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歡迎會是在烏爾之月的第二週海姆達爾周的週末。由於今天的主角是新生,所以高年級負責大廳會場的裝飾,扮演接待員的角色。
桌子上擺滿了爲歡迎新生的胃袋而準備的美味佳餚。盛裝打扮的高年級生正紛紛談論着要邀請低年級的誰來跳舞。
這一天的熱門人選,不用說自然是來自格爾馬尼亞的留學生——琪爾可了。
還不習慣社交的新生們,無論是裙子的穿着還是跳舞都還不熟練,要當高年級的舞伴還有一點問題。不過在格爾馬尼亞的社交界因各種原因而大爲活躍的這個新生卻不一樣。她毫不掩飾渾身散發出來的性感魅力,並擁有像散發着甜蜜香味的花朵般的美貌。高年級生們最後的話題就停留在到底誰會去邀請這個新生跳舞這件事上了。
因此,當琪爾可穿着一身重點強調那豐滿胸部的黑色性感晚禮服,把頭髮挽起,梳成街上流行的式樣,再戴上象徵熱情的紅寶石項鍊出場的時候,會場上的紳士們不禁紛紛發出感嘆的呼聲。
感嘆如同雷聲一般響起,琪爾可一下子把全場的目光集於一身了。
會場的女孩子們看到那樣子的琪爾可,都移開了目光,開始批評起她的裙子和髮型。被外國的女人搶走男人們的注目這件事實在讓她們感到極不甘心。
高年級的男生圍繞在琪爾可的周圍,爭先恐後地邀請琪爾可跳舞。琪爾可滿意得眯着眼睛,一舉手一投足儼然一位高傲的女王。只要琪爾可一拿起杯子,就一定會有人爲她倒滿紅酒;只要琪爾可品嚐一口奶酪,馬上就有人爲她端來盛着肉的盤子;若是琪爾可說了什麼笑話,那無一例外所有人都會笑倒在地。琪爾可每一個舉動都牽引着全場的目光。
當音樂響起的時候,琪爾可選了一位貴族來當舞伴。那是一位身材高大、臉孔英俊的二年級學生。這個男子露出有如雕刻般的完美笑容,在琪爾可伸出的手背上印了一個吻。不管誰看在眼裡,都明白這兩人將會是今天的主角。
而有一組人則在遠處的桌子旁用冰冷的目光看着這一切。
她們就是之前的女子復仇同盟。而其中一個對那二年級的美男子心存愛慕的女孩子則充滿恨意地咬着手帕,甩了甩頭髮。
“啊~~那算是什麼東西啊!竟然跟佩利遜大人靠得那麼近……”
作爲復仇聯盟首領的託妮?夏蘭特,撥了撥她那灰色的頭髮低聲道:
“走着瞧吧。等下我要你羞恥得擡不起頭來……”
說完,她給躲在窗簾陰影中的德?羅雷努送了一個眼色。他一直躲在舞廳一角的窗簾裡,等待着時刻的來臨。
只見他像事先說好的那樣,吟唱起咒語,用魔杖對準了琪爾可。
手挽着美男子二年級生、正步向舞場中心的琪爾可的身體上,纏繞上了一陣小小的旋風。
“這是什麼?”
她話音剛落,旋風開始咆哮着纏住了琪爾可的裙子。
“嗯?怎麼?”
無數的小型風刃一下子把琪爾可的裙子和內衣一起割得粉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這悲鳴聲的人,並不是琪爾可,而是在周圍的女生。琪爾可除了鞋子之外,身上變得和剛生下來時一樣一絲不掛,呆呆地站在會場的正中央。
挽着琪爾可的手的二年級男生噴出一灘鼻血倒下了。會場中的紳士,包括教師,全都流着口水看着琪爾可。對於琪爾可並沒有什麼好印象的淑女們,雖然因爲這突如其來的場景嚇到尖叫聲不斷,不過其實內心都在暗自偷笑。
然而……琪爾可並沒有被着不幸的意外嚇得手忙腳亂,仍然充分發揮她的女王架勢。
她完全沒有要遮蓋她那淺黑色的、散發着野性魅力的身體的意思,反而堂堂正正地走向牆邊,在放在那裡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在周圍的學生們遠遠投過來的視線中,她翹起二郎腿,低聲發出了“涼爽了不少呢”的感想。罪魁禍首的德?羅雷努不露聲色地走了過去。
“真是一場災難啊。”他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外套給琪爾可披了上去。
“究竟是、是誰、竟、竟然做出這種事……”
德?羅雷努說道,把目光從琪爾可那性感的身體上移開,臉上一片緋紅。
“我大概也猜到是誰了。”
琪爾可看着遠處那幫面面相覷之後偷偷地笑着的女生。
德?羅雷努把嘴巴湊近琪爾可的耳邊。
“那個……我在窗簾的陰影裡看見了一個疑似罪魁禍首的人……”
琪爾可用懷疑的眼神看着德?羅雷努。
“哦——真的?”
