小胖高興地接了過來。
“謝謝姥姥。”
剩下的也都一一的發下去。
安樣看着厚度都知道不少錢。
“嬸子,不用發那麼多,我們回家還會發的。”
陳叔不在意的擺擺手。
“你們發的是你們的,我們發的是我們的心意,而且我每個月的工資存着也沒啥用。”
陳嬸也這麼覺得。
“再說了,今年他們不是都考上大學了呢?這要是在別的地方,那不是要擺上流水席慶祝三天嗎?咱們軍區不行,所以咱們底下就自己高興高興。”
越說越看這幾個孩子就讓人喜歡,長的好看,懂事孝順,還能考上大學,怪不得平日裡的老姐妹都說自己是不是睡覺都要笑醒了。
沈練他們都開始說拜年吉祥話。
下面就是輪到他們兩對夫妻。
年夜飯是其樂融融的,說完就趕緊開始動筷子吃飯。
陳靜特意夾了一筷子肘子皮。
“娘,您嚐嚐,這個對人的皮膚好。”說完又給安樣也夾了一筷子。
陳嬸老了,牙口不好,但是這個燉的爛乎乎的,皮吃起來也不膩,特別的香,吃的特別高興。
肘子就全是肉。
沈練他們不約而同的都先夾燉的爛乎乎的豬蹄。
安樣做了一下午飯,還是先喝了半碗蘑菇湯,喝完湯才覺得胃口打開,吃其他的。
飯吃完,飯桌就直接交給沈練丫丫他們價格孩子。
“奶奶,你們坐着休息,我們來。”
沈途這會幹活可是實打實的,一點都不虛。
把陳叔跟沈嬸哄的特別開心。
安樣到廚房裡看看他們弄得,還是個流水線,弄得挺不錯的。
“娘,您放心,我們弄得特別好。”
沈期笑着接好最後一個活,把盤子擺放整齊。
安樣笑着點點頭才轉身回去。
陳嬸看到安樣回來之後拉着她到裡屋去。
“嬸子,怎麼了?”
陳嬸拉着安樣的手,坐在牀邊,把自己箱子裡的一個存摺拿了出來。
“這個給你,沈餘他親孃有錢,咱們也有錢,不怕。”
安樣手裡握着這個存摺,心裡全是感動。
“嬸子,我們不要,您跟陳叔一輩子的錢都在這裡,還是要留着的。”
陳嬸眼睛挑了挑。
“我跟你叔就更不用擔心了,等他過兩年退休,我們就被國家安排起來,有國家照顧我們。”
說完又嘆氣。
“就是怕他親孃過來砸錢的,當年小余被抱過來的時候,小小的一個,說是之前受了罪,我瞅着就心疼,精心照顧好一段時間纔給養起來,想着這都是那個女人給沈餘帶來的,我見了她的面,恨不得打她,可這也是不能的。”
安樣也是這樣的心情。
“不過這存摺我是不能要的,您對咱們沈餘要有信心,他長大了,不是個小孩子,他懂事有自己的想法,都是一家人,遇到這樣的事情,當然是一起面對,錢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陳嬸知道這個道理。
“可咱這不是手裡有錢底氣足嗎?”
