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就奇特的木樁的用途進行了討論。岡薩雷斯先生認爲,這是澳洲人的某一種特殊的偶像崇拜。這是他們的一種祭祀用的設施,帶有宗教的含義。但是特里尼先生表示看不出這裡面有宗教的意味,因爲這即算不上有偶像,又沒有任何澳洲人對其表示崇敬的舉動。我個人認爲特里尼先生的說法有道理,我們在一路上沒有看到任何人對這些木樁表達敬意或者崇拜,也沒有類似的痕跡:沒有人有向木樁供奉、焚香或者祭祀。
博鋪到百仞的距離非常之近,我們估計只經過了一里格。我們便進入了百仞城的範圍。後來我們才知道,我們從未進入過百仞城――所謂百仞城是澳洲人的城堡,除了他們自己和爲他們服務的土著親信,任何人都不能出入。但是百仞城之外,圍繞者澳洲人的城堡興建了一座規模不小的城市。他們稱之爲東門市場。因爲它位於百仞城的東面。據說澳洲人當初抵達臨高的時候,就是在這裡和當地的土著進行交易的。在幾年之內,這座原本簡陋的集市就發展成了一個頗爲繁榮的市鎮東門市場本身沒有城牆保衛,但是在道路的出入口設有塔樓拱衛。這種塔樓在此地很常見。不但在博鋪有,在道路兩側也有分佈。澳洲人似乎把它作爲一種主要防禦的設施。塔樓一般是方型的,底部用厚重的石條砌成,塔身是燒磚砌成的。也有一些則非常簡陋,是用木材或者竹子交錯搭建起來的。塔樓一般有二到三層。某些塔樓的設施堪稱是座小小的要塞。有環繞塔樓的壕溝,還有圍牆,頂部往往設有火炮。澳洲人在塔樓里布置警衛人員,形成嚴密的瞭望警戒體系。顯然澳洲人對自己在本地的存在甚爲焦慮,時刻都提防着有人來進攻。
我們的馬車進入東門市,進入的是東門市的主街道,它是從東西方向的。街道寬闊平坦,寬到足夠十二個全副武裝的騎兵並駕齊驅。街道兩側有許多店鋪,陳列着各種琳琅滿目的商品。店鋪有兩層的有三層的。非常的緊湊。這裡的街景讓我想起了海牙或者阿姆斯特丹的商業區。澳洲人的房屋和中國建築絕不相似,反倒更類似歐洲的房屋。但是更爲儉樸實用,他們對空間的利用到了令人吃驚的地步,如何在有限的面積中榨取最大的空間是他們建築的唯一美學標準。而最令我們感到驚訝的是,每一棟我們見到的房屋都用瓦覆頂,而且每棟房屋,無論大小都使用鑲嵌着大塊玻璃的窗戶。
在大街的兩側,還有許多橫向的小街道。無論是主街還是支路,街道上行人並不多。所有的街道都是用鋪設大路的黑色砂石鋪設的,與大路一樣的平坦光滑。街道上乾淨的令人詫異――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除了在尼德蘭,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乾淨的城市。沒有垃圾、沒有污水、也沒有人和牲畜的大小便。
街道的兩側,修築有單獨的石頭人行道,人行道上種植有椰子樹的樹苗。澳洲人似乎十分喜愛椰子樹,到處種植這種有用的植物。在這裡我們又看到了類似大路上類似木樁。不過這次我們很容易的就分辨出了它的用途――顯然是路燈。鐵製的燈頭和玻璃罩印證了我們的想法。據說每到晚上,會有專人點燃路燈。在夜間點燃路燈提供照明,顯然能夠給商鋪和行人足夠的安全。然而他們使用這樣耗費巨大的做法似乎可以證明澳洲人“行事奢侈”這一觀點。
我們的馬車在一所漂亮的紅磚大房子前停下,這是座四四方方的房屋,上面有斜坡式的屋頂,蓋着德國式的板瓦。窗戶又高又窄,在我見過的所有臨高的澳洲人房屋中它是最接近歐洲房屋的美學觀點的。根據陪同的官員說:這裡是商館。專門接待外來的訪客。而外來的商人也可以選擇在此地下榻,這裡有精美的食品和房間供應。
我們在陪同的官員的帶領下下了馬車。澳洲人完全不講究排場,除了幾名陪同的官員和警衛人員之外,沒有多餘的人存在,更沒有華美的儀仗。我們只是被簡單的引領到商館內。隨後我們被帶到一處小型的候見廳內。
