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子大看到春知姑娘一雙紅腫雙眼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幾乎都要被她落魄的樣子嚇死了。
趕緊把她拉進屋裡,林子大焦急地問着:“你去了哪兒?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我哥找你都要找瘋了!”
“求你,別跟我提起這個人好麼?我想安靜一下,你能不能當作我從來都沒出現過……”
春知可憐兮兮地哀求着。
她獨自飛到了北京,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到這裡來。在北京街頭逛了一會兒,捂着一貧如洗的胃,最後摸到了林子大這裡。
林子大最危難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一面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一面是自己多年閨蜜好友,她最怕的就是他們倆鬧矛盾,弄得她不知道該幫誰,不該幫誰。
沒想到越害怕發生的事情越會發生,這就是當初她對於這兩個人在一起呈出的不贊同原因。
可是當事情發生之後,她總是要面對的。眼下安撫春知的情緒纔是最主要的,起碼找到了她,不用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面會發生什麼危險。
趕緊把她待到客房裡,林子大親自爲她準備了飯菜,看着她囫圇吞着飯,一邊吃一邊哭的樣子,林子大也跟着心疼。
“到底怎麼回事?我知道你不想提到我哥,但是他真的很着急,很緊張你。”
春知一聽,又開始哭,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他根本就不在意我,他在意的是陶冉冉,根本不是我。”
林子大一聽這話,當即就急了,紅了眼:“我哥他劈腿了?”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的話,不用問,她一定會無條件地站在春知這邊,討伐尹風劈腿。
春知搖了搖頭,癟着嘴。
她和尹風之間本來就是假的,如今他也不過是有了自己的選擇。兩個人在當初簽下協議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不干擾彼此的私人生活。他沒錯,錯的是她對他動了心。
面對林子大的擔心,春知長嘆一聲,放下手裡的碗筷,低垂着頭,幽幽地開口:“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林子大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你喜歡上他,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你們倆結婚證都領了,下個月就舉行婚禮了。你別告訴我以前你一直都不喜歡他,到底怎麼回事啊?你能從頭跟我說麼!”
春知扁着嘴又要哭,林子大趕緊拿來紙抽,遞了紙巾過去。
“林林,我對不起你。”
林子大覺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已經死了。她一直以來都以爲只有葉曉婷纔會有這種神奇的跳躍思維,纔會天馬行空的天上一嘴地上一嘴地說話。原來有這樣思維的不只是葉曉婷一個,連春知也是這樣。
難道說她們三個人,只有她一個人是正常的嗎?還是說她其實也不正常,不然的話怎麼可能會和這兩個人成爲閨蜜好友。
春知好半天都沒說話,林子大一邊哄着孩子,一邊耐心地等待着她開口。
久久地,春知終於張了嘴:“我和你哥,我們是假的。”
“什麼意思?說具體。”
林子大捂着猛跳的心臟,強行讓自己安靜下來,認真聽完經過再進行判斷。
等她聽完春知姑娘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一點都沒有隱瞞地說出來之後,林子大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你們兩個,還有別的玩的嗎?這種事情也能當作兒戲!”
林子大忍不住低聲咆哮着。她真的很想發脾氣,可是又怕嚇到身邊的孩子,只能壓抑着自己的憤怒,低聲嚷着。
“林林,我就知道這件事情告訴你之後,你一定會和我翻臉。”
面對她可憐的模樣,林子大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忍不住低嚷着:“翻臉,我現在恨不得狠狠地揍你一頓,把你打醒。”
她用力地深呼吸着,好半天才近似抓狂地對春知吼着:“自由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方正洲真的帶給你那麼大的傷害嗎?讓你情願跟我哥形婚用來躲避嫁人的催促,寧願以後揹負上一個離婚的頭銜!”
“我都說了我們是假的,結婚證也是假的,婚姻證明上我們沒有任何痕跡的。”
“你跟我說這些定個屁用!”