安樣耐心的拍拍她的手,把存摺好好的放到她的手裡。
“沈餘就是我的底氣。”
她永遠都相信沈餘。
在陳家待到了十點。
陳叔就讓他們都各自回家過年守歲,都各自成了一大家子,沒有必要擠在一起。
沈練他們四個在前面跑着,安樣和沈閣還是一樣在後面走着,跟很多年前一樣,只是他們現在都長大了,二十歲的大人。
今天晚上也沒有下雪,天上的月亮特別的亮,都能把路給照出來。
安樣低聲把陳嬸的話說給了沈閣。
沈閣牽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兜裡。
“二老也是擔心,可就跟你說的一樣,咱們都對沈餘有信心,他就是咱們的底氣。”
安樣輕輕點頭。
“那咱們什麼時候跟他講?還有這件事情是否讓其他三個人知道?畢竟的到時候如果他親孃真的找到這裡來,也是要知道的。”
沈閣看他們四個走在前面還不老實,沈途總是招惹他們幾個,一會跑一會追的。
“這件事情讓沈餘決定,我們要尊重他的想法跟意見。”
“好。”
安樣也這麼覺得。
到家門口,沈期轉身叫他們。
沈途嘆氣。
“我記的每年都是爹孃走的最慢,而且有一年爹還揹着娘,那年下了好大的雪,爹怎麼不揹我們呢。”
沈練在旁邊默默的接了一句。
“因爲你不配。”
沈途拉着他的胳膊。
“大哥,這個話就很過分了啊,我哪裡不配了,我聰明幽默長得好看。”
沈練覺得他一如既往地厚臉皮,也不知道上完大學他能不能不厚臉皮?
過了十二點就是一九七八年,這一年是很具有意義的。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
沈練還是會煮餃子的,起來把早上的餃子煮出來,又把他們幾個叫醒。
“起來吃餃子,還要給爺爺奶奶端。”
沈閣已經照常起來去鍛鍊身體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晚上軍區裡有放電影的。
而且外面早上訓練跑操的戰士也早就開始,雖然過年,但訓練不允許斷一天。
安樣也在外面洗漱,大年初一的飯是最好做的,一天三頓飯都要吃餃子。
外面門口有路過來回送餃子的,從外面看到安樣也會打招呼。
畢竟家裡的大門也不高,很容易就能看到外面。
沈途自己一個人端兩碗送到陳家,然後回來,兜裡裝了一堆的糖,還有瓜子,都是奶奶拉着他非要裝的。
幾個人也不用誰等誰,坐在板凳上就開始吃餃子,再把家裡的臘八蒜拿出來。
安樣喝了半碗餃子湯,暖和和的。
沈練把鍋裡煮的最後的餃子都盛了出來。
“娘,鍋裡沒餃子,等到我爹回來再給他現煮吧。”
安樣點頭。
“他估計今天早上不回來吃,要跟同志們到食堂去吃。”
說完又看着對面吃的正香的沈途。
“你啥時候回鄉下啊?需要提前買票不?”
沈途正想着他爹不回來,自己一會吃完再睡個回籠覺呢。
“我過了元宵吧,回村裡幾天,回來就要收拾一下去上學。”
安樣算算時間,現在陽曆也是二月份了,說着也差不多。
“行,我也要抓緊時間給你們把衣服給收拾一下,要帶被子不?”
這個年代上大學還真不知道都準備啥。
沈練擺擺手。
“我們學校不用,都是統一的。”
這也是軍校的優點。
沈途吃完自己的餃子。
“娘,要不就不帶了,我們到了之後現買吧,現在好像是允許個人買賣,我覺得以後可能票都不用了,直接放開市場,生活就能方便不少。”
安樣想到他說的,確實對,不過完全不用票,還要幾年,不過現在是已經能夠開放市場,個人經濟。
“那行,被子就不給你們帶了,但是衣服該帶的還是要帶的。”
安樣大年初一都沒閒着,家裡四個人,什麼都是四份,沈練的最簡單,他入校之後很多東西都是學校裡統一發放的。
王秀淨中午過來串門,就看到安樣在瞪着縫紉機做衣服。
“我說你這就不能休息休息。”
安樣停下來縫紉機,然後把縫紉機上面的布給整理一下。
“等他們都去上學,我就能休息,也就忙這個把月,你家的怎麼樣?”
