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民不是很明白爲什麼自己能回去,她就回不去了。抱着想看看她所描繪的城市美好來到東海,所見所聞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美好。
從再次見面的激動中清醒過來,陸山民無比的辛酸,兩人雖然出身相同,但從白靈考上大學那一刻起,就註定成爲了兩個平行世界的人,不管自己是不是這麼認爲,至少白靈是這麼認爲的。
嘆了口氣,陸山民淡淡的笑了笑,“白靈,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白靈開心的笑了起來,就像此時馬嘴村漫山的映山紅,“謝謝你山民哥,我就知道我做什麼你都會支持我”。
陸山民臉色漸漸變得嚴肅:“那個叫牟益成的人,你以後不要接觸了,他不是個好人”。
白靈開心的笑容頓時凝固,臉上換之複雜不可辨析的表情,“山民哥,這裡是東海,不是山裡,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要用好壞來分,分不清的”。
陸山民眉頭緊皺,“他並不是真的喜歡你”。
白靈苦笑了一下,“我知道”。
陸山民驚訝的張大嘴巴,“那你知不知道他四處留情,還害得好幾個女生墮胎”。
白靈低下了頭,看不清她的眼神。
陸山民的心臟猶如遭到巨錘般重擊,聲音顫抖的問道,“你也知道對不對”?
白靈頭低得更低,死死的咬住嘴脣,輕輕的嗯了一聲。
“爲什麼”?
陸山民心裡裝滿了十萬個爲什麼?本以爲白靈是被牟益成的甜言蜜語矇蔽,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白靈早已知道這些。
爲什麼明明知道是個人渣,還要以身試火。
白靈擡起了頭,臉上神情變幻,“山民哥,你知道東海大學多少女生做夢都想做他的女朋友嗎”。
陸山民臉色鐵青,“那又怎麼樣”?
“山民哥,你放心吧,我不傻,我知道越容易得到,男人越不會珍惜”。
“所以你就設置了一個可笑的考驗,要他拿到一個冠軍”。
白靈苦笑道,“也算是給自己設立最後一道防線吧”。
陸山民有些憤怒,“這也算防線?你明知道他是職業選手,拿這樣的冠軍輕而易舉,你這是在自欺欺人”。
白靈一臉的無奈,“山民哥,每個女生都幻想着有個腳踏七色彩雲的英雄前來向自己表白,我也一樣”。
陸山民苦笑連連,原來自己早已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1號擂臺,第一輪第七場的比賽開始了,牟東雲徹底坐不住了,氣呼呼的朝着散打協會那幾個成員怒吼。
“還他孃的坐着幹什麼,趕緊給老子去找人”。
七八個金融高專散打協會的學生此刻也是焦急萬分,趕緊起身分頭去找陸山民。
旁邊電子科大的那位打賭的選手笑呵呵的走到牟東遠身旁。
“呵呵,這位老師,你們學校那位選手是不是輸不起臨陣逃脫了啊”。
牟東雲滿臉憤怒,霍的一聲扯掉上衣,露出滿身石頭般的肌肉。
“你他孃的再嗶嗶,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揍你”。
那男生看了一眼牟東雲滿身的爆炸肌肉,撇了撇嘴,嘴裡嘀嘀咕咕的離開。
牟東雲憤懣的坐在看臺上,把陸山民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怔怔的看着擂臺,就像看着自己的學生在擂臺上一樣,牟東雲暗暗祈禱,希望這一組選手能夠多打幾個回合,否則,陸山民只能當是自動棄權。
好不容易找到個救星,深更半夜的教拳,戰戰兢兢的渡過這幾個月,眼看就要見分曉的時候,陸山民這混蛋竟然跟着一個女人逃跑。
還好這一場比賽兩方都有一定的水平,打了兩個回合不分上下,看這個樣子應該能打滿五個回合。
牟東雲坐立不安的四處張望,嘴裡不停的罵罵咧咧。
白靈臉上滿是愧疚,“山民哥,對不起”。
陸山民有種有力無處使的無力感,“你不是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你自己”。
“山民哥,我知道你對我好,包括我父母在內,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當初我父母不讓我上學,如果不是你進山打獵供我上學,我不會有今天。
白靈眼中閃過一絲柔情,“如果不是我考上大學,我們或許真的可以在山裡幸福的過一輩子,就像山裡其他村民一樣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山民哥,我知道那天我對你說‘夏蟲不可以語冰,井蛙不可以語海’這句話很過分,但是現實就是這樣,我們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誰讓我看到了這世界的繁華,我不想在回到山裡”。
