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門派中最特殊便是千尋藥谷,無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千尋藥谷從不牽涉於各派紛爭權鬥中,一直保持中立信條。人生在世誰都會有求醫問藥的一天,所以倒也沒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付千尋藥谷。
自從碧桐會面以後,藥不是便一直留在京城,自然引得武林俠士紛紛到京,不敢說與之結交,只要遠遠的瞻仰一番也是好的。所以街上隨處可見各門派的弟子,或揹着劍、或扛着刀,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離落回到京城後,則第一時間請了千尋藥谷的人前來幫奈奈診斷。
蘇焱起回到桃源居就在書房沒出來過,離開那麼久,自然事務積壓成山,葉九將最近的大事一件一件的理出來,蘇焱起看後一聲令下,雪鳶紛飛,葉衛都忙得不可開交。
傍晚時分,雨煙傳來一個讓她勃然大怒的消息,嚴大師那邊訂的一批寶石被劫了,死傷數人,跟着去挑貨的陳黎也被打成重傷,性命垂危。
啪--離落將書信拍在桌子上,爲了安全,她特意安排了不少高手過去,誰知還是出了這種事,寶石劫了不說,還把人傷得那麼重。陳黎這人做事穩重,盡心盡力,深得離落看重,如今被打得半死不活,她無論如何都要親自去一趟。
蘇焱起面色凝重,他給離落撥去的幾個人都是高手,他們全程守護還出事,說明對方不是一般的劫匪。
“我得過去看看,把事情弄清楚。”離落道。
蘇焱起皺眉,如今君家有異動,他得隨時提防着,剛到京城,暫時離不開,“我可以安排人去查,能大張旗鼓劫財傷人,恐怕來者不善。”
“如果是衝悅己閣而來,那就更得去了,說不定下一個目標就是雨煙或者明睿。”離落這人最護短,一旦都見不得身邊的人吃虧,如果對方直接衝她而來,還能淡定從容,可傷的是下面的人,她一刻都不願等,只想儘快將兇手揪出來。
蘇焱起知道多說無益,只得妥協,“好吧,我讓小九跟着你去,何時啓程?”
“越快越好。”離落想了想,又道:“我想帶靳大夫一起去,陳黎傷得比較重。”
蘇焱起點頭,“我過去和他說。”
另一間屋裡,奈奈拘謹的端坐着,手撘在桌子上,忐忑的看着面前的幾個人。
藥不是三指搭脈,搭了很久才慢悠悠的說道:“似火毒又非火毒,實在古怪。”
此時靳大夫激動的站在一旁,無比崇敬的看着藥不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親眼見識這位名動天下的神醫,只覺得此生無憾了。
“師父,怎麼樣,你到底能不能治好?”藥無開口催促道。
靳大夫也期待的看着他,前兩日他爲奈奈診斷過,也認爲是火毒,可又覺得哪裡不對勁,若是普通的火毒,她以前服用的藥方也該有些效果,即便不能痊癒,但也不至於反而加重病情。正是有所顧慮,纔沒有急着開藥。如今藥不是親自診斷,想來能十拿九穩吧。
“我治不了。”藥不是終於收回手。
什麼!靳大夫瞠目結舌,似乎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這……可是妙手回春的藥谷主啊,居然……連他都沒有辦法嗎!
奈奈眼眸暗了下來。
“師父,你居然治不了!”藥無眨着眼睛嚷道:“太砸招牌了吧!”
藥石搖頭做沉痛狀,“丟人,太丟人了!”
靳大夫:“……”
藥不是給雙胞胎一人一個爆慄,怒道:“我之說我治不了,又沒說治不好她!”
靳大夫眼眸一亮,喜道:“藥谷主有何良策?”
藥不是捋了捋不存在的鬍子,說道:“推薦一個人,只要他出手,保證手到病除。”
三人:“誰啊?”
本來已經不抱希望的奈奈被“手到病除”四個字觸動,再次看向藥不是。
正巧蘇焱起和離落走了進來,藥不是轉頭,用手指着蘇焱起,樂道:“他!”
蘇焱起挑眉,他進門前就聽到裡面的對話,也不清楚藥不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似笑非笑道:“我可不記得自己學過歧黃之術。”
離落也愕然的看着藥不是,心道這人比看起來的還不靠譜,真的是千尋藥谷的神醫嗎?
藥不是大咧咧的找了個位置坐下,“治病講究的是手段,是不是大夫有什麼要緊,對症下藥即可。”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說道:“何況這女子也不是生病,而是受傷。”
受傷!
奈奈神色更加迷茫,一開始以爲是生病,後來離落說她中毒,如今這神醫又說是受傷,受的什麼傷,她自己都不知道。
其他人則面色驚異,等着藥不是說下文。
“她體內經脈鬱積,時間還不短,至少也有十多年,說實話能活到現在也是不易。而且內腑積有火毒,因爲經脈不通,火毒出不來,但又積而不散,所以在臉上形成毒瘡。”藥不是言簡意賅的解釋道,然後看了眼神情困惑的奈奈,“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比如接觸過什麼奇怪的人,去過什麼奇怪的地方?”
奈奈愣了一下,然後搖頭,“小女記事起,就和雲娘生活在一起,並沒有奇怪的事發生。”
離落問道:“藥谷主,你說的讓蘇蘇出手醫治,究竟怎麼回事?”
