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過神,門外已然不見了人影,耳邊只留下那蒼老悲傷的三個字,如此的虛幻,卻又如此的真實,望着滿地的玻璃碎渣,望着背後還定格着的畫面,看着那上面三個人的背影,原本刺痛的心,在這一刻卻突然有了缺口。
明明壓抑了十來年的事,明明不久才知道被人毫不留情的背叛,雖是痛,但卻可以忽略不計了,更多的是釋然,是放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包袱在一夕間被放下,嘴角扯了扯,彷彿是笑了,又彷彿只是一個單純的動作,原來父親一直還是以前父親,這一次,他能感受的到。
清亮的眼眸微閃,顧子安看着明明什麼話也沒說,卻忽然改變的氣息,心下了然,果然,她想的不錯,這事兒比起由她解決,還是由顧老爺子出面比較好,只因父親的心結不在顧家,而在於顧老爺子身上,眉宇輕揚,總算沒白費她一番心思。
移目,再看向早已經看不見的人影,腦海中不其然的想到顧世鴻走前的那一眼,陰沉的,蘊藏着勃勃野心的,雙目微斂,心下打定注意,待會兒讓青巖幫的人注意一下,恐怕這事兒顧世鴻還不甘心。
雖說老虎雖老餘威猶在,但畢竟也是老了,顧世鴻不是顧全,能在顧老爺子眼皮子底下瞞這麼多年,她不得不防是否還有什麼後招。
顧子安明顯能感覺到顧老爺子走了之後,父親雖是未多說什麼,這精神倒是一日好過一日,沈老爺子倒是從那一日過後,也不再說顧居霆的不是了,畢竟都是老一輩的人,那天的事兒他多少也能感同身受,連帶着沈琴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心下也沒了那層顧忌,一片向好。
而顧子安這邊,也開始從派去的人那邊得到了一系列的消息,最先得來的,無外乎是京城顧家一夕之間發生了變故,顧老爺子一回到公司,大刀闊斧的將三人直接從公司裡踢了出去,弄的公司里人心惶惶不知道這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兒。
然而,沒過幾天,又有人看見顧家三個子女全都從顧家被趕了出來,攔也攔不住,外面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顧家的人也都紛紛住了嘴,即便再不甘,對着大權依舊在手的顧老爺子,也只有妥協的份。
於是,京城裡的人紛紛傳言,怕是幾人做了什麼事兒惹了顧老爺子震怒,至於具體什麼事情,那就只有當事人才能知道了,總歸不會是小事,否則,哪會做的這般決。
顧子安聽見這些話的時候,點了點頭,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畢竟顧老爺子那天的樣子,她也看見了,那是實打實的被傷了心,不過雖是在意料之中,她想了想,卻還是打算將這事兒先瞞着父親,若是讓父親知道了,怕是又要多一些沒必要的憂心了。
於是她一邊在家裡陪着父母,一邊聽着傳來的消息,前面的消息倒都還不錯,到了後面一則消息的時候,卻讓她頓了頓。
只因青巖幫那邊的人傳來消息,顧世鴻被顧老爺子從公司裡趕出來後,和顧全的歇斯底里不同,他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去了在外面的房子,然後沒過多久便出現在了一家不大的公司裡,這段時間私下裡也開始和顧家公司裡一小部分人有了聯繫。
白皙的指尖輕敲,眼眸微微眯起,顧子安只對着電話那段說了一個字,“查。”若是她沒猜錯,那家公司怕是顧世鴻自己偷偷在外面建立的。
果然,沒過多久,在蒼狼人員的有心調查之後,很快就是得出了結果,和她想的一模一樣,這公司成立也不過才兩年時間,想來應該是她上次在過年時無意間試探的一句話,讓顧世鴻有了防備,這纔給自己鋪了一條後路,至於聯繫的人……
顧子安想,她應該知道是爲了什麼了,只因爲,顧家那邊又傳來了一件大事,公司裡的公款被挪用,說是顧老爺子翻查的時候,發現賬目上被人做了假賬,一細算之下,這兩年的盈利有一大半不翼而飛,差點兒當場將顧老爺子氣暈了過去。
這事兒雖是被壓了下去,但流動資金卻緊張了起來,雖不至於讓顧家倒下,卻也算是一次不小的創擊,正所謂錢生錢,沒錢哪來生錢?沒錢若是商界上的對手趁機找事,那可真就成大事了,顧家這一兩年怕是不大好過了。
