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客桌,三個對坐的人,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三杯咖啡,猶自散發着熱氣,一眼看去,偌大的咖啡廳中,就只有他們三個人,甚至連工作人員都沒有一個,所以,這裡格外的寧靜安逸。
三人就這麼沉默的坐着,華森沉默的看着眼前同樣沉默的兩人,夏正鬆則是沉默的看着自己沉默的女兒,而嶽峰則是沉默的看着被他捧在手中的那厚厚的書本。
“真真,我.......”
半響之後,終究還是夏正鬆忍不住的開口出聲,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怎麼也說不出來,他有些懊惱自己,可是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樣開口,畢竟,作爲一個父親,他太不稱職了。
“額,那個,我想起公司裡還有些事情,先出去打個電話,你們聊。”
眼見着情況有些尷尬,華森覺得自己不應該繼續呆在這裡了,當下連忙隨便找了個藉口,起身離開了自己的座位。
嶽峰目送着他離去,方纔轉過頭來,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夏正鬆,眼神中帶着幾分漠然:“怎麼,你是打算認回我嗎?”
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夏正鬆聞言,當即不由得爲之大喜,連忙點了點頭,應聲道:“是的,真正,你看,我都已經媒體面前公佈了,我當然想要認回你,畢竟,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的女兒,我都是你的父親啊!”
嶽峰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口中言語,一如之前那麼漠然:“那你的妻子和女兒那裡,你打算怎麼說?她們會同意嗎?尤其是夏友善,想來她一定是堅決不會同意的吧?”
聞言,夏正鬆頓時爲之啞然,他不是不知道夏友善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看見女兒面無表情的這麼直接的問自己,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誰也不想看到。”
嶽峰嘆息道:“這些天,其實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楊真真和鍾皓天之間已經不可能了,從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的那一刻,就已經完了,所以,楊真真覺得自己該放手了,與其三個人不斷糾纏,不如索性放手成全。”
“真真,你........”
聞得此言,夏正鬆不由得爲之臉色大變,他聽着女兒用旁觀者的態度說出一切,頓時心中驀然一痛。
嶽峰淡然道:“不管怎麼說,安安還是個孩子,他是無辜的,他需要一個家,需要爸爸,因爲那種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夏正鬆真的沒有料到女兒會犧牲自己的幸福來成全別人,心裡越發覺得自己的女兒是那麼善良和善解人意,更覺得自己對不起她,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但是!”
就在夏正鬆內疚自責的時候,嶽峰卻自話音一轉,口中冷然問道:“就算楊真真主動退出,夏友善卻未必肯願意相信,如果她再向之前那樣對楊真真該怎麼辦?”
夏正鬆回過神來,當即連忙正色應道:“真正,你放心,要是她再敢向以前那樣對你,我一定不會饒過她的!”
“呵呵!”
嶽峰迴給夏正鬆的,是兩聲不鹹不淡的冷笑,頓時便讓夏正鬆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臉上帶着幾分尷尬與自責。
“楊真真不需要這樣的承諾。”
嶽峰漠然開口,“當初鍾皓天還承諾會永遠忠誠婚姻,可是,轉眼他就抱回了一個私生子,當年你想必也承諾了媽媽,可是,現在的楊真真又爲什麼會變成了一個私生女?!”
“我........對不起!”
夏正鬆無言以對,只能沉默的道歉:“真真,你說吧,不管你提什麼條件,我都一定會盡量的滿足你。”
“百分二十!”
嶽峰冷然道:“我要你手上幸福地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如果你真的想要我認你,如果你真的想要補償我的話,那就將你手上幸福地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轉讓給我,反正,這本來就是楊真真應得的不是嗎?”
幸福地產是家族制的上市公司,拋在外面的股份只佔百分三十,作爲夏正鬆的妻子,於靚手上握有百分之十,剩下的百分之六十都在夏正鬆的手上!
先前的股市動盪之中,嶽峰已經趁機將幸福地產拋在外面的股份收購了百分之二十一,如果,他這一次能夠從夏正鬆手上拿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那麼,他就會擁有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成爲幸福地產最大的股東。
雖然以親情作爲籌碼,這樣的手段有些太過卑劣,但是,可別忘了,嶽峰,從來都不是楊真真!
“好!”
出乎意料之外,夏正鬆幾乎都沒怎麼考慮,便就答應了嶽峰的條件,他正色道:“只要你願意認我,別說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算是你要我手上所有的股份,我都會給你!”