“是的,要是我告訴你的話,可不可以考慮一下跟我約會呢?”
德?羅雷努說出了預先商量好的話。託妮?夏蘭特說只要這麼說的話,琪爾可一定會深信不疑了。
琪爾可看着德?羅雷努的臉,只見他一臉認真。聽說他在學習和魔法方面相當有自信,可是沒聽說過他有什麼桃色誹聞。看來他是一直在心底默默暗戀自己了。
琪爾可嫣然一笑,想道什麼嘛,原來這傢伙也只不過是我的一個信奉者而已啊。過分自戀的人往往會因爲聽信讚美而被矇蔽看清真實的雙眼。
“我答應你,你說吧。”
德?羅雷努連忙小聲說道:
“……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女生。我看見她向你揮了一下魔杖的,應該錯不了。”
“那麼她是誰?”
“我沒看清楚臉。”
德?羅雷努難爲情地又加了一句——
“你也知道,那之後我就被裙子變成布條的你吸引了注意力。後來想難道是那傢伙乾的?——再回頭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德?羅雷努從口袋裡取出一根頭髮交給琪爾可,那是一根藍色的頭髮。
“這頭髮的顏色很少見呢。”
“有這種顏色頭髮的人,應該不會太多吧?”
德?羅雷努點點頭。
“謝謝你,我總算有點頭緒了。”
琪爾可這樣子低聲說完之後,環視了一下舞場,然後……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個戴着眼鏡的嬌小少女身上。那孩子,名字好像叫做塔巴莎來着?
現在站在自己身邊的德?羅雷努好像之前和她決鬥過的吧?因爲自己對這方面的事不太感興趣,所以也只是聽了一點傳聞而已,詳細情形並不清楚。
“你之前是不是和那孩子決鬥來着?”
“是的。”
德?羅雷努點點頭。
“真讓人難爲情,我被徹底打敗了。”
“我也聽說過,決鬥的理由是什麼?”
“因爲她對我的態度十分無禮,於是我就說真想看看她的母親長什麼樣子,是不是也這麼沒家教的。你也知道那孩子的名字很奇怪吧?一定隱瞞了卑賤的出身的。我這麼一說,她就冒火了。沒想到我說中了她的死穴啊。”
德?羅雷努撒謊道。
琪爾可陷入了沉思。
開學典禮的時候自己也嘲笑過她,難道那就是理由嗎?自己好象也打趣過那孩子的名字呢。琪爾可眯起了眼睛露出了冷酷的笑容,看着塔巴莎。
德?羅雷努看到自己的計劃似乎成功了,不禁心裡竊喜。
看來琪爾可已經對塔巴莎因爲自己的名字被嘲笑一事懷恨在心,藉此機會來報復自己的推測深信不疑了。
把這個做法告訴德?羅雷努的託妮?夏蘭特記得當初在開學典禮上塔巴莎和琪爾可的摩擦,纔打算在這次的計劃中利用這一點。
第二天早上……琪爾可一進教室,就在塔巴莎身邊坐了下來。塔巴莎一直頭也沒擡地看着書。琪爾可把她的書奪了過來。
塔巴莎看着琪爾可。那和往常一樣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碧眼閃着光。
“你的復仇計劃……還真的想得巧妙呢。”
塔巴莎沒有回答。
“你就這麼記恨我嘲笑你名字那件事嗎?”
塔巴莎一臉不解地看着琪爾可。琪爾可伸手把裙子的碎片放在塔巴莎面前。
“這個可是很貴的呢。”
塔巴莎用手指拈起布片,看了一會兒。
“我也想讓你嘗試一下這樣子被人羞辱的滋味,你覺得怎麼樣?”
塔巴莎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搖了搖頭。
“不要裝蒜了。你不是擅長‘風’魔法嗎?我本來就討厭風,現在就更討厭了。再也沒有比你這種躲在陰暗處用旋風割別人的裙子的行爲更陰險的了。”
“不是我乾的。”
塔巴莎聽了這一席話,終於開口了。
“到了這個時候就裝出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嗎?”