王秀淨聽着也覺得對,磕着南瓜子笑呵呵的。
“還行,他們倆瞅着感情好,也能說一塊去,也都考上學了,我心裡面高興。”
安樣重新開始瞪了起來,這是給他們幾個做得襯衣,特別是沈餘,到時候去上班,總是要穿的整潔得體一些。
“我看你這是非常高興地。”
王秀淨嘻嘻笑了起來。
“小蘭的成績也下來了,考咱們省裡的師範是沒問題的,以後畢業當個老師,一輩子也是鐵飯碗,我這倆孩子也是都能放心了。”
安樣覺得這日子是真的好,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下午四點多,安樣穿戴收拾好,就去了軍區找沈閣。
她心裡壓着這件事情,覺得要不就今天晚上講了,沈餘在家裡還有緩和的時間,不過還是要去找沈閣商量着。
陳叔今天也接到了來自首都的電話,是他那個老朋友的。
“新年好。”
陳叔深深地嘆了口氣,把鋼筆合上。
“這個新年似乎過的並不好。”
老朋友也是很忙,不過想着那件事情。
“跟沈餘說了嗎?”
陳叔想應該是沒,總是要過年的。
“最近在過年,這件事情要再過幾天。”
“我覺得不要在等了,她剛剛來過我家拜年,在問孩子的下落,這件事情能查的範圍的很窄,也只能從我身上下手。”
他說起來就是嘆氣,實在想不明白,既然二十年前不打算要孩子了,甚至還想孩子自生自滅的死在屋子裡,爲什麼現在還回頭,他是個人,不是個沒有感情的花花草草。
既然不想養,也總歸是要妥善安置的吧。
陳叔冷哼一聲。
“讓她來,軍區裡的人可是不怕她這樣的。”
提起來心情都不容易好。
對方那邊有人叫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我先掛了,你讓沈閣儘快跟孩子講,孩子在沈家過的很好,那麼多家人,他會挺過來的,總比當年他爹更堅強一些的。”
而不是選擇自殺。
兩個人說完就掛了電話,陳叔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但也把意思傳達給沈閣。
沈閣正在辦公室裡坐着想這件事情,安樣就到了。
“你怎麼來了?”
安樣直切主題。
“我來是想說,要不就今天吧,我心裡越來越慌,總覺對方會很快,她當年能那麼狠,必定不是個傻子,至少心機深沉,又加上這些年在異國他鄉還能活的這麼好,那跟十幾年前相比的她肯定是更加厲害了。”
沈閣想了一下,也點頭答應。
“陳叔剛剛把我叫過去通知到,那個女人到老師那裡拜年,你的預感應該沒錯。”
安樣擡頭直直的看着沈閣。
“那就今晚。”
沈閣嗯了一聲。
五點,倆人一起下班回的家裡,又颳起了小風外加鵝毛大雪,很冷。
家裡是燈火通明,現在也沒有什麼好消遣的,幾個人不是下棋,就是看書。
沈閣掀開門簾讓安樣先進屋,自己後面進來。
安樣把衣服都脫掉,手揣在兜裡,她站在門口。
沈途探頭過來看到他們。
“唉,果然是夫妻倆,是一起去上班了嗎?”
安樣現在也沒心情跟他開玩笑。
沈閣看他一眼。
“你少貧啊。”
沈途迅速就察覺到哪裡不對了。
“咋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安樣已經換下來衣服,走到他們幾個面前。
“沈餘,你跟我到裡屋一下。”
沈餘手裡還拿着棋子,一時間還不知道叫自己幹什麼,不過還是聽話的站了起來。
安樣看看其他三個人。
“不許偷聽。”
沈閣跟安樣帶着沈餘進了裡屋。
沈練他們三個彼此看了一下,說實話這樣單獨的談話,在他們家裡還沒發生過,而且總覺得不像是好事。
沈途跟沈期都看向沈練。
“大哥,你有沒有聽說什麼事情啊?我有些擔心三哥。”
沈練只是搖搖頭。
“沒事,都鎮定一些,咱們家裡不會有什麼大事。”
沈途突然想到一個方向。
“不會是沈餘的親爹孃來了吧。”
說完還不忘分析。
“我們三個都是沒人要的才被爹孃養着的,可是沈餘是爺爺抱回來的,說是孤兒,可萬一呢?”