陸山民呵呵苦笑,笑得眼淚盈眶。
白靈聲音哽咽,滿臉的愧疚和痛楚,“山民哥,愛情不能當飯吃,現實真的很殘酷。”
陸山民心裡一陣陣痛,聲音顫抖着說道:“是啊,殘酷得山盟海誓猶如一片浮雲,一陣風就能吹散。”
白靈的聲音嗚咽,雙手拉着陸山民的手,“山民哥,我家裡的情況你最清楚,我爸這些年根本沒了收入,村委會雖然替我交學費,但東海的生活費比學費更貴。”
“你看看我的手,上面滿是繭子,我在學校勤工儉學打了三份工,當別的同學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我已經在學校操場打掃衛生,當別的同學週末出去逛街的時候,我還在學校打掃教室,當別的同學在寢室吃着零食看着電影的時候,我還在學校公共廁所倒垃圾”。
白靈低聲抽泣, “我是個女孩子,我也愛美,寢室的同學個個穿得時尚漂亮,我還穿着高中的衣服。她們動輒幾千上萬的名貴包包,而我呢,只能到地攤上選十幾塊錢的地攤貨,都還要猶豫再三”。
“嗚嗚,她們明着不說,但我知道,她們背後都在議論我,都在嘲笑我”。
陸山民憐惜的撫摸着白靈的長髮,“你受苦了,別管她們怎麼議論,你只要記住你是馬嘴村的驕傲,你背後有全村人都在支持着你”。
“不,山民哥,我做不到,我真的好累,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我不願再過貧窮的日子,我討厭農村,我討厭別人在背後說我是村姑,我要尊嚴,我要在這個城市體面的活下去”。
陸山民的手抖了一下,他理解白靈的委屈,但他無法理解她竟然會討厭生她養她的地方,就爲了那所謂的尊嚴。
到東海大半年,白靈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情緒,默默的忍受着一切,哪怕過得再不堪,在同學面前也要表現得自信大方,此刻面對陸山民,無需再硬撐着,壓抑已久的情緒如洪水般傾瀉而出。
白靈哇的一聲大哭出來,撲進陸山民懷裡,“山民哥,從小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爲什麼?爲什麼你現在做不了我的英雄。我多麼希望你一直是我心目中可以保護我一生的英雄,爲什麼你不是了,爲什麼?”
“山民哥,我對不起你”。白靈撲在陸山民懷裡放聲哭泣。
陸山民的眼中滴下一滴淚珠,“我只是個山野村民,從來就不是什麼英雄”。
陸山民含着眼淚,抱了抱懷裡的白靈,“你是大學生,讀的書比我多,見的世面比我多,道理自然也應該比我多,但是我總覺得不是這個理,爺爺在世的時候說‘尊嚴從來都是自己掙的,跟別人沒多大關係’,我覺得爺爺說得很對”。
陸山民緩緩的推開白靈,看着她滿臉的淚水,“爺爺說,‘萬法變幻,不移赤子之心’,白靈,你變了,東海的繁華,迷失了你的本心”。
白靈不住的抽泣,“不,我沒變,我一直都是這樣,是你不懂,以前在山裡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但並不代表外面的世界就不存在,恰恰相反,這裡纔是真實的世界,一個無比真實卻無比殘酷的世界”。
廣播裡響起了響徹校園的聲音,“請金融高專的陸山民到1號擂臺就位,請金融高專的陸山民到1號擂臺就位”。
陸山民緩緩擡手替她擦了擦眼淚,轉身。
白靈一把拉住陸山民的手,她知道,這一放手,將會徹底失去守護了他十幾年的男人,痛哭失聲,“山民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陸山民回頭,眼裡同樣含着淚水,“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
“山民哥”、、、、、
陸山民笑了笑,心裡突然有種釋然的感覺,那副困住內心的枷鎖也隨之緩緩破碎,一切妄想和幻想在現實面前片片破碎,一切都回不去了,是真的回不去了。
看見陸山民臉上解脫似的微笑,白靈心疼得難以呼吸,她知道,這一次她將真正失去,失去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陸山民移開白靈的手,“就讓山民哥最後一次爲你而戰吧,不管打不打得贏,不管有沒有意義,從此以後,兩不相欠”。
陸山民轉身,頭也不回的朝球場方向走去。
看着陸山民堅定離開的步伐,白靈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兩不相欠四個字重重的砸在她的心裡,蹲在地上,捂着臉,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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