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是。”歐陽凌薇再次衝了過去。
“我對單挑這種事, 沒什麼興趣。”庫洛洛飛快地側身。
“那就別用‘看過我本來面目’這種話,威脅我!”歐陽凌薇閃到庫洛洛身後,擡起一腳攜着濃濃的殺氣, 旋踢。
“呵,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保證不告訴別人你本來的模樣。”庫洛洛輕笑, 身形微錯, 避開要害。
“庫洛洛,你敢威脅得再直白一點嗎?”歐陽凌薇大大的眼睛噴火一般死死瞪着庫洛洛,身形再進。
“恩, 下次我會注意的!”庫洛洛避開當胸而來的一記掌風。
“……”歐陽凌薇咬牙切齒了半天,看到庫洛洛那一幅淡定的模樣, 心中的火氣無疑又大了一分。強迫自己不要跟這種高智商的人較真, 否則鐵定是自討苦吃, 她極力壓住自己的脾氣,開口。
“……什麼問題?”
“你爲什麼要易容?”庫洛洛挑眉。
切, 害她緊張半天,還以爲他要問出一個讓她心驚肉跳的問題呢!歐陽凌薇鬆了一口氣,毫無留情地擡腿就是一個下劈。
“打贏我就告訴你!”
聽到歐陽凌薇這句話,庫洛洛突然停手,嘴角彎到一個好看的弧度, 淡淡的說道:“你打不贏我的。”
“不要小看人。”聲音從牙縫裡擠出。歐陽凌薇如利劍一般衝了過去。
庫洛洛嘴角的弧度加深, 左手插在褲子口袋裡, 身形疾退, 同時, 柔聲的說道:“薇薇,都說了你贏不了我的。”
說着, 他左手從口袋裡輕輕地抽出,一條白色的花紗赫然出現在他的修長的指間。
歐陽凌薇一楞,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硬生生停下了腳步,這條花紗原本是圍在她脖子上的……
直視着庫洛洛那雙深邃的黑色眼睛,沉默片刻,歐陽凌薇才悶悶地道。
“我輸了。”
“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吧。”庫洛洛道。
歐陽凌薇點頭,簡單的思索一番後,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易容,自然是因爲本小姐長得太漂亮了。”
“……”庫洛洛少見的無語幾秒,期待許久的答案完全在意料之外呢。
“……”俠客抽了一下嘴角,“玩笑說得跟真的一樣。”
歐陽凌薇沒有在意俠客說的話,繼續直視着庫洛洛,又很認真補充了一句:“不易容出門會引起騷亂。”
俠客的招牌笑容僵住了,“真冷。”
“冰棍在太陽底下走,走着走着就不見了。”歐陽凌薇淡然的道。
“誒?!”俠客楞。
歐陽凌薇看了看俠客,一臉平靜,“這個才冷。”
“……”
“薇薇,‘爲什麼要易容’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庫洛洛溫柔的提醒。
哈?!一個問號自歐陽凌薇的眼眸裡閃過,庫洛洛他不相信我的回答?!啊——庫洛洛這個騙子,根本就沒有跟蹤我!被忽悠了!既然如此……
歐陽凌薇斂下眼眸,握拳,“你的問題太強人所難!我概括地說可以嗎?”
庫洛洛笑,“說。”
歐陽凌薇深深地吸了一口,開口:“其實我是神仙,下凡來體驗世情的,被凡人窺破真身,會被壓進雷峰塔。”
五個大男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歐陽凌薇,然後——
庫洛洛:“……”
俠客:“……”
伊爾迷:“……”
西索:“……”
飛坦:“……”
歐陽凌薇平靜的一一回視過去,無比淡定的道:“我開玩笑的。”
“……拜託!薇薇,這種時候就不要這麼面無表情地說冷笑話,好不好!”俠客囧。
“其實我和奧特曼一樣來自異次元,他要維護世界和平,我要征服星辰大海,我們要保持神秘感。”
“…………”
“其實……”
“薇薇。”庫洛洛果斷地截斷某人的話,撫額,木然的別開眼,“你就當我什麼都沒問過……”
他雖然不知道‘雷峰塔’‘奧特曼’是什麼東西,但他覺得再讓她繼續說下去,他一定會被她的答案囧倒,頓悟後,他毅然地選擇結束話題。
“好!”庫洛洛這樣清冷的人,配上隱隱呆滯的表情,果然如想象中一般可愛啊!歐陽凌薇笑得眉彎眼彎,心情大好。
重新系好白花紗,歐陽凌薇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明白,她什麼時候露出破綻的,猶豫了一下,她出聲道:“庫洛洛。”
庫洛洛溫和地笑了笑:“怎麼?”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臉不對勁的?” 歐陽凌薇皺眉。
“我早就發現了。”
“哦?!什麼時候?”
“在你找我借書的時候。”
“……那是第一次見面吧!庫洛洛,你還真是——一個恐怖的人。”
“呵,薇薇你是在誇我?”