這些年家裡絲毫沒有提過,可很多事情越是不提,就越有可能。
沈練皺着眉頭,可沈途說的有道理。
娘事先說過不讓偷聽,他們就不會偷聽,這是原則性問題。
裡屋。
沈閣開口把這件事情簡單而又詳細的說了一邊。
沈餘皺着眉頭愣在了原地,他一個動作都沒有,甚至還覺得像是開玩笑一樣。
安樣走過去抱住了他,伸手輕輕拍拍他的背。
“有什麼想說的,就跟我們說,別悶在心裡,咱們是一家人。”
沈餘也只是那一瞬間很難接受,他沒有辦法接受一個拋棄過自己的人重新回來找自己,也沒有辦法接受親孃是一個這樣的人,間接的害死了他親爹,毀了他的一輩子。
“娘,我不難受,您也別難受。”
安樣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吸吸鼻子。
“我不難受的,我只是心疼你啊。”
沈餘掉了眼淚,但又笑起來。
“沒事的,我有娘心疼我,已經很好了。”
安樣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
“咱們全家人都心疼你,你哥哥弟弟,你爹,爺爺奶奶,姑姑,伯父伯母,很多很多人,都疼你。”
沈餘很難說,自己這會心很平靜,那個人是怎麼想的,一點都不重要,因爲對於自己來說就是個陌生人,跟自己也沒有特別大的關係。
“娘,我知道的。”
沈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你想跟沈練他們說,也可以說的,不想說,就不說,都是你的自由,我們也爲你保密。”
沈餘嗯了一聲。
他長大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很多事情都能獨當一面,他不會像親爹那樣,不然就會辜負爹孃養他一場,也枉負了爺爺奶奶疼他愛他。
沈閣看到沈餘,他能想到沈餘會承受過去,也會自己調整好,但沒想到他會這麼快速。
說完之後,沈餘出去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主要是他平時也這樣,沒有什麼表情的。
安樣晚上煮的餃子,調的蘸料。
不過一向都熱熱鬧鬧的沈家,今天晚上的不約而同的都安靜了起來。
等到吃過飯,洗漱好,就各自先回了屋子裡去睡覺。
安樣坐在牀上,還是挺難受的,不過也很欣慰。
“他心裡應該也是能過去的,我希望他自己能把這件事情講出來,這樣對他也是有好處的,心裡起碼放過了自己。”
沈閣手上拿着報紙。
“你知道嗎?其實我今天下午跟大哥打了電話,他在首都,讓他查了一下這個女人,她叫阮玲,回到首都應該是半年的時間,是最近才露面,之前都沒人知道她,因爲她跟二十年前也不一樣,換了姓名,確實是很會打心理戰。”
安樣輕哼一聲。
“我倒是要看看,這次是心理戰厲害,還是親情厲害,你不要看報紙了,把燈關了,我要睡覺。”
沈途哎了一下。
“你這是心情不好,不是說好要對沈餘有信心的嗎?”
安樣背靠着他。
“我是有信心,但是現在我也困了,沈閣同志麻煩你關燈。”
沈閣笑笑,把報紙疊好,放到旁邊的櫃子上,拉着繩把燈關上。
沈練跟沈途都在沈餘沈期的房間裡。
“這就是爹孃下午跟我說的,其實我不難受,畢竟她對於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現在的話,頂多還有血緣關係。”
沈途震驚的嘴巴都張大了。
沈練也是比較難接受,他們雖然也是沒人願意養,可或許也都有原因,被生活所迫,可沈餘家完全不一樣,如果他爹沒被誣陷,那他應該會過的很好,在首都長大,上學,恢復高考之後憑藉着自己的天賦考上哈工大,完成自己的夢想,起碼也是平安順利的人生。
沈期眼睛已經開始酸了。
“三哥,沒事的,她敢來,我們就把她轟走,軍區的大門都進不來。”
沈餘輕嗯下,手裡下意識的摳着板凳。
“謝謝你,我真的沒事。”
沈途嘆氣連帶着搖搖頭。
“小余,那如果她是來跟你道歉的呢?”
