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擡頭,墨香樓裡才真叫賓朋滿座燈火輝煌。聽動靜,訂了樓上包間的顯貴也陸續到來,不過她們隔壁這一間還空着。她突然明白了爲何下午樓下散臺就有那麼多人來佔座。因爲來晚的人既無提前訂好的包間,樓下的散臺又都叫先來的坐了,他們只好站着。
仔細去看,這詩詞大會還真是熱鬧,除了誓要拿個名次的才子才女,只是來看個好的男女老幼都有。墨香樓也不薄待他們,在站位附近也設置着一些高几,上頭布着茶水和瓜果供人任意取用。
她見樓下散臺也已經有人的桌上撤下了糕點,換點了酒菜,便也招呼了一聲。門口的小廝應聲進入。她點了一桌慣常吃的菜,看了看陳珠兒,還是點了一壺酒。
待酒菜上桌,不想陳珠兒非也要嚐嚐這墨香樓的招牌甘露。她猶豫着,還是拗不過陳珠兒,只好倒了一杯給她嚐嚐。還好,看起來小丫頭也不是第一次喝酒,一杯下肚,小丫頭不見醉意,咂了咂嘴,直道:“好喝!”
她一笑,便也不再去管着陳珠兒。
在陳珠兒的面前,梨子和梅子沒有一同上桌,還要幫她護着那大小姐的威嚴。反正墨香樓的酒菜她倆也經常吃,不差這一頓。但這晚飯時候,飯總也是要給人家吃的。她便又喚來小廝,簡單給梨子和梅子點了兩個菜,讓他們在邊桌吃了。
這時,她聽着,隔壁的人也到了,人數還不少。聽腳步,估摸着有八九位,都是男子。這屋的客人姍姍來遲,已經是包間客人最後入座的。
緊接着,樓下大廳一聲鑼鼓,滿是喧囂復寂靜,大會開始了。
一位主持人上臺喝道:“冬去春來壓滿枝,最是一年好時節。今日適逢五月十五,又是一年一度的詩詞大會,幸輪墨香樓做莊。還請諸位看官酒滿上,且看今年花落誰家。”
她聽着那主持人的唱詞,總覺得他最後要說,請諸位才子佳人開始你們的表演。
“噗嗤!”她被自己的腦補逗笑。這古人要是有這幽默細胞還得了?不過於她來說接下來正是要喝酒看戲。
那主持人下臺,一位身着紅服男子上臺來。她覺着這套紅服很喜慶,估摸着是套特別的衣衫。
陳珠兒一看到那男子立即眼睛放光,嗖地湊到了窗口,奈何探出了半個身子都難以看到那男子的正臉。
她一驚,趕忙吩咐梨子和梅子將陳珠兒拉了回來,訓斥道:“恁得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不怕叫人看了去笑話,也要當心點別摔落了出去!”
陳珠兒意興闌珊地乖乖坐好,抱怨道:“知道啦。我還心想見見去年大賽的勝出者也是狀元郎長得何謂閉月羞花。根本看不清的,沒意思。”
原來這位是上一屆狀元郎啊。不過這閉月羞花?她仔細看了看陳珠兒臉色,好像陳珠兒也不是濫用詞語啊。她不由得也向窗外望了望。
適逢那位上一屆魁首已經簡單明瞭道出了這一屆的賽題“鳳翔九天”,話不多,便向臺下走去。
她看到了那位的側臉,光是這側顏也真叫她驚爲天人。閉月羞花本是形容女子美極,但放在這位的身上一點都不過譽。她不由得都動了動身子,想要看清這位的正臉。但這位下了臺後便腳步匆匆好像上了二樓來,聽動靜進入了附近的包間。她不想太突兀,忍住了沒有開門去一看究竟。
陳珠兒見她來了興致,便主動解說道:“這位狀元郎姓荊,單名一個箐子。光看他名姓不知者已經覺着是位女子。偏他還愛好穿粉紅色衣衫。去年他一上臺,一身桃色,膚若凝脂,脣若點絳,身姿雖略嫌高挑但也如弱柳扶風。很是驚豔了當年所有看客,滿以爲他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妙齡女子。誰知他一開口,聲線醇厚,卻是實打實的男聲。不過知道了他是位男子也不妨礙大家享受他的好皮相。誰知他雖然話不多,每次只應答詩句不多一字,卻每句珠璣。最後他一路獲得頭籌。不單單是個皮相好看的,更是位難得的奇才。可惜,本來以爲他得了風韻茶肆的一年免單獎賞,這一年中去了風韻茶肆便可以窺見他一面,誰知衆人慕名而來,風韻茶肆每日賓朋滿座,卻始終沒能迎來他再一次光顧。直到皇榜發佈,得知他竟中了狀元,並很快入仕爲官,還直接做了中書舍人要職。當真是一飛沖天。聽說那之後中書令有意把長女許配給他,卻被他拒絕,中書令大人卻還是對他厚愛有加。還有什麼門下省納言、尚書省僕射也都有意招他爲婿,也皆遭拒絕,卻也全不嫌隙。也不知道沉默寡言的荊箐是給衆位大人下了什麼迷魂藥,無論他怎麼冷情薄倖,大家還是樂意用熱戀貼他的冷屁股。所以荊箐至今依然未成家立室,今年的詩詞大會熱鬧過往年,就是有許多才女想要獲得頭籌以盼佳人青睞,都想做他的狀元夫人呢。”
她聽得確實津津有味,更是被陳珠兒言辭間偶有用形容美女的形容詞來說荊箐逗笑。不過看樓下前排女子人數衆多,想來陳珠兒所說確有其事。
她不禁調笑了陳珠兒一句,道:“怎的,珠兒妹妹厭了樑生,也移情這貌美的荊箐了?”
不想陳珠兒嗤之以鼻道:“怎麼會?我只是有些好奇,這荊箐究竟是否如傳言中美貌勝過女子。不過就算他當真如斯美貌,也比不上樑哥哥。樑哥哥也好看啊,而且樑哥哥還是個真男人。這荊箐美則美矣,卻太……”
她覺着陳珠兒雖然沒說,但眉目間鄙視那荊箐是個娘娘腔。
陳珠兒神秘兮兮地湊近了她一些,小聲道:“聽說這荊箐不慕女色,卻跟二皇子不清不楚的。”
她聽了心下有些驚訝。剛剛她只匆匆一瞥,覺着這荊箐冷則冷矣,但自有一番傲骨,怎的竟是龍陽之人?她也不盡信了陳珠兒,反倒懷疑地瞄了陳珠兒一眼。這小丫頭平日裡大門不出的,婉君姨娘看得緊,哪來的這些莫須有的消息?
陳珠兒好像讀懂了她的質疑,無所謂地聳聳肩,道:“嘛,我也只是偶然聽到六妹和七妹談起他。只是一些坊間傳言,因爲荊箐和二皇子走得比較近,還經常夜宿對方府邸。加上荊箐不慕女色,二皇子在與他日漸親今後對府中女眷也多有冷落。至於他倆究竟是識英雄重英雄相見恨晚,還是真有些什麼不清不楚的。關起門來只有他倆清楚咯。”
原來只是坊間傳言。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頭再望樓下,今年有一位颯爽的美貌姑娘風頭很盛,很有望奪得頭籌。她見那姑娘時不時擡頭望向二樓,似乎就是在望那荊箐。她想,若是這姑娘真獲勝,荊狀元得了這樣位狀元夫人,那謠言也該不攻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