一向冷靜的林子大都忍不住爆出了粗口:“現在全世界誰不知道你跟我哥的關係,你說結婚證是假的有什麼用?所有人看到的就是你們倆人在一起了,馬上要結婚。按照你們事先擬定的計劃,將來你們還會‘離婚’!這個和你結婚證是真是假已經沒有關係了,已經不重要了。沒人去在乎你的結婚證明上是不是一直單身,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春知可憐的表情被蒼白所取代,她一直都沒仔細想過這件事情,她一直以爲只要兩個人結婚證是假的,以後分開之後,她依舊是未婚的身份,完全忽略了這件事情帶來的影響,根本就沒想到世人眼睛裡看到的事情會變成怎樣。
“那……我該怎麼辦?”她茫然無助地看向林子大,一下子傻住了。
林子大也茫了,怎麼辦,她怎麼知道該怎麼辦?這兩個人腦子裡是不是都有屁呀,這種事情都能拿來作假。
兩個六神無主的女人困在房子裡,加上一個孩子,亂哄哄地想不出什麼來。
朱曉晨回到家裡,林子大頓時找到了主心骨,拉着他悄悄地把事情告訴給他。
朱太子是個寡言的人,初接觸的時候總會被
人誤以爲不好相處。時間久了弄清楚他的性格了,也就都習慣了。
聽了林子大講述了整個事情經過,春知姑娘又在一邊幫腔補充了一部分遺漏的。朱太子只淡淡地開口說了一句:“瘋子不可能那麼沒腦子,打電話叫他過來當面問。”
一語驚醒夢中人,林子大當即對朱太子的話深以爲然,立刻就要去聯絡尹風。
春知姑娘眼下最不想見的就是尹風,立刻撲上去和林子大搶電話。
“林林,我不想見他,你能不能別找他?”
“春姑娘,現在不是你想不想要見他的問題,而是你們倆之間的關係需要得到一個解決的問題。”林子大義正言辭地駁回春知姑娘的抗拒。
春知姑娘上來彆扭情緒了,忍不住嚷着:“大不了一拍兩散,反正結婚證是假的,我們的關係也是假的。最多就是回家裡被家裡人罵一頓,關上一段時間。最嚴重不過是按照他們的要求去相親,隨便找個男人嫁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朱太子難得多了話,聲音雖然冰冷,但明顯能感覺的出他對這件事情其實是很關心的。否則的話,按照他的脾氣秉性,他根本連問都不會問上一句。
只見他抱着孩子舉起高高,再緩緩放下,反覆如此,把無齒之童逗得咧着嘴咯咯地笑。他一邊陪孩子玩,一邊說:“反正大不了你也是找個人嫁了,乾脆就嫁給瘋子不是更好麼?這樣的話,你也不用去面對你家裡人,也不怕不好交代,直接假戲真做就行了。”
提起尹風,春知姑娘就一肚子氣,叫着:“我纔不嫁他。我又不是沒人要了!只要我出去說一聲,追我的人排成隊,從機場能一直排隊到東六環去!”
林子大爲了避免春知姑娘情緒上有太大的波動,暫時先打消了通知尹風的打算,安撫了春知姑娘的情緒爲主。她挨着春知姑娘坐下,不忍看着春知姑娘自己鑽牛角尖,嘆着氣說:“話雖然是這麼說,但那些人你都不喜歡不是麼。如果喜歡的話,你也不至於要找我哥跟你假裝結婚騙雙方二老。”
春知姑娘被林子大說中了心事,嘟囔了一句什麼,沒敢發出太大的抗議聲音來。
林子大連忙繼續說:“而且最主要的是,你現在已經喜歡上我哥了,無法自拔了。既然這樣,爲什麼不乾脆在一起?反正你離開我哥回到家裡也沒辦法交代,唯一的交代就是最後你都要找個人嫁掉。就像曉晨說的那樣,反正你都是要嫁人,爲什麼不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嫁掉?”
春知姑娘聞言,立刻像刺蝟一樣又坐不住了,展開新一輪的怒吼:“誰說我喜歡他了?我喜歡誰我都不會喜歡他的。天底下男人都死絕了嗎?”
