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 放我自由
如其來的喜訊,簡直要衝昏了柳以沫的頭腦。畢言醒之後,她每日以淚洗面之時曾想,假如畢言飛一直如此不醒,她便也守他一輩子。只是偶爾有時候會想起,如此的話那叫人期盼的喜日卻是遙遙無期了,未免會黯然傷神。如今卻被畢言飛一語點醒夢中人,簡直如同從地獄慢慢爬上天堂,其歡欣無法言說。
??柳以沫仍舊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歡喜之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於是笑哈哈地說:“你說,假如日後我們的孩子也跟陳詞一樣,你說是高興還是讓人憂心?”
??畢言飛伸手輕彈她的額頭,說道:“真是不羞,這麼快就想到那麼遠。”
??柳以沫賴在他的懷中,樂得大發白日夢,得意洋洋說道:“怎麼,做人應該目光放的長遠一些,我當然要計劃好,不行……我覺得生一個不夠,還是兩個好,一來他們可以做伴,二來要是哪個小子不聽話,我還可以放心地下手揍他。”
??畢言飛被她感染到,也跟着哈哈一笑,說道:“你倒是想的美。”
??“什麼想得美,等們成親了,當然要有孩子啊,嘿嘿。”柳以沫嘿嘿地呲牙。不過就算她厚顏功已經達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程度,說出這樣的話來,仍舊忍不住有些臉紅,幸虧畢言飛沒有注意。
??“嗯,你說的對。”畢言飛慢慢地答。臉上的笑意卻已經逐漸地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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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管家:回去選日子。柳以沫知道塗管家是故意沒有在自己跟前說破,那老頭真是可惡啊!只不過她人逢喜事,再難相處的人再難辦的事情,都覺得不在話下,衝出畢言飛的屋子之後在原地想了一會兒,鎮定了一下發狂的情緒,才又慢慢地踱步哼着小曲兒着燕深弦的房間而去。
??柳以沫心底第一個想要告訴的人,是燕深弦。
??她到了燕深弦地房間面顧忌嬌花。先探頭探腦地向內望了望。結果沒有見到嬌花地身影。才放心大膽地進去。
??燕深弦坐在牀上。身子靠在牀頭身墊着一個很大地柔軟地靠墊。似乎正在出神。居然連柳以沫進來了都沒發覺。
??柳以沫知道他是背上受傷。這靠墊卻很是實用。急忙向前走了兩步。叫道:“燕大哥?”雖然心頭有喜事。可是見了燕深弦還是忍不住有些愧疚竟他是因爲自己而受傷。甚至近乎喪命。柳以沫啊柳以沫。你不能保護別人。就不要再害人了好不好?柳以沫已經暗暗在心底責怪了自己千百遍。見了燕深弦神兀自躲閃。
??燕深弦一怔。自想象裡清醒了過來。望着面前地柳以沫上出現一抹暖陽般地笑。說道:“小柳來了來。快到這裡坐。”
??他地目光在牀邊地一張椅子上溜過伸手指了指牀上地位置。柳以沫在那張凳子跟牀上地位置之間稍微衡量了一下。還是笑嘻嘻地坐到了牀邊上去。
??燕深弦微微一笑。問道:“小柳怎麼有空過來了。衙門中地事情忙不忙?”
??柳以沫見他這麼問,有點慚愧,咳嗽一聲,說道:“燕大哥,你在怪我這兩天沒多來看你嗎?”
??燕深弦望着她有些忸怩的神色,笑了笑:“怎麼會?我隨口問問而已。”
??柳以沫這才嘿嘿一笑,說道:“燕大哥,你的傷怎麼樣了?你怎麼起來了,大夫不是說要好好地休養的麼?”
??燕深弦苦澀道:“話是那麼說,可總是躺着也不大好,還是找機會下地散散步,適當的運動,對康復有好處的。”
??“也對!”柳以沫想到當日燕深弦背上滲出的血,仍舊心有餘悸,探身過去,伸手在燕深弦肩頭微微地撥拉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燕大哥,還疼嗎?”
??自從燕深弦受傷,柳以沫就沒什麼機會跟他單獨相處。燕深弦在衙門中的人緣還挺好,每天絡繹不絕都有人來看,此刻望着那裹得嚴嚴實實的身體,纔敢問出這樣的話來。
??燕深弦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的。”
??柳以沫見他如此淡然,忽地又想起他被狼羣攻擊的時候,身上的傷也不下於現在,手指一僵,心頭有些酸楚,動作也全停住。
??燕深弦見她神色不對,溫聲問道:“小柳,怎麼了?”