蘇焱起卻是明白了一些,皺眉道:“你要我幫她疏通經脈,你自己怎麼不來?”
“都說了我治不了。”藥不是聳了聳肩, 繼續道:“她體內的並非尋常火毒,而是火靈長期鬱積於體內,不能自行流轉,從而化成火毒,說到底也是靈力的衍生物,真氣碰不得,只能用靈力引出來,你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蘇焱起眯眼,“她體內怎麼會有火靈?”
“不知道。她自己也說記不得,也許是被人惡意注入的,也許是碰到了帶有火靈的東西,總之就是這個情況,如果沒碰到你們,估計再過個兩三年,經脈鬱積更重,輕則癱瘓,重則火毒攻心,就一命嗚呼了。”
藥不是說的輕鬆,奈奈卻聽得冷汗淋淋,她只是以爲自己體質特殊,卻沒想到情況這麼複雜嚴重,如果沒有遇到離落,那真的是隻有等死的份。
“蘇蘇……”離落討好的看向蘇焱起,後者神色無奈,動了動嘴角,僵硬的說道:“我……會出手的。”他倒並非吝嗇耗費靈力,而是一旦要疏通經脈,必然少不了身體的觸碰,他本不喜觸碰他人,何況男女授受不親,最重要的是,一想到奈奈滿臉的紅腫毒瘡,潔癖的他就渾身雞皮疙瘩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藥不是幸災樂禍的看着他,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離落將要去橙州的事情說了一下, 靳大夫愣了愣,糾結的瞟向藥不是,難得見藥谷主一面,他還有好多問題想要請教,尤其剛纔聽他三言兩語說了奈奈的情況,心裡更是佩服,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再難有,於是心裡萬分不願離開。
但看蘇焱起的目光,又不能違背主人的命令,心裡嘆息一聲,正要答應。
“讓藥無藥石跟着去吧,他們也該出去見識見識。”藥不是將兩人推到離落面前,那副樣子像是將燙手洋芋推出去一般,很是迫不及待。
離落怔了怔,見靳大夫松一口氣的樣子,一時不知該不該答應。
“就帶他們去吧。”蘇焱起替她做了決定,“他們年紀雖小,卻機智伶俐,藥石醫術也不錯。”
離落點頭,也不繼續耽擱,回房簡單的收拾了下行禮,帶着雙胞胎坐上馬車,葉九駕車,風馳電掣暗中跟着,朝橙州趕去。
寶石是從孟丹國選購,押送時路過不少偏僻之地都沒出事,偏偏在快要到橙州的時候遭到劫殺,對方到底是衝錢財還是沖人而來,信里語焉不詳,離落毫無頭緒,只能忍住一肚子疑問,到了再說。
藥無藥石上路後很是興奮,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對什麼都感興趣,尤其路過城池時,更是東看看西摸摸,拉都拉不走,氣得離落恨不得將他們二人丟下不管。
後來葉九乾脆挑小道走,避開那些熱鬧的地方,雙胞胎只能坐在馬車裡看風景,漸漸的也安穩下來,不再折騰,用了七天時間趕到橙州。
嚴大師見到她終於鬆了口氣,將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悅己閣又開了幾家分店後,因其首飾設計獨特大膽,手藝精緻,雨煙那邊傳來的訂單日益增多,人手不夠可以再招,難就難在上品寶石難求,離落要求高,言大師也是個精益求精的主,絕不會因爲數量而降低品質。所以陳黎與他商量後,打算親自去盛產寶石的孟丹國採購。
孟丹國自從拓跋勇登基後,朝廷政局表面上平穩,實則波濤暗涌,安家雖然扶持了拓跋勇這個傀儡,但皇室的影響根深蒂固,不乏有人表面臣服,暗中唱反調使絆子,甚至有不少趁機渾水摸魚的,比如拓跋誠,他隱忍多年,怎甘心將皇位拱手相讓。
朝局不穩,由上至下自然也人心惶惶,地方官員爲了明哲保身,不敢有什麼大動作,生怕惹惱某位主莫名其妙丟了性命,以致不少偏遠的地方流寇作亂,劫匪橫生。
陳黎出發前是做了準備的,特意帶上離落安排過來的護衛,一共十二人,裝作採購皮草的商隊出發。在孟丹國逗留了半月時間,運氣不錯,滿載而歸。
回程的時候他們更加謹慎,只敢走官道,一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雖然也遇到幾夥劫匪,但都不成氣候,幾名護衛輕輕鬆鬆就收拾掉了。直到接近橙州地界,他們才放鬆下來,剩下的路沿途都有城鎮村落,一般不會有人敢明目張膽的在這裡犯事。
可偏偏就出事了,還是要命的大事。
對方有三十餘人,上來二話不說就提劍砍人,陳黎不會武功,哪應付得了這種局面,嚇得臉色發白,雙腿打顫,有心想要逃,卻腿軟得動也動不了。眼見着跟在身邊的小廝被一劍捅死,他只覺得那帶着熱血的長劍迎面揮來,脖子一痛就沒知覺了。
後來是一路過的商隊報了官,見陳黎還有氣,對他施了急救,勉強保住他一命,而其餘的人,包括那些護衛,全都死了。車上的兩箱寶石也不見了,而那些用來做掩護的皮草則沒有拿走。
這些都是陳黎後來清醒的時候斷斷續續說的,他脖子受傷,幾乎說不出一句整話,而其他人又死了,除了他沒人知道那夥劫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