在他看來,自己的年紀已經不小了,於靚又不懂管理公司,膝下只有楊真真、夏友善和夏天美三個女兒,幸福地產遲早都要交到她們的手上。
三個女兒之中,小女兒夏天美學的是建築設計,也有天分,但爲人太過天真爛漫,並不適合管理公司,而且,她的男朋友嚴立恆喜愛料理,有着自己的事業。
夏友善倒是專業對口,她學得就是企業管理,還曾參與幸福地產的管理,可惜,她現在已經鬼迷心竅,全部的心力都擱在鍾皓天的身上,哪還有半點關心家族企業。
剩下的,也就只有大女兒楊真真了,她跟夏天美一樣,學得都是建築設計,成績不差,過去雖然經歷了種種苦難,但又何嘗不是一種磨練,看她如今的模樣,沉穩冷靜,雖然以前不曾做過,但是,想必只要加以鍛鍊,應該足以繼承自己的幸福地產!
正是因爲心裡有了這般打算,所以夏正鬆對嶽峰的提議,答應的十分爽快。
“不用了,我只要百分二十,因爲,這是你欠楊真真的!”
嶽峰冷然開口,當即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了一份早已經準備好的合同,擱在夏正鬆的面前,“沒簽字之前,你現在還有後悔的餘地。”
“不用勸我!我是一個清醒的人,知道該怎麼選擇決定。”
夏正鬆沉聲道:“你說得對,這是我欠你的,欠你媽媽的。”說話間,他竟是連看都不看,直接就在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眼見着夏正鬆這般表現,倒是真的讓嶽峰有了些許意外,不過,即便如此,也不足以撼動楊真真殘留在這具身體裡面的執念。
執念,既然被稱之爲執念,便是一個人心底最爲固執的念頭,楊真真一生痛苦所化,哪裡是這麼些許的溫暖親情就能融化的?
“你打算什麼時候搬回來?”簽好合同之後,夏正鬆當即興匆匆的道:“我這就打電話回去,讓管家給你整理房間!”
“不急。”
嶽峰淡然道:“更何況,我從來也沒有搬到夏家的打算。”
聞言,夏正鬆不由得急道:“真真,可.......可你不是已經答應爸爸了嗎,你要的條件,我也答應你了........”
“我知道。”
嶽峰道:“但我說的,只是跟你相認,我承認你是我的爸爸,但我可不想跟夏友善她們母女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搬過去,你想讓我天天對着一個搶了自己丈夫的小三叫妹妹嗎?”
“這.........”
夏正鬆聞言,整個人不由得爲之一愣,旋即,臉上滿是苦澀的笑:“對不起,真真,是我考慮不周了。”說着,他似想起了什麼,忽然道:“對了,我名下還有一處房產,是一間別墅,既然你不想搬回家裡,就去那住吧,畢竟,你一個女孩子,老是住在華家也不好。”說話間,他一雙眼睛,滿懷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女兒,生怕女兒會拒絕自己的提議。
嶽峰一陣沉默,足足過了半響,方纔應聲道:“房產證拿來,我現在只想住在我自己的家裡。”
彷彿已經適應了嶽峰冷淡的話語,夏正鬆雖然感嘆女兒不復以前的開朗溫順,但聽到女兒的回答,還是忍不住的滿臉驚喜。
一個電話打出去,很快就有人將房產證和鑰匙送了過來,而且,證件上的名字不用更換,就是楊真真,這顯然是夏正鬆早就準備好的,爲自己的女兒。
看着嶽峰收下了房產證和鑰匙,夏正終於鬆鬆了口氣,又舔着臉與嶽峰聊了一會兒,感覺嶽峰比之前好說話多了,方纔試着出聲邀請道:“真真,找個時間,跟我回家裡吃個飯行嗎?”
面對着夏正鬆帶着幾分小心試探的邀請,嶽峰看在眼中,心中也不禁爲之一軟,楊真真的執念深重,但他又怎會不明白,楊真真的心裡,終究還是渴望能夠得到父親的愛護的,只是被傷的太深。
夏正鬆見女兒沉默不做聲,還以爲女兒不願意呢,可是,沒曾想,就在他滿懷失落的時候,卻傳來了嶽峰那清冷依舊的淡漠聲音:“訂個酒店吧,我說過,我不想去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