琪爾可的紅髮像火一樣舞動着。她露出遊刃有餘的笑容,用冷靜的聲音說道:
“那麼你記好了,很快我就會讓你想起來的。”
說完琪爾可站了起來,走回自己的座位。
縮在教室的一角偷聽着她們對話的託妮?夏蘭特和德?羅雷努互相交換了眼色,暗暗露出了微笑。
很快,他們就執行了第二個計劃。
那天下課後,塔巴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後,發現那裡一片狼籍。到處散發着燒焦的臭味,擺滿了可以說得上是塔巴莎唯一朋友的書籍的書架被燒焦了。塔巴莎從地上撿起燒剩的書,被燒成灰燼的書頁紛紛落下。
塔巴莎抿緊了嘴脣。看不出感情的眼睛打量了四周,發現牀上落下了一條長長的頭髮。她撿了起來,藉着房間裡放着的油燈的火光看了一下,那紅色的長髮在燈光下閃動着光芒。
塔巴莎那碧藍色的眼中,冷冽強勁的雪風開始咆哮。
夜已深,琪爾可的房間門被敲響了。
關於自己免費向學院的學生和老師提供了人體免費觀賞一事大發雷霆的琪爾可向着門外的人問道:
“是誰?”
“是我。”
是塔巴莎的聲音。琪爾可的嘴角,以猛烈的氣勢一下子吊了起來,露出絕對不會在外人面前展示的殘酷笑容之後,她打開了門。
手裡握着大大的魔杖的塔巴莎站在門外。
“你終於下定決心和我作個了斷了嗎?”
琪爾可看着這個只到自己胸口的矮小少女,問道。塔巴莎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用冷冷的目光看着琪爾可。
那目光肯定了琪爾可的問題。
“地點呢?”琪爾可再問道。
“哪裡都行。”
“時間呢?”
“現在。”
“非常好。”
琪爾可拿起魔杖,先一步走了出去。
在即使是白天也人跡罕至的維斯特里廣場中央,琪爾可和塔巴莎面對面地站着。似乎今晚的月亮是唯一看着她們兩人的觀衆。然而……其實還有另外的觀衆在偷偷躲在塔底的陰影中。那就是德?羅雷努,以及白天偷偷潛進塔巴莎的房間,燒掉書架的託妮?夏蘭特爲代表的女子復仇組。
他們正爲自己的計劃成功而高興,爲了見證最後的結果,偷偷跟着塔巴莎她們後面來到這裡。
暗夜已經染上了秋寒。
琪爾可把魔杖舉到面前。
“首先,我向你道歉,關於嘲笑你的名字的那件事情……我其實沒有惡意。你看,我本來就是這種性格嘛,老是會刺激別人的神經。”
塔巴莎已經把高大的魔杖垂直拿在手中,準備隨時吟唱咒語。
“但是,我沒有想到,你會羞辱我到如此地步。所以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不過,琪爾可注意到塔巴莎還很小。雖然自己怒不可遏,不過對這麼年幼的女孩展開攻擊真的好嗎?這個疑問一下子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你該不會以爲我只是個區區的花癡,沒什麼實力吧?我可是格爾馬尼亞的馮?切爾普斯特,你知道嗎?”
塔巴莎點點頭。
“那麼,你應該知道戰場上的一些傳聞了吧。我的家系雖然和火焰一般性格奔放,可是,不只是這一點哦。我們會把一切毫不留情地燃燒殆盡。不光是敵人……有時還包括不識時務的自己人。”
塔巴莎一動不動地看着琪爾可。那表情彷彿在說——那又怎麼樣?
“我最自豪的就是這在我身體內流動的切爾普斯特家的火焰。所以在我面前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我都會把它燃燒殆盡。不管是國王陛下,還是小孩子,明白嗎?”
塔巴莎開始吟唱起咒語。琪爾可那威脅性的話語,看來並沒有在塔巴莎身上產生任何效果。
“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哦。”
琪爾可揮起魔杖。她充分接受過作爲軍人的教育,認真起來的時候,咒語吟唱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
從魔杖飛出來完全不留情的巨大且威力強勁的火球,直往塔巴莎飛去。塔巴莎毫不猶豫地改變了咒語,在自己面前砌出了一堵冰壁。
厚實的冰壁擋住了琪爾可的火球……開始融化了。不過,並沒有完全擋住,塔巴莎的頭髮被燒焦了。
塔巴莎往後跳去,開始轉向攻擊。空氣中的水開始凝結成冰,冰箭從四面八方向琪爾可飛去。她是來真的。和把德?羅雷努釘在牆上的時候比起來差不多是三倍的冰箭一起向琪爾可襲來。
琪爾可揮動了魔杖。火焰在身體四周打轉,把冰箭捲入其中,一一燒融。
不過,還剩沒有燒融的一支擦過了她的臉頰。
一滴鮮血順着臉頰滑下。
然而……攻擊就到這裡爲止。琪爾可和塔巴莎都停了手。
兩人同時垂下魔杖。然後,開始看着對方。
琪爾可伸出舌頭舔去了臉上滑下的血珠。塔巴莎也用手摸着燒焦的頭髮確認着。藏在陰影中的德?羅雷努向旁邊抑制着呼吸的託妮?夏蘭特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已經結束了嗎?”