……不要用肯定的語氣說疑問句。歐陽凌薇鬱悶了,她一直以爲自己隱藏得神不知鬼不覺,原來那麼早……就被人發現了。
她再次覺得這個男人很危險,以他縝密的心思,暴露只是遲早的問題,以後絕不能靠近他三尺之內,想到‘以後’兩字,她微楞,哎,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現在先把東西拿到手。
歐陽凌薇四處張望了一下,整個大殿除了幾根石柱外,只有一塊泛着淡藍色熒光的石板。走到石板前,看到上面刻的古篆體後,她又楞了。
這確實是她要找的地方沒錯了,可是,這首詩……
三行字,很簡單。
牀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
……
最後一句,石板是沒寫,但歐陽凌薇知道,那一句,也很簡單。
歐陽凌薇看着正好足夠填入五個字的空白,眼中有些迷茫。
爲什麼會刻上這麼一首思鄉的詩?
兩千前來到獵人世界的前輩,在這個世界渡過一千年時光的前輩,爲什麼要思鄉?
只要花時間去蓄積能量,總是能回去的,他爲什麼要思鄉?
思鄉,思鄉,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不知道等到她回去的時候,露臺上的鳶尾花,是否盛開……
不知道等到她回去的時候,是否還能同從前一樣,坐在那面海臨風的青石臺上,靜靜的,喝上一杯美味的葡萄酒;靜靜的,渡過悠悠歲月……
想着,想着,她右手手腕輕轉,將本源力凝結在食指指尖,輕落,在石板上落下了第一劃。
隨着她落下的指尖,淺淺的惆悵消散在空中……
隨着她落下的指尖,淡藍熒光,如水紋一般,以石板爲中心,一層一層盪漾開來。
而刻下第一筆後,歐陽凌薇頓時進入一個奇妙的境界。
她眼中的色彩驟然消失,四周的建築,身邊的人全然不見蹤影,灰濛濛的天地之間,彷彿只剩她,以及眼前透着藍光的石板。
在這獨立的世界中,她流暢的一劃接着一劃,眼中漸漸有了潤潤的溼意,親人朋友手掌的觸感和溫度,微笑的面容,家中熟悉的擺設,還有陣陣海風吹來的淡淡花香,伴隨着淺淺的憂傷,掠過她的心間……
最後一筆落下,五個飛龍走鳳的字,猶若風捲舒雲,牢牢地刻在了石板上。
低頭思故鄉。
是的,低頭思故鄉。
思念如繁花,悠然綻放。
這一刻,歐陽凌薇徹底理解了,前輩爲什麼要思鄉!
在這個異時空,時間對於他來說,不是一條直線,而是一個圓。
身邊的人,都在趟着時間的長河,筆直地向前,而前輩,他微笑認識陌生的人,幾十年後告別親密的朋友……
他,一直都在告別。
告別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告別冬去春回,花開花又謝;告別生命中一段一段的喜怒哀樂。周而復始。
時間對於他來說,是一個接一個的圓。
歲月荏苒,歸期遙遙。一千年,那是絕對漫長的時光。
眼看滄海桑田,整個世界都變了,他卻還沒有變,這個世界再大,他也始終找不到歸屬感,也不可能真正融入其中……
思故鄉,思念那個地方,思念那裡的人。
又或者,什麼地方,什麼人,都不是,他只是在思念那些曾與人共同前行的感覺……
歐陽凌薇的心神完全沉浸在石板上遺留下來的情感波動中。
庫洛洛五人看到她的指尖,以異常沉重又異常流暢的動作,在石板上滑過一個個優美的弧度。
慢慢地,伴隨着一筆又一筆的書寫,他們感覺到她周身瀰漫着微微壓抑的氣息,她整個人一點一點地沉寂了下去。
看着她微微俯首的側影,他們的腦海中不知不覺的出現一幅流動的畫面。
畫裡雲捲雲舒,花開花謝,風走風停,潮起潮落。
而她身影孤絕地立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那樣凌空虛立於天地之間。一筆又一筆,任時光飛逝,任紅塵滄桑,任千古變幻。
舉世皆凡人,獨她,千年萬載,不死不滅。
最後一筆落下,畫中人只是隨意的站在那裡,就讓人感覺那麼孤單難過,那麼無所歸依。
一直看着歐陽凌薇的衆人,也在這個時候,覺得她很不對勁。
“薇薇——在想什麼?”伊爾迷走到她的面前,輕輕地摟着她的肩膀,搖晃着,“你剛纔的眼神——”
“啊?!”歐陽凌薇恍然回神,愣愣地看着伊爾迷,“怎麼了?!我的眼神怎麼啦?”
伊爾迷低頭,貼在她的耳畔,低聲說:“我不喜歡。”
薇薇,剛纔你心中想的是什麼?讓你的眼神那麼黯然,那麼落寞。一個眼神,泄露了太多關於你的秘密。平常時的單純無邪,處事時的灑脫隨性,離開時的冷漠決絕,到底哪一個纔是真的你,還是這些統統都是你製造出來的假象?就如你的臉。
“對不起。”歐陽凌薇的神色有些寂滅無奈。
“爲什麼要道歉?”伊爾迷的黑眸溫潤迷濛。
“小伊,我討厭時間。”
“我知道。”
“我討厭抓不住的感覺。”
“我知道。”
“所以,小伊,對不起。”歐陽凌薇閉上雙眼,喃喃出聲,一句輕輕地‘對不起’,飽含着她千言萬語也道不盡的深意。
“對不起嗎?我知道了。”伊爾迷雙手將歐陽凌薇攬到懷中,淡淡的開口,短短的四個字承載着他的理解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