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應昊精神抖擻地醒來,她已經打點好了一切。
“你跟我一起走?”應昊不無詫異地問道。
“你不樂意?”她眉頭一挑。
“不是,只是……”應昊看了看蔣大夫。
蔣大夫道:“丫頭是擔心你,先把你送回家,她什麼時候回來找我修習不行。”
應昊張了張嘴,他想問的不是這個。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好像……奇怪了!昨兒他該是散盡了內力,既然今早是在醫館的房間醒來,那就是蔣大夫救了他?他感覺到自己丹田內的氣息,功力起碼恢復了一半,也是蔣大夫爲他度氣了吧?這樣他還有什麼叫人擔心的?
蔣大夫搖了搖頭道:“當一個人真正關心一個人,不是你說不用擔心,她就會不擔心的。”
聽了這話,應昊忽然心頭一悸,擡眼驚喜地看向她。
她衝着應昊燦爛一笑,道:“我也好長時間沒回家了,帶我回家吧。”
“好。”應昊想也不想地應道。
臨出發前,蔣大夫將那一缸子白花水都打包送上了他們馬車,再三叮囑她,“你的進度如此之快,一定要每日喝上一碗。”
“知道啦,謝謝師傅。”她衝着蔣大夫眨了眨眼,還拍了拍胸口。
蔣大夫瞄了她鼓鼓囊囊的胸口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
上了馬車後,她居然要求應昊坐在裡頭,由她來駕車。結果就變成應昊也同她一起坐到了前頭,二人共同駕車。
“神神秘秘的,你和你師父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應昊早留意到了她和蔣大夫的互動,這時才問道。
她斜了應昊一眼,手鬆開了繮繩,好在應昊眼明手快地又一把拉住了那繮繩。她探手入懷,掏出了一本冊子,道:“也沒什麼,喏,這是我師父給我的。師父讚我悟性高,照着這冊子自己就可以修煉。”
“你真的沒事吧?”應昊早前沒能問出口的擔心是這個。
“有啥事兒?”她反問道。
“……”應昊窒了窒,拼命組織着語言道,“就是你的身體狀況啊。昨兒你……”
她打斷了應昊,燦笑着道:“你知道嗎?師父說我昨兒造詣又進了一層呢!”
“啥?”應昊一愣。
她猛地拉起應昊一隻手,和她自己的一隻手相對,好在應昊駕車不急,另一隻手趕忙用力也是穩住了繮繩。不待應昊脫口抱怨,她道:“你不是功力也恢復許多了嗎?你感受一下。”
應昊想要縮手,不太敢。現在他們再駕車,萬一一個不小心……
她又捉住應昊的手,不讓他退卻,道:“沒事啊,相信我。”
應昊盯住她的雙目半響,拗不過她,小心翼翼地探息進入她體內。她則閉上了雙目,很快感受到了他探入她體內的氣息。她引導着自己的氣息流向他,輕柔地引導着他的氣息在她周身內遊走,全無保留地向他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片刻後,她睜開雙眼,眼中不無自豪地一閃一閃地盯着應昊。
應昊收回了手,再次用兩手握住了繮繩。
她亮晶晶的雙眼漸漸變得有些失落。
“嗯,你的功力果然又進了一層呢。”應昊平淡地道。
“就這樣?”她還想要他誇讚她一番呢。
應昊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再說。他又怎麼看不出,她期待着他的讚許。他也想要她高興,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任何讚許的話。因爲他並不爲她感到高興。他應該爲她感到高興的不是嗎?爲何……
“駕!”應昊大呼了一聲,兩手一甩繮繩,馬車的速度突然提高。
她撅了撅嘴,末了也只是偷偷甩了應昊一個埋怨的白眼。一轉身,她也不再看着應昊,卻是環住了應昊的一條手臂,將身子也靠了上去,更將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疾馳的馬車,迎着風呼嘯而過。風掠起了他們的秀髮飛舞,卻打擾不了此時二人安靜地相貼。應昊心中的繚亂也很快因爲她這親暱的舉動而平息了下來。這是第一次,應昊竟也感覺到了安心。
因爲安心,應昊瞬間想通了。
原來,她武學上的天才叫應昊感覺到了害怕。身爲一個男人,他想要做她的男人,想要給她依靠。那麼,他就必須要比她強,纔有那個資格保護她。昨兒發生的那件事,再到今日……
他自己九死一生暫且不說,也算因禍得福。她的轉變,卻叫他心驚。他覺得她不再需要他。她凌亂的寒冰真氣,原本需要他的純陽真氣來壓制。他是有事在身,不得不將她託付給可以照顧她的蔣大夫,他心下其實是不好過的,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她,只是不得不。結果呢?她不曾開口要他留下,她卻也沒有順從他的安排。她居然只用了一日的功夫,自己做到了,再不用任何人幫她。她不但自己安撫了住了那暴亂的寒冰真氣,竟還叫自己的功力更上了一層樓。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她的心性該有多強韌啊!不單單是悟性極佳那麼簡單。她能真正做到靠自己,而不去依靠任何人。
這本是很好的品質,卻叫應昊再也無法輕視了她的潛力。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依附於男人的弱女子。那麼,他還可以拿什麼來征服她?他有什麼是她需要的?
