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死間
親耳聽到唐城承認照相館街道里的事情跟他有關，原本心中焦急的許還山，卻意外的鬆了一口氣。許還山這裡有謝子瑤事後的彙報記錄，所以他知道當時那種狀況中蘊含的危險，唐城能出手幫助謝子瑤，許還山心中是感激的。但是他也對唐城這種隨意在租界開槍殺人的舉動很是擔心，就算唐城殺的都是日本特務，也還是會招來租界裡很多人的暗中調查。
許還山今天打來電話的時機明顯不對，着急將桌上那些金條和美金收進保險櫃的唐城，並沒有跟許還山在電話裡多說，便掛斷了電話。唐城主動掛斷電話，這還是第一次，電話那頭的許還山反應過來的時候，電話聽筒裡已經只剩下了盲音。坐着不動的許還山似乎是思量了好一陣子，這纔打開牆壁上的暗格，從裡面拿出一個信封來。
這個信封是許還山昨天上午藏進這個暗格裡的，裡面裝着上海地下黨蒐集到的特高科上海本部的一些資料和情報彙總，許還山原本不想這麼早把這些東西交給唐城，唐城剛纔主動掛斷電話的舉動，讓許還山不得不拿出這份東西來。唐城到達上海之後，一系列針對特高科和上海日軍的行動，雖說令上海的局勢越發的緊張起來，卻也使得上海地下黨組織鬆了一口氣，不至於被特高科逼的快喘不上氣來。
許還山正是因爲看到了這一點，纔會決定跟唐城合作，削弱特高科上海站的有生力量，只會對上海地下黨組織更加的有利。許還山這邊已經下定決定跟唐城合作，可他準備派阿九帶着資料聯絡唐城的時候，卻發現唐城又莫名其妙的聯繫不上了。唐城失去聯繫，並不是因爲暴露行蹤遭到特高科的圍捕，而是因爲情報處上海站出了問題。
接到餘老闆電話的時候，已經是凌晨時分，唐城沒敢多耽誤時間，馬上趕去茶莊跟餘老闆見面。“出事了，我剛剛得到消息，上海站有人叛變，上海站在租界裡的兩處聯絡點被特高科破獲，一共八人失去聯繫，生死不知。”唐城還從來沒有看到餘老闆會像現在這樣的氣急敗壞，尤其在餘老闆說出最後那四個字的時候，幾乎就是在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口的。
情報處內部出現叛徒，唐城對此並不覺着有什麼奇怪的，縱觀整個抗戰歷程中，投敵叛國的叛徒漢奸比比皆是，唐城猜測餘老闆會表現的如此憤怒，這其中應該還有自己不知道的緣由。果然，在情緒稍稍平復之後，餘老闆對唐城道出實情。“上海站叛變的這個人叫周海平，此人原本是北平大學的學生，加入情報處之後一直在總部工作，這次被調來上海，是專門負責甄別新人社會關係工作的。”
甄別新人社會關係？這是個什麼意思？唐城一頭霧水的時候，餘老闆出言解釋起來。“去年上海戰役的時候，處座下令組織別動隊參戰，各地分站和總部都抽調了大批人手加入別動隊，結果是人員損失慘重。總部轉移到武漢之後，便招募了不少新人加入，這個甄別社會關係的工作，便是對上海籍新人的一個家庭社會關係調查，以免被日本人魚目混珠。”
聽了餘老闆的解釋，唐城這纔算是明白過來啥叫社會關係甄別工作了，敢情這就是變相的身份覈對甄別。“這個周海平來上海的時候，身邊就帶着上海籍新人的名單，如果他真的背叛了情報處，那麼那份名單上的內容，就會給特高科可趁之機。如果換作是我的家中親友皆被日本人控制，那麼，我可能就會成爲下一個被日本人策反的背叛者。”
餘老闆說的這些，唐城也不陌生，他當初在重慶抓到的那些變節者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爲日本特務拿他們親人的性命做籌碼，纔會被逼答應爲日本人做事。“總部那邊是個什麼意思？是要馬上幹掉這個周海平，還是想着要把他弄回去處置？”唐城不想參與情報處的內部事務，所以他還是按照以往的行事風格，向餘老闆尋求答案。
餘老闆聞言卻緩緩搖頭，“我現在還沒有接到總部的命令，我一接到消息，就馬上先給你打去電話。我也不知道上海站那邊，是否已經將這個消息上報總部，我叫你過來，只是想要你做好準備，一旦情況惡化到了上海站也沒有辦法應對的時候，就必須要你出手了。”餘老闆此舉只是想要未雨綢繆，唐城聽了卻是暗自撇嘴。
“餘叔，不是我嫌上海站的行動能力，消息都已經傳到你這裡來了，上海站那邊怎麼會不知道。從我住所趕來你這裡，至少也要半個小時的時間，如果我是上海站的高層，半個小時早就夠做出必要反應的了。反正這都已經是凌晨了，那我就不回去了，我陪你在這裡等着總部的命令好了。”唐城有些話，不好當着餘老闆的面說出來，他擔心會把這個老頭子給氣出個好歹來。
時間一點點在唐城兩人的焦急等待中慢慢流逝，一直等到了天際出現魚肚白的時候，餘老闆終於收到手下送來的最新情報。“周海平已經被證實投敵叛變，特高科昨晚的突襲行動，便是因爲周海平提供的情報。上海站那邊到現在，還都沒有把真實的情況上報給總部那邊，我的人現在已經探查到特高科在租界裡的一處窩點，周海平很可能就被特高科秘密藏匿在這個地方。”
朱海平投敵叛變，卻意外的被特高科直接藏匿在了租界裡，這是唐城沒有想到的。“日本人這一手叫做燈下黑，他們已經預料到我們一旦得知朱海平叛變，一定會展開針對周海平的刺殺和襲擊。所以他們反其道行之，將周海平秘密安置在租界裡，一方面是可以避開我們的刺殺和襲擊，另一個方面，也方便了他們在租界裡持續展開針對我們的圍捕。”餘老闆的解釋簡單明瞭，唐城聽了，也不禁使連連點頭。
“既然已經知道這個周海平就在租界裡，不如就別等總部的命令了，我直接過去幹掉他就是了。”如果只是刺殺這個叫朱海平的叛徒，唐城並沒有覺着有多大的難度，但他卻沒有提及那張名單，因爲唐城心中還有其他的想法。唐城的主動請纓，並沒有出乎餘老闆的預料，況且餘老闆本身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唐城的行動能力。
“再等等，給你打電話之後，我就把情況上報給了總部那邊，咱們等到吃過早飯，不管總部那邊