朱太子立刻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謊言:“一雙眼睛哭的跟爛桃似的,你不喜歡瘋子幹什麼因爲他對別的女人好就哭成這樣!我不相信一個人會平白無故因爲一個不相干的人哭得一雙眼睛跟泡似的。這又不是看電影,被情節打動。”
“那是……我……反正……”春知姑娘語無倫次地想要反駁,反駁了半天也沒說出有點意義的內容來。
林子大或許能看在她和春知姑娘之間的情誼上左右爲難,朱太子卻根本不會給她這個面子。如今朱太子只想趕快讓尹風把這個女人帶走,免得影響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不管春知姑娘多抗拒,朱太子已經不由分說地掏出電話直接打給尹風。只交代了一句:“你的女人在我這裡。要麼你帶走,要麼我從樓上丟下去。”
春知姑娘臉色煞白地看着朱太子,不是因爲朱太子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讓她感到害怕,而是她沒想到朱太子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有異性沒人性啊你們!”她指着朱太子和林子大吼着。
尹風那邊一接到消息,立刻恨不得插上翅般飛過來。他一邊通知雙方家庭已經找到春知姑娘的下落,讓他們安心,一邊匆匆地趕往機場,搭乘最近一班飛機直飛帝都。
春知姑娘失蹤二十四小時不到,驚動到的可不是一個人兩個人那麼簡單。遠在澳洲看袋鼠的葉太太和葉先生都收到了消息,葉太太強烈要求立刻飛回國,不是因爲她過於擔心春知姑娘,而是不想錯過這麼精彩的一場好戲。
朱太子家房門被敲響是在三個小時之後,尹風真的幾乎是用飛的趕來的。朱太子拉開門,看見門外一臉焦急又佯裝鎮定的尹風,話也不多說,只是頭朝着臥室方向偏了一偏。
尹風拍了拍朱太子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趕緊衝到臥室門前,試着推了推門,卻發現門卻被從裡面反鎖上了。
他不敢太大聲音敲門,卻又抑制不住心中緊張和焦灼情緒,一邊拍門一邊喊:“春知,你把門開開,你聽我解釋。”
“解釋個屁,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宣佈我們的協議到此爲止。毀約部分我會賠償你的,你走吧。”
春知的聲音隔着一道門在臥室裡響起。
尹風隔門繼續和春知姑娘用喊話的方式溝通着:“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怪你什麼……”
“你憑什麼怪我?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解釋?你愛對誰好就對誰好,和我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春知姑娘粗暴地打斷尹風的話。
尹風又重重地拍了幾下門,這才繼續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麼做只不過是爲了架空陶冉冉,找
一個適當的理由把她推出香榭。你也知道香榭最近在趕的計劃,如果我不安撫好她,一旦她惱羞成怒,把設計方案透露出去,對香榭來說是個巨大的損失。”
門內一陣安靜,沒了聲音。尹風知道春知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這麼清楚的解釋,她一定可以理解他的苦衷的。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設計方案對香榭來說很重要,他也不會這麼任由陶冉冉作威作福的。眼下他只不過用了緩兵之計,只要這次設計方案順利進行之後,他隨便可以找個藉口除掉陶冉冉。但是在這之前不行,一旦惹怒了陶冉冉,她真的會不管商業道德,把香榭的設計方案透露給其他敵對公司的。
香榭集團在蘇州一夜之間佔領了領先的位置,同時又有春風集團與之爲伍。不管尹風的來頭有多大,勢必會引起蘇州其他公司的反彈和反抗。或許一間公司並不在香榭的眼裡佔有多大的分量,但倘若多家公司聯合,饒是香榭有春風集團背後鼎力相助,怕是也會帶來巨大的損失。
他不是萬能的,他能在商場之中站穩腳跟也要有一定手段的。送陶冉冉回家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他既要安撫陶冉冉,同時也要想辦法能夠監視到她,避免她做出什麼有損香榭的事情來。
當初她能帶着之前公司的機密資料毅然決然地來投靠香榭,那麼尹風完全相信將來的某一天,陶冉冉也會帶着香榭的機密資料去投靠下一家公司。
他以爲春知可以瞭解他的想法,沒想到弄巧成拙,把這個姑娘弄生氣了。
這一天來的苦苦尋找,尹風終於發現春知在他心中的地位遠遠比他想象的還要重要。同時他也看到了春知對他的感覺,她對他也同樣有着很深的感情,否則的話按照最初的春知脾氣性格,她根本不會因爲他這麼做而發脾氣,以至於鬧到離家出走玩失蹤的地步。
臥室的門被緩緩拉開,尹風心中大喜,立刻伸手將對方抱在懷中,情緒中帶着不可避免的激動:“我就知道你會理解我的……”
懷裡的人發出悶悶的聲音:“哥,你能看清楚是誰再抱麼?”