眉梢微挑,顧子安把玩着手中送來的資料,全是關於顧世鴻這段時間的事兒以及兩年前開始籌劃的事兒,裡面有和哪些人見面,去了哪些地方,公司里正談的大合同等等。
她無聲地笑了笑,將有用的信息一一圈了出來,然後,彷彿是看見了什麼好玩的事兒,嘴角挑起一抹興味的笑,擡手咂摸着下巴,一瞬間像個偷腥的小狐狸。
顧世鴻坑了顧家的資金,打算利用這筆錢東山再起,她便有本事讓他起不了!他帶頭打壓了她父母七年零四個月,那麼,這日子不多不少,她會一一奉還。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該做的,顧子安站起身來,將東西收拾好,拍了拍手,精緻的臉龐噙着若有似無的笑,她得將那筆資金拿回來。
顧子安表示,商業上的手段太慢了,她打算……唔,給他來一個簡單粗暴的。
這不,趁着沒幾天就要上學了,某人這次特意早去了一次。
八月末的天氣即便到了夜晚也夾雜着一絲燥熱,街上早已經沒了人,唯有一揹着帆布包的少女,在馬路上悠閒的走着,四下寂寥無人,只餘愈發暗沉的黑夜,少女倒也一點兒都不害怕,上揚的嘴角顯示出難得的好心情,清亮的眼眸偶爾掃一眼前面的道路,每多走近一步,嘴角的笑就越深,彷彿即將要發生什麼好事似的。
可不就是好事嘛。
腳步慢慢的停了下來,顧子安擡頭看着面前的一棟別墅,輕嘖了一聲,在京城能住上別墅的,再加上這地段雖不是最好,但也不算差了,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裡面是住了哪位老總,或者是哪家的公子千金,哪裡想到,這裡面住的是沒多久才被顧家趕出來的人——顧世鴻。
她看着上面早已經熄了不知多久的燈,擡步,毫不猶豫的朝別墅走去,手腕輕擡,門無聲而開,無聲而關,漆黑的屋子裡,無人知道,此時已經多了一位客人。
腳步一步步踩在地板之上,沒有發出一絲響動,黑暗中仿若無物,這屋子是她第一次來,卻不是她第一次看見,聽着耳邊傳來的有規律的呼吸聲,那是熟睡的人才會發出來的,顧子安輕輕擡頭,望向其中一間房間,推門走了進去,大牀上正熟睡着兩個人,其中一人正是顧世鴻。
顧子安只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手中掐訣爲了以防萬一在自己周身豎起了一道臨時屏障,一瞬間將自己徹底隱了起來。
安靜的房間裡,只有一聲聲有規律的呼吸聲,以及時不時響起的翻找聲,顧子安掃了眼手中已經簽了字合同,不僅不氣,反而還饒有興趣的掃了眼上面的違約金,一份簽訂的合同只要不出意外,無外乎等同於一筆即將到來的收益,但倘若出了意外呢?
就比如想要完成合同上的事兒,需要自己先砸錢進去,倘若沒了這錢,去哪裡完成?又去哪裡收來額外的回報?
將合同放回原位,顧子安在藏着的皮夾裡找到了幾張銀行卡,掃了眼上面的卡號,和青巖幫那邊傳來的資料上一模一樣,再翻開皮夾裡的幾張身份證,上面全都是一個個陌生人,沒有一個是顧世鴻,手腕一動,毫不猶豫的將銀行卡和身份證一同收進了口袋裡,無聲一笑。
她知道,這幾張卡里面正放着從顧家那邊偷挪過來的資金,她倒想知道,沒了這筆資金,又沒了顧家的庇護,樹倒猢猻散,顧世鴻即便是有能力,又能走多遠呢?
就如同當年的父親一樣。
擡手從身後的帆布包裡拿出一張紙幣,直接在上面寫了一句話,‘不該拿的東西,還是不要拿的好。’寫完,順手就放進了皮夾中,無聲無息的又藏回了原位。
她不擔心顧世鴻發現後會去報警,別忘了,這筆錢本就是他偷挪的,若真要細究起來,最後被抓進去的人也只會是他自己,這個悶虧,他只能打掉牙合血吞。
顧世鴻在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看了眼空無一人的房間,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哪裡知道某些事情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第二日,顧子安直接將拿來的銀行卡交給了夏克,讓他將上面的密碼破了,看着上面的資金,某人咂摸着下巴,清亮的眼眸微微流轉,含顎,四六分成,命人給顧老爺子送去了四分,另外將顧世鴻這段時間有接觸的人員名單也一併給了去,剩餘六分倒是很是自覺的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