在進入大廳前,我們的隨員和譯員都被留在候見廳內。對此我向引領的官員表示了異議:因爲這樣我們將無法溝通。對方卻用德語回答我說:“不需要你那隻會說廣東話的譯員。”
他的德語有些奇怪,但是卻是我在整個亞洲除了德國人之外聽到過得最準確的德語。他的口音似乎是德意志北部地區的。
但是隨後,無論我怎樣試圖與之談話,他均閉口不言。直到我們被帶入大廳受到接見爲止。
大廳的面積不大,但是裝飾華麗。天花板上懸掛着有精美的玻璃的枝狀吊燈――但是我們發覺玻璃燈罩似乎是完全封閉的,而且也看到不到上面有蠟燭的痕跡,或許這僅僅是一種裝飾品。大廳中央有一扇豪華的中國式的屏風矗立着,尺幅之大,勝過我們在印度和波斯見過的那些中國屏風。牆壁上大幅的紙本畫,繪製得是山川河流和花卉。色彩鮮豔。這些畫的尺寸都非常大,有的幾乎完全覆蓋整面牆壁。特里尼先生認爲這些畫有明顯的歐洲式技法,包括用光、構圖和透視。聯想到閣下您給我的小冊子說到過,葡萄牙的傳教士在臨高有活動,這大約是某些修士的手筆。
大廳的地面上鋪設着豪華的波斯地毯,在屏風前有許多中國式的椅子和茶几整齊的呈半圓形的排列着。一位澳洲人的大官在屏風前迎候我們。
這位澳洲人的官員,是所謂的“執委”――在地位上類似於我們的主人。陪同的官員提醒我們:這是整個澳洲人元老院中最尊貴的九名元老之一。在貿易事務上擁有全權。
這位執委非常年輕,因爲澳洲人完全不留鬍子,我們很難看出他們的具體年齡。但是我估計他的年齡不會超過三十歲。這樣年紀的人處於如此的高位或許是通過世襲得來的。他的衣着非常儉樸,和我們一路上見到的所有澳洲人的官員毫無差別。如果我們的陪同官員不做介紹,在大街上我們無法識別出這樣一位大人物。
閣下,我在航程中曾經閱讀過多本旅行家和傳教士所撰寫的中國行記,每一本都提到中國的官吏嗜好豪華壯觀場面,大量的隨從和儀仗是每個官員所必備的設施,而在澳洲人這裡,我們完全看不到澳洲人有這樣的嗜好。作爲執委,他既沒有儀仗人員,也沒有許多吏員警衛隨從。完全是以最樸實的姿態來接見我們。這使我不由得想到了我們的祖國――澳洲人在很多方面於我們有相似的地方。
執委請我們在屏風前的椅子上坐下,隨後他通過陪同官員表示歉意,因爲本地沒有懂得我們語言的人,如果高地德語無法用作會談的語言,他詢問我們是否可以使用法語、英語、西班牙語或者拉丁語。我表示高地德語對我們來說是一種很方便的語言。
在會談開始前,我向執委閣下遞交了巴達維亞東印度評議會給予臨高的澳洲人元老院的信件,以證明我們的身份。並且向他們呈交了禮物的清單。對方表示感謝。隨後,我們就貿易問題展開了相關的談話。
澳洲人對我們運來的各種貨物均表示非常有興趣。他們願意收買的我們運來得全部貨物。並且願意就擴大貿易展開進一步的談判。我抓住這個機會,就海關稅率問題表示異議。閣下想必在我先前的報告中已經看到,雖然他們對多數進口產品徵收很低的稅率,甚至是免稅,但是對公司的在東印度羣島的主要出口商品香料卻課以重稅。對此我表示異議,要求與他們達成一個統一稅率,即除了免稅的商品之外,我們運進臨高銷售的商品不論品種一律徵收百分之一的關稅。同時,准許我們的商品在臨高自由出售而非完全由澳洲人包買。也就是說,准許商品隨行就市,而非按照他們的價格強制交易――我認爲這種條件是不合適的。
對方對此表示異議。他認爲百分之一的關稅過於低了。而且他完全拒絕統一關稅的概念,提出必須按照每種商品的不同狀況徵收關稅。不過,他同意就香料的關稅進行調整,給予我們香料進口的關稅特權。至於包買政策,他也允許我們可以不受此政策的影響,按照市場價格自由發賣。雖然最後未能使得對方達成百分之一的統一關稅的條件,但是能夠使得對方接受這兩點,我認爲這是一個相當大的進展。隨後我力圖使得公司的出口商品關稅降低到合適的稅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