同時,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在尹風背後響起:“你把我老婆給我放開!就算他是你妹妹,除了我,也沒人可以這麼抱着她。”
尹風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趕緊撒開手,看清楚懷裡摟着的居然是臉上帶着奇怪表情的林子大,登時一陣尷尬。
“我以爲是……”
“好了,我瞭解。”林子大擺了擺手,低聲說:“你去好好勸勸她吧。”
尹風朝着林子大露出一個感激的表情,暫時顧不上去稀罕自己那可愛的小外甥,也顧不上和朱太子及林子大寒暄,直接進了臥室,在裡面把房門鎖上。
林子大抱着孩子走到朱太子的身邊,臉上帶着擔憂神色,憂心匆匆問:“他們倆,你覺得怎麼樣?”
“一切都在瘋子的掌握之中,別擔心。”
朱太子是林子大的主心骨,只要他說的,她都無條件的相信。聽了朱太子肯定的話,林子大原本提着的心立刻落了地,領着兒子玩了起來,很快就把臥室裡那倆人徹底拋在了腦後。
尹風隔着房門和春知姑娘對話的時候,她一直都在哭。
他的溫柔笑容,他的體貼早就不知不覺中滲入了她的心。聽見他的聲音,感受到他焦急的心情,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一次流了出來。
之前尹風冷着臉讓她自己回家,他要送陶冉冉回家的那一幕就像是一個冰錐會狠狠地刺穿了她的胸口。一路飛行途中她也只是哭,哭自己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一直以爲這場戲會有落幕的那一天,卻忽視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的心裡早就裝滿了尹風的影子,這纔看不得他對其他女人有半點好。
挨着她坐着的是一對情侶,倆人從上了飛機看到她哭就一直小聲地議論着,議論着一個人怎麼可以有這麼多的眼淚,怎麼可以哭得這麼慘。
最後兩個人議論出來的結果就是春知姑娘大概是要移民,以後再也不回來了,所以纔會這麼傷心。
沉浸在傷心情緒中的春知姑娘沒有力氣去辯解,也沒有力氣去反駁,也顧不上去解釋什麼。
她從一開始就警告自己、提醒自己絕對不能對尹風動心,畢竟他們只是各取所需,所有一切發生的都是虛擬的。
但從他第一次拉上她的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變了,變得和她想象的多不同。
她被情所傷,一個人舔舐傷口守着孤獨和寂寞十年。她以爲她的心早就變得堅不可摧,原來她根本是因爲寂寞太久,纔會心不設防地由尹風用溫柔和體貼一點點地侵蝕了她的心。她貪戀他給她的溫暖,貪戀他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就這麼一點點的讓他住進她的心裡,再也趕不走了。
明知道他們在一起是爲了什麼,可隨着時間推移,隨着他認真又溫柔地對她說過他喜歡她的話之後,她難道不是也在隱隱地期待着麼,她甚至還幻想着他們的婚紗照會拍得多麼漂亮,她笑得有多麼甜蜜……
十年前方正洲在她面前說他喜歡她的時候,她曾經幻想過和他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十年後尹風在她的面前說他喜歡她的時候,她再度幻想着和他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十年之前是奢望,十年之後依舊是奢望。
到頭來,奢望永遠都只是奢望,根本不可能實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