??柳以沫見他如此溫和寬容的面色,忍不住悲從中來,她來之前本是滿心喜悅,想跟燕深弦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悅,然而想到自己如此虧欠他,那些傷,若是落在她身上,怕不是十個柳以沫也上了西天。眼淚剎那間涌了出來,抽泣着說道:“燕大哥,對不起。”
??燕深弦神色一怔,旋即嘆了口氣,慢慢地伸手,探向柳以沫的肩頭,本想要將她抱住的,手碰上她的衣裳,卻忽然
??,只是輕輕地在她瘦小的肩頭拍了拍,說道:“與你我自願。”
??柳以沫的眼淚啪啪打落下來,她伸手抹了抹淚水,說道:“燕大哥,你罵我吧。”
??燕深弦深深看着她,忽地一笑,說:“小柳,你忘了我是你的結拜大哥,讓我怎麼捨得罵你,乖,不要胡思亂想了……嗯,你先前來的時候那麼高興,這時侯哭哭啼啼的,出去的話,萬一有人說我欺負了你,可就不好了。”
??“誰敢!”柳以沫兇相畢露,旋即明白燕深弦是在逗弄自己,吸了吸鼻子,說道,“燕大哥……”他對自己,是真的很好啊,可惜……她的心,只能容得下一個人。
??“好了,爲了堯公子你已經哭得太多,大哥不想再看到你哭。”燕深弦見她停了哭泣,低低地笑了笑。
??柳以沫沉默了會兒,在心底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於開口說道:“燕大哥,其實我來,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的。”
??燕深弦淡淡地問道:“哦什”
??柳以沫道:“燕大哥,我是想告訴你飛他醒了,而且……而且……”她遲了一下,臉上卻泛出了異樣的紅暈,看得燕深弦目眩神迷,心頭卻隱隱作痛乎已經預料到了什麼。
??“而且什麼?”他裝作不經意的,問。
??柳以沫咳嗽了一聲,說道:“我們很快要成親啦!”她裝出高興的樣子,似乎是想要燕深弦也感染自己的高興。
??燕深弦微微地怔了怔,後重新露出了無懈可擊的笑容,說道:“原來是這樣啊可,真是喜事一件呢。”微笑着看向柳以沫。
??柳以沫嘿嘿地笑了兩聲,心底卻有納悶,爲什麼自己說出來之後,卻沒了先前那種高興的情緒?
??沉默之中燕深弦卻也慢慢地口,說道:
??“其實,燕大哥也有一件事想要告訴沫兒。”
??柳以沫有點吃驚衝口而出說道:“燕大哥,你不會是說你也要……”她的腦中瞬間閃過了嬌花的樣子不住咬着脣看向燕深弦。
??燕深弦被她的樣子驚到,然而他頭腦敏捷當下猜到了柳以沫在想什麼,哈哈一笑,說道:“沫兒,你的腦中在想什麼啊!”
??柳以沫滿面漲紅,看着他灑脫笑着的樣子,紅着臉說:“燕大哥,是什麼事?”
??燕深弦才停了笑聲,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改,望着柳以沫,慢慢地說:“沫兒,在此之前,燕大哥想讓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是什麼?”柳以沫茫然地看着燕深弦。
??燕深弦慢慢地說道:“燕大哥,想讓你同意……讓我離開。
??”放我自由。
??“讓我離開”,這四個字一出口,柳以沫只覺得眼前電閃雷鳴。
??“爲什麼?!”她大聲問道。
??爲什麼燕深弦突然要離開?莫非是在衙門裡住的不舒服,莫非是討厭了她,莫非是因爲有人欺負,莫非……
??無數個想法在腦中盤旋,柳以沫一瞬間愣了。
??燕深弦望着她無所適從的模樣,現在柳以沫的表情,就好像是被雨淋溼了被雷驚到了的孩子,呆呆地只看着自己。他嘆了一口氣,伸手在柳以沫的頭頂上輕輕地撫摸過,說道:“小柳,你不覺得麼?現在,該是燕大哥離開的時候了。”
??“我不覺得!”柳以沫立刻斬釘截鐵地說。
??燕深弦淡淡一笑,搖了搖頭,沫兒還是很孩子氣啊……他不由地回想到當初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心底,還是有淡淡的不悅的,可是現在,不悅已經盡數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卻是那濃濃的化不開的情意,但是上天似乎已經註定了,他的這份情意,永遠得不到對方的迴應。無論他做什麼都好,甚至付出性命也好。而對於燕深弦來講,爲了柳以沫付出性命,也沒什麼。他不會後悔。可是他只是害怕,自己留下來仍舊陪在她的身邊的話,會因爲可望而不可即,會因爲看到她臉上那因爲別的男人而歡悅的神情,讓自己的心感覺到無法克服的難過。
??他不怕死,他怕自己會嫉妒,會因爲嫉妒,而……
??所以,在一切無法收拾之前,先乾乾淨淨,抽身離開,恐怕是最好的選擇吧。
??雖然作出這個選擇,燕深弦也是費了很大的勁兒,方纔柳以沫進來之前,他在發呆,他想的就是這一件事,如今,該是時候提出來,作出了斷的時候了。
??眼前的這個女子,是註定不會屬於自己的,而如今,她也快要成親了。他的癡守,註定了有始無終,在所有變得可笑而無法挽回之前。他需要一個乾淨明白的結束。無論他的心底多麼不捨。也無論她會多麼的不捨跟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