不但如此,應昊甚至還覺得,自己現在可是在依靠她?早先蔣大夫說過的那一句話,“丫頭是擔心你,先把你送回家,她什麼時候回來找我修習不行。”加上他剛剛探過她的內息,此時他的功力只堪堪恢復了一半。她不但全恢復了,因爲更上了一層樓,可是比現在的他還要強。她比他強,這讓應昊從骨子裡無法接受。要他被一個女人照顧,還行?
她卻只用了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安撫了他內心的不爽。她有那個能力,願意照顧他,他該開心纔是。因爲她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雖然不需要,但她依然願意依靠他。夫妻二人間,怎麼就不能相互依靠了?她在向他示愛啊!
應昊猛地一拉繮繩,馬車戛然而止。
應昊才反應過來,立即驚喜地看向了她。
她也同時揚起了頭,燦笑地看着他。
一切盡在不言中。只是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他們便已經都懂得了對方的心意。
“時候不早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應昊,卻出聲提醒道。
應昊燦然一笑,率先別開視線,卻無限溫柔地道:“恩,走,我們回家。”
她這時才發現,驚訝地問道:“我們這是往……”話說到一半,她卻自己止住了。什麼都不用問,她安心地再次貼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則主動解釋道:“我王都的事情,今早接到了小七的來信,他已經處理好了。”
“嗯。”她簡單應了一聲。
所以,她早上說過的不是嗎?她也很久沒回家了,一定想家了。他便帶她回家,真正的家——崇陽都城。即使陳大將軍暫時不在,她也能見一見其他許久不見的人。
一路上,他們除了安靜地相貼,時而也有交談。
應昊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道:“其實,我一個人在王都,也挺寂寞的。”
“不是有陳嬌兒陪你嗎?”
“嗟!她是被你爹硬送來的。我給她安置了一個小院。我可從來都沒去過。”應昊着急地解釋道。
“是你爹硬送過去的吧?”她瞭解陳大將軍,陳大將軍護犢子。雖然同樣是他親生的女兒,說句不好聽的,她爹就是偏心眼子,護着她,怎麼可能幫着陳嬌兒,趁她不在,好近水樓臺?這顯然是聖上藉着她爹的幌子乾的好事兒。到底都是兒媳婦,女人間的恩怨全憑各自本事,最終誰能伺候好他兒子他就得意誰咯?
“真的是你爹。是你二孃求的他。”應昊搖了搖頭,道。他也瞭解他爹啊。她又哪裡知道,他爹比她爹還護着她這個犢子。應昊有的時候都懷疑,她怕不是纔是他爹親生的。有了媳婦忘了兒還行?現在回想起來,他爹那個老狐狸,怕不是比他還早窺破她在梨落城開了鳳凰樓,纔是把他安置在了炎陽城,做了炎陽王。他爹纔是想叫他近水樓臺先得月,麻溜地把她這個兒媳婦給追回來!