沈練看向沈途。
“你怎麼會這麼想?”
沈途從門口走到牀邊坐下來。
“這很簡單,分析一下,沈餘的親孃一看就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必定明白沈餘知道的都是事實,改變不了,那想獲得沈餘的好感,第一步就是承認錯誤。”
幾個人都不是蠢的,一聽就想到。
“你接着說。”
沈練雙手抱臂,皺着眉頭。
沈途想了一下。
“承認錯誤的方式有很多種,比如下跪,再比如拉過來很多東西,送到學校裡,或者咱們軍區裡,讓大家都感受到她的誠意,重要的是讓沈餘心軟。”
沈餘隻覺得自己被人給噁心到。
“我不會心軟的。”
沈途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會心軟,可難保大家會不會同情她,所以我們需要想好對策,如果她真的這麼做,我們怎麼辦?”
沈餘心裡有了決定。
“如果真的這樣,我直接把她做過的事情寫在紙上,都給貼在軍區裡,然後報警,舉報她涉嫌誣告,請求徹查近二十年前的一件案子,還要告她涉嫌蓄意殺人。”
當然蓄意殺害的就是自己,到那個時候就直接警察局見,就比誰能狠的過誰,反正對自己沒有什麼危害,就看她是舍不捨得自己的命了。
沈途覺得可行,她這樣人,還真的會怕,因爲畢竟手裡握着那麼多錢,好日子還沒過夠,怎麼會想死或者被關起來。
沈練也突然想到一個細節。
“不是說你親爹的老師已經在翻案了嗎?如果真的成功,她就要被請過去審問了,畢竟前面誣告,後面就出國,這裡面有問題,還有誰仿寫的東西。”
這都是需要查的。
那個女人被絆住了腳步,還真的不一定能敢過來,說不定早早的就滾回到國外,畢竟她現在是外國國籍。
“雖然二十年前的事情不一定會查的出來,但是隻要能讓她害怕,離開就是好的。”
這麼多年過去,又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很多事情說都說不清楚。
四個人在一起說兩個多小時的話,沈餘是心徹底的打開,人也是釋懷了很多。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安樣接到了三嬸寄過來的信,說是安國樹居然考上了本省的大學,是村裡唯一的也是第一個大學生,她高興地放了好幾掛鞭炮,公社裡的領導都過來慰問,還發補助的錢。
她最近可是風光了很多。
安樣也爲她高興,趕緊就寫了回信寄回去。
這幾天過的都很是平靜。
大年初六。
沈途都要收拾東西回村裡一次了,初八走。
“唉,我還以爲沈餘親孃能來呢,還做了幾頁紙的作戰計劃,結果人都沒見着。”
沈練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說你能不能盼着點好?”
沈途被打的哎呦一聲。
“大哥你下手有些重了。”
安樣把做的秋梨膏,還有水果糖也都裝了幾瓶子。
“這些是給你的知青朋友帶的,這個是給大隊長家的,我記得他家有個小孩子。”
沈途接過來好好的裝到包袱裡。
“娘,我去當知青的這幾年,也沒見您拿這麼多東西,每次還是我悄悄拿走的,這次還主動給我收拾。”
安樣白他一眼。
“今時不同往日,你能跟別人比嗎?又比不過。”
沈途難以置信,他可真慘?
“好吧,我知道娘是故意這麼說的。”
沈期在旁邊聽着直樂。
“娘就是對你好纔會這樣的,不然還用得着幫你跟別人打好關係啊。”
沈途聽着非常高興。
“看來我們沈期都會分析了,那等我走,要是沈餘那個親孃來,家裡就靠你做參謀,我的計劃本也交給你,你給我收好。”
沈期敬了一個禮。
“那我只能保證完成任務。”
沈練在旁邊笑着搖搖頭,就讓他們胡鬧去。
安樣看着他們,好像家裡因爲這件事情,氛圍是更好了,都能拿來開玩笑,這樣就說明,沈餘心裡放下,沈家人也都是一條心,齊心齊力。
“你們呢,就在這裡過嘴癮吧。”
沈途正想說什麼呢,門口就有人過來找。
沈期先跑出去。
“有事情嗎?”