“……我怎麼知道。真是的,快點打啦。不是還沒有分出勝負嗎?”
德?羅雷努和託妮?夏蘭特怎麼想也不明白,爲什麼塔巴莎和琪爾可只是彼此攻擊了一個回合,就停手不打了。
琪爾可向下把嘴巴歪了歪,說:
“真是的……看來我誤會了。”
這句意義不明的話讓德?羅雷努他們更加混亂了。現在不是說這種不緊不慢的話的時候吧?不是正進行着生死決鬥嗎?
似乎塔巴莎和琪爾可持同樣意見,點了點頭。然後她走近琪爾可,遞出那本燒焦的書。琪爾可確認過後,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乾的啊。”
塔巴莎擡頭看着琪爾可。琪爾可露出了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
“真討厭,雖然我會不擇手段搶來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不會搶走別人心裡最重要的東西的啦。”
塔巴莎開口問:“爲什麼?”
“因爲,那可就要賭上性命了啊,多麻煩。”
琪爾可開朗地笑起來。
這麼以來,塔巴莎也稍微露出了微笑。注意到她的笑容後,琪爾可說道:
“你這樣子笑起來比較可愛呢。”
琪爾可舉起手中的魔杖。魔杖前端冒出了好幾個焰火似的小火球,一下子把四周照亮得如同白晝。
在火光之中,一直潛伏在黑暗之中的德?羅雷努等人的身影立刻就暴露無遺了。
“咦!咦咦咦咦——!”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啊?”
“不、沒有!只是來散散步罷了!”
“散步就麻煩你們推遲一下吧。現在就先讓我爲之前羞辱我的事好好感謝你們一下。”
女孩子們和德?羅雷努準備逃跑,被塔巴莎的風之繩一下子纏住了雙腳。
琪爾可靠近倒下的德?羅雷努。
“爲、爲、爲、爲爲、爲什麼!”
“你是不是想說我們爲什麼會知道?”
德?羅雷努像是抽筋似的猛地點頭。
“我就告訴你吧!你知道有句話說‘英雄識英雄’嗎?到了我們‘三角級’魔法師這個水平的話,就能察覺加諸自己身上的魔法的程度。在舞會上割破我的裙子的小旋風,跟剛纔這孩子的冰箭,就算同爲‘風’魔法,那種感覺也是不同的啊!”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一聽到三角級魔法師這個詞,倒在地上的衆人嚇得渾身顫抖。
“當我和塔巴莎都發現對方是三角級魔法師的時候,就彼此放下魔杖了。要是被我的火焰燒過的話,書怎麼可能還能保持原形呢。你們記好了,我的‘火’,可是會‘燒盡一切’的哦!”
德?羅雷努站了起來飛快地逃了出去。塔巴莎準備吟唱咒語,被琪爾可阻止了。
“交給我吧。”
塔巴莎搖搖頭。
“書本算什麼嘛!我會代替書成爲你的朋友的啦!可是我被人羞辱這件事……卻是找不到任何東西可以補償的。我會連你的仇也一起報的,你就在一邊看着好了!”
塔巴莎的心中,產生了一種溫暖的感覺。這種話……在自己捨棄名字之後,還是第一次聽到。
她開始覺得……琪爾可這句話,似乎使自己心底咆哮着的雪風,稍微融化一點了。
塔巴莎點點頭,小聲地用緩慢的語氣說道:
“我欠你一個人情。”
她的聲音中包含了一點喜悅的成分。不知爲什麼,出現了一個可以讓自己欠人情的人,這讓她覺得非常開心。
“好,你就欠着吧。記得要還哦!”
琪爾可開始用冷靜的聲音,沉着的態度詠唱起咒語。咒語所生成的火球飛向德?羅雷努等人。
火焰的女王以舞蹈般優美的身姿,歌聲般快活的聲音,不斷地吟唱着咒語,發射着火球。
琪爾可的性格是越是生氣,聲音就越冷靜,態度越從容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