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了那藥末的樣子,張大夫話還沒說完,繼續道:“這兩種藥都對人的精神有影響,好處也都是有的,一種嘛,就是可讓暴躁的人平息,一種嘛,就是讓抑鬱的人活分些。相反,越是抑鬱的人用了前一種越是消沉,越是活分的人用了後一種越是焦躁。什麼事都沒有的人,同時用了這兩種藥,不說長時間了,就是短時間內攪合得精神又抑鬱又暴躁,怕是不出幾天就要壞掉,瘋掉了。長久下去可是要在瘋癲中丟了性命。唉――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咯。這藥你以後可萬萬更小心些,千不可再沾染了。”
她和樑生聽着既心驚,又有些竊喜。對看一眼,樑生已經急急出門道:“張大夫,你看看可有法子解一解,她也是吃了幾天了,現在停下怕也有些影響。我先去去就來。”
樑生三兩步就不見了蹤影。張大夫有些愣然,只回頭衝着她搖頭道:“我還沒能破開這裡頭都有哪些藥,也不好胡亂給你開方子解毒。”
“恩,不急。張爺爺你先回去慢慢研究。我不妨事的,吃了那麼多年了,這再吃了幾日,既然已經發現了,還沒瘋,也不會再瘋了。”她說着,眼裡閃過一絲冷光。
等半柱香後,樑生回來。先是鬱悶地對着她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也不怕當着張大夫的面盡數抖落這些家醜了。她直言問道:“可是那陳嬌兒偷拿了她孃的藥,就下給我?”
樑生還是多看了張大夫兩眼,見張大夫也沒有避諱的意思,小方子更是豎起了耳朵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便都講出來給大家聽。
本來呢,他和她都是想到,這後一種藥很可能就是以前致使她癡傻的藥。二孃雖然收手了,但還藏着些。也不知道她怎麼得罪了陳嬌兒。二孃從前害她癡傻的事,陳嬌兒可能知情不全,但也多少知道一些,更是找見了她娘將這藥藏在何處,就貿貿然偷偷拿了二孃的藥下在了她的飯食中。可不是想讓她吃些苦頭那麼簡單了,分明還是想害她再癡傻。這個先不細說,樑生急着去了,只是想到此時二孃房中一定還有些這藥。他是想偷偷去取來,也好給張大夫更好查驗。
不過等他悄悄到了二孃門口,卻立即翻身到了屋頂上。沒辦法,二孃已經回屋,還叫了陳嬌兒到房中,也是關好了門窗,聲音不大,卻很是惱怒地訓斥着陳嬌兒。
“你這丫頭怎恁的糊塗了!”可見陳嬌兒也是剛到,剛一進屋就是被嬌娘這樣罵道。
這一句過後屋內卻是頓了頓,好在樑生已經翻身上了屋頂,是屏兒和陳嬌兒的隨身大丫鬟被趕了出來。兩個丫鬟出來了也沒走遠,就在門口守着。
屋內只剩下嬌娘和陳嬌兒,聲音也更是小了些。樑生還是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大着膽子掀開了一塊瓦片一些,都聽着也看着。
陳嬌兒跪在屋子中央,頭低低地沒有講話。
還是嬌娘數落個不停,“若不是我昨日打點庫房,也順便清了清自個兒屋子裡的雜物,都不曾想你居然偷摸進我房中拿走了些這兩個瓶子裡的東西,你可清楚這些都是什麼?就自作主張兩樣參雜着下到了那陳珍兒的飯食中。”
陳嬌兒有些不服氣地看了嬌娘一眼,還是沒有講話。但她那眼神裡頭分明是控訴着,“這藥你下得,憑什麼我就下不得?”
知女莫若母,嬌娘哪裡看不懂陳嬌兒那眼色。嬌娘氣悶地大喘了一口氣,但眼裡頭卻是有些自責。想她一身用毒的好功夫,雖不曾想過傳授給一雙兒女,卻怕他們從小還是多少耳濡目染,也都怪她,沒有在兒女面前更謹慎些。就是這些見不得光的瓶瓶罐罐還就大大方方地收在明面的首飾盒中,也是出於越擺在明面上越不怕人疑心。兒子大了倒也還好,自個兒搬出去住了一房,母子間也會避諱着些,便不會總來她房間了。這女兒卻是還住在一個院裡頭,更是三天兩頭往她屋裡頭跑。她是該早把這些東西收收好的。
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嬌娘還是沒了脾氣,語氣放柔了許多問道:“你先告訴孃親,作何突然想要如此做?”
陳嬌兒猶豫了一下,答道:“娘,你怎的就膽小了起來。現在爹爹不在府中,正是大好的機會,你卻不敢作爲,只有女兒幫您代勞了。”
“你這話說得可是動聽。幫我?娘所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爲了你們姊弟倆。你休要搪塞,現在孃親好好問你,你就不要隱瞞,真當孃親不知道你昨兒幹嘛去了?”嬌娘語氣含笑,不怒,卻隱含着一絲更讓陳嬌兒膽寒的嚴厲。
“娘!”陳嬌兒是怕了,或者還有一些別的什麼,大叫了嬌娘一聲,似認錯似嬌嗔,面上居然有些羞怯。
“好,這事兒我不再說你。你年紀也大了,先頭那些個婆子上門已經都被你決絕打發了再不來,女兒家自己做好了決定,認定了就去做,去爭取,娘是支持的,不攔着。但對那陳珍兒,這糊塗事你可萬不能再做。昨兒我已經跳出來替你頂了,回頭你爹那邊知道了也只能再怪我,不關你事。藥瓶我也換了地方。你都不知道這些藥裡頭究竟有什麼,諒你也再沒別處尋去。你倒好,提前多取了些,這是想着往後既然沒有更多了,便一不做二不休一次把這當一點一點下的藥一次都給下了?”
嬌娘晃動着手中兩個瓷瓶,皺眉打開瓶塞,喝道:“昨兒我就換了地方,今早你趁着我不在房中,又偷偷來取過!真虧了娘這屋子不大,你還就翻了個底朝天!你可知下了太多,下得急促,攪拌得還不均勻,打眼一看那米飯中就能看出異樣來?”
其實嬌娘不拔下瓶塞,用手一掂量就知道又少了大半瓶,瓶子都見底了!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