“沈期啊,安嫂子在家嗎?軍區門口有個人說,是來找沈餘的,我猜可能是你家的親戚,需要人過來接,在門口登記。”
同志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這幾天是過年,就經常有各家的親戚過來。
沈期瞬間就想到了,是來找沈餘的?
“是個女的嗎?”
同志點點頭。
“是的。”
沈期立刻就皺緊了眉頭。
“那請你先回去,我跟我娘說一下,就過去。”
說完就趕緊跑回到堂屋裡,剛剛他出去也沒有穿外套,但一點都不覺得冷,只是後背出冷汗。
“娘,三哥的親孃來了。”
安樣皺緊了眉頭,又看看沈餘。
“怎麼說?”
沈期把剛剛外面說的轉述了一遍。
這能確定是她。
沈餘笑了下,到門口衣架旁邊,準備拿上外套出去。
“娘,不用擔心,我去去就回來。”
安樣走到他身邊。
“我們一起去。”
沈練他們三個自然也不可能在家裡待着,一起換好衣服過去。
阮玲沒有想到這裡這麼冷,她站在這裡搓搓手,也不催門口的同志,站在門口,看上去教養很好。
大概過了十五分鐘,安樣他們幾個纔到。
阮玲一眼就從很多孩子中間認出來了沈餘,因爲他跟那個男人很像,當初自己願意嫁給他,多少也是因爲看上了他的這張臉,不過沈餘更出色一些,並不文弱。
“你好,是安樣嗎?我是阮玲。”
開始就很直接,畢竟彼此對對方都很瞭解,只是現在看到安樣覺得還是很吃驚的,她比自己想象中的好看,優秀,身上還有獨特的氣質,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鄉下女人。
安樣沒有必要給她好臉色。
“有事嗎?”
阮玲笑着把手放下來。
“能進去說嗎?這裡太冷。”
安樣還沒開口。
沈餘就向前走了一步。
“不能,軍區不是什麼閒雜人等就能進來的,你身份有問題,也不知道是怎麼靠近的軍區。”
確實身份不明,而且還不是本國的人。
阮玲沒覺得意外,他應該對自己態度不好的。
“沈餘吧,你長的很高,也很出色,聽說你考上了很厲害的大學,比我強,我當年只上了一個女子附中,就沒再讀書,你爹的文化水平更高,他很聰明。”
大冬天的軍區外面的人並不多,更何況是門口。
沈餘冷淡的哦了一聲。
“今天你的來意我也清楚,想說什麼就在這裡說了吧,因爲我以後也不想見你。”
沈途在旁邊不嫌事大的給沈餘舉了一個大拇指。
“你說的可太對了,我也不想見到她,見了一面,就總覺得會少活幾年。”
沈期在後面站着聽到二哥的話,總是忍不住的笑出來。
阮玲聽到這話,再好的教養也是有些尷尬,更何況她爲了穿的好看,穿的很薄,現在是真的很冷。
“我是來道歉的,當年的事情很對不起。”
沈餘看着她。
“那你去墓碑前道歉了嗎?我接受你的道歉,說完了沒?完了我就要回家了。”
阮玲第一次覺得無力,這個孩子油鹽不進,絲毫不在乎自己,她以爲沈餘總是要有些起伏的,畢竟自己是他的親生母親?是哪裡出了問題?
軍區裡沒有人內部人員的簽字登記,外面的人誰也進不去。
第一次見面無功而返。
而在首都那件事情,也有了進展,阮玲的舉報有待重新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