“哦。”她冷淡應了一聲。對於二孃,她還是不願多談。
應昊內心懊悔,不該提起那二孃的。
二人再無話。好在眼看着日暮西垂,應昊就近找了個城池下榻。
酆都城,昔日也曾是極盡繁華過的一座城池。那個時候崇陽剛剛勢起,酆都城本屬崇陽和靈海勢力交界。那城主趁着戰亂,自立爲王,周旋於兩國之間,只想叫自己的城池做個快活城。只是時過境遷,酆都城現在卻也落得稀疏平常了。因爲終是歸屬崇陽,日久後,離都遙遠,又遠離邊郊。日子太平,城裡的人能夠安居樂業,卻少了那麼點得過一日是一日,日日都該過得紅紅火火的激情。
進入城門後,他們並沒有急着隨便找一家店下榻,挨家路過細細挑選着。
她忽然主動問了他一句話,“你當真一次都沒有去找過陳嬌兒?”
回想他早前自爆寂寞,那就是說除了被送上門的陳嬌兒,他都沒帶上紀春蘭?嘖嘖!也就是說,這一年,嚴格說是一年多來,他都沒碰過女人啊?想到這點,她心中涌起一股竊喜,更多的還是詫異。年紀輕輕,又是早開過葷的,也是苦了他了。
“我一次都沒有去找過她!”應昊盯住她的雙眼,認認真真地再次道。
她笑了,忽然不看應昊,指着前頭的一家店道:“就這家吧。”
應昊順着她所指瞄了一眼,道:“好。”
她挑了一家門臉特別不起眼的店,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破舊。若說這家店有什麼優勢,大概是因爲地處同樣偏僻吧,這樣的店倒是跟蔣大夫家的旅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估計住進去同樣會是唯一的客人,將會很是僻靜吧。
見到他們的馬車停在店門口,裡頭原本意興闌珊的店員頓時精神一震,掌櫃的居然和小廝同時迎了出來。
“二位是打尖啊還是住店啊?”老掌櫃的熱情非常地詢問道。
“住店。”應昊一邊應着,一邊先行翻身下了馬車,本想接她下來,卻無奈地發現她已經從另一側跳了下來。
“二位是住……”
“一間……”應昊順口答道,話說了一半卻看向了她。
她笑笑地衝着那掌櫃的確定道:“一間上房。”
應昊這嘴角也就不受控制地咧了起來。
既然掌櫃的親自接待,那小廝已經接過繮繩,去停放馬車了。
掌櫃的引着二人入店,一邊不太好意思地道:“小店只有一間上房,眼下那上房已經被別人預定了,該也是今晚到達入住。你們看……”
她瞄了一眼,小店只有二層。客房都在二層,上樓梯第一間開門在左側,瞧着佔了整個左側的空間,是個套間,該就是那唯一的上房了。說來這裡有處古怪。上樓梯右側緊挨着也還有一扇門,看構造原本也該是一間位於轉角處的套房。這店裡本來應該還有一間上房纔是?但那扇門現在卻在外頭被落了鎖,好像棄用許久了。剩下右側還有三間房,順次排列,都是簡單的小房間。
她看了應昊一眼,決定道:“那就最靠後的那間吧。”
“好嘞!”掌櫃的立即奉上鑰匙,狠怕他們反悔似的,還立即親自引着他們往樓上走去。
一邊上樓梯,她一邊道:“稍後還麻煩掌櫃的給燒些熱水……”
不想,那掌櫃的這次特別自豪地打斷了她道:“小店這後身有處溫泉,二位舟車勞頓,在這個時候若是能泡上一泡,再喝上兩壺燒酒,保定疲勞全消。”
“哦?”她和應昊對看一眼,眼裡都藏着意外的驚喜。
“如此,那就勞煩掌櫃的給做上二三下酒好菜,燒兩壺好酒吧。”
“得嘞!”掌櫃的將二人送入房間,便轉身下了樓。
這時,她纔是想到,那掌櫃的都沒問二人收定金呢。
“你先休息,我下去把房錢付了。”她對應昊道。
應昊一愣,來不及反對,她已經出去了。叫她付錢還行?再說了,她身上有錢嗎?應該趕忙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