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旻天疾威’被稱爲天罰咒,據說能夠大範圍毀滅一切陰暗面的存在。去年冬狩獵賽上,蘇施君降臨那座沙箱小世界的時候,鄭清曾經‘有幸’短暫感受過那道咒語的威力。
當真是神佛辟易,天威難測。
而眼下,蔣玉使用的這道咒語只能算‘天罰咒’的一部分,威懾範圍小,威力也很弱。
但就算再弱,也應該有點動靜的。
鄭清閉眼後,在心底默數三個數,同時想象着對面那兩個嘴賤的傢伙,猜測他們會在這道咒語下變成什麼樣子——肉醬亦或者滿身焦黑?
半晌。
咒語出口後,半晌,鄭清沒有聽到一點動靜。
他納罕着睜開眼,兩個黑巫師正驚訝的看着他。偏過頭,男巫發現原本站在身旁的女巫消失的無影無蹤。
隨即,他感到褲腳處有輕微的拉扯感。
他低下頭,腳邊蹲着一隻熟悉的白色小貓,正探着爪子勾他的袍角。
白貓甩了甩尾巴,貓臉上同樣一片茫然。
這是被咒語反噬了?鄭清腦海劃過這道念頭。但隨即他否定了這種猜測。旻天疾威與變形咒完全屬於兩個不同系列的咒語,沒道理咒語反噬能把一個巫師變成貓。
“竟然是一道‘強制變形術’?!”矮個子巫師的話將年輕巫師從震驚中驚醒。
鄭清立刻醒悟,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他回過頭,對面的矮胖子不知何時已經取下了臉上的墨鏡,正擡起胳膊,把手湊到眼前仔細端詳,他的右手中指上,一枚金指環上嵌着的翡翠石已經從中間裂開一道縫隙,整塊寶石中蘊含的靈機散盡,變成一塊頑石。
“太浪費了,太浪費了。”矮胖子巫師喃喃着,眉眼之間全是痛心:“怎麼會是一道‘強制變形術’……我以爲是一道‘防身咒’……明明有更便宜的辦法……怎麼會這樣……”
“這不是你的錯。”矮子的同伴,那位瘦高巫師彎下腰,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少有人會把這麼珍貴的魔法封印在一塊翡翠中。它值得呆在一塊綠寶石裡。”
“太浪費了,”矮子仍自顧自嘟囔着,翻來覆去摩挲着手指上那塊失去顏色的翡翠:“明明有更便宜的辦法……”
鄭清聽着兩個黑巫師之間的談話,終於回過味來。
那枚嵌着翡翠的寶石應該是矮子之前不知從什麼地方撈到的‘戰利品’,只不過一時眼拙,誤以爲是一道護身咒,卻不料寶石裡封印的竟是一道‘強制變形咒’。
而這也解決了鄭清心底最大的困惑。
強制變形咒是精通變形術的高階註冊巫師才能研習的一種魔法,能夠將指定目標強制轉化爲對方曾經使用過的動物形態,持續時間根據施法者的能力從一分鐘到一輩子不等。
這道魔法最大的特點不是變形,而是無害。
被強制變形的動物,在變形期間免疫任何物理與魔咒攻擊,而且還會快速恢復已經受到的傷害——倘若沒有‘強制變形’這個略顯詭異的‘副作用’,這道魔法完全可以成爲獵場上最優秀的輔助魔法。
正是這些特點,讓鄭清意識到爲什麼蔣玉會毫無反抗的被變成一隻貓。
因爲對方施展的這道魔法並非攻擊性魔法、也不帶有任何惡毒詛咒,相反這道魔法有很好的恢復效果。所以它沒有受到蔣玉身上那些護符、寶物的阻礙。
想到這裡,男生悄悄吁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一直捏着法書,略顯僵硬的手指——考慮到那塊翡翠石的低劣程度,這道‘強制變形術’能夠持續的時間肯定不會太久,說不準就是一分鐘。
他需要儘可能久的與對方周旋一段時間。
“如果你小心一點就更好了。”男巫咕噥着,摸出法書舉到身前。
白貓的耳朵尖有些發紅,三下五除二躥到鄭清肩頭,兇狠的衝對方叫了兩下。原本趴在鄭清肩頭的那隻小青蛙,乖乖縮了身子,任憑白貓爪子踩在它的腦門上。
兩個黑巫師齊刷刷看了過來。
鄭清舉着法書的手紋絲不動,法書上騰起一層青幽幽的光暈。
“很抱歉打擾你們的反思時間。”年輕公費生非常誠懇的說道:“……之前三個金豆子的提議還有效嗎?”
矮胖巫師臉上露出一絲讚賞的微笑。
“不,不是三個金豆子。”他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你聽錯了,我剛剛說的是兩個金豆子。你給我們兩個金豆子,我們放你們離開。”
他的語氣非常堅定,彷彿沒有看見鄭清手中法書上越來越濃厚的魔力波動。
鄭清險些被對方的無恥氣笑——雖然他也只想拖延時間,卻沒料到對方竟能無恥到這種地步,扭頭就把剛剛說的話吃進肚子裡。
小白貓忽然變得有些焦躁,揮着爪子一個勁兒往鄭清臉上糊。
鄭清側着腦袋,小心避開她的爪子,一邊責怪的瞥了她一眼,一邊警惕的看向對面的兩個黑巫師:“金豆子我有……但我怎麼相信你們說的話?”
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
他看到那個矮胖子眼中一閃而逝的貪婪,頓時想到一個成語,與虎謀皮。
不能單純拖延時間。
男生心底劃過這個念頭,一隻手仍舊舉着法書在身前,另一手則擡起來,一把撈住小白貓的肚皮,把她從肩頭拿下來——看上去像是因爲小白貓礙手礙腳,所以把她挪個地方。
被男巫撈到肚子的一瞬間,小白貓渾身都僵硬了。
她原本想張牙舞爪,一口咬掉男巫的耳朵——鄭清的耳朵據她嘴巴不遠,一伸脖子就能咬下來。
但隨即,她感到一張微硬的紙片隔在鄭清手心與她肚皮之間。紙上不斷升高的溫度,讓她意識到那是一張符紙。
事急從權。
於是,小白貓咬着牙,氣鼓鼓的,任憑男生把她放在地上。
一抹隱晦的紅光從鄭清手底一閃而逝,察覺到那張符紙落在地上後,鄭清終於悄悄鬆了一口氣,向後退了兩步。
小白貓跟着他的腳步,也向後退了兩步。
他們退了兩步,對面的兩位黑巫師則向前進了兩步,始終站在距離年輕巫師們十步開外的地方,不肯靠近也不肯離去。
鄭清感覺攥在手中的法書已經被汗水浸潤,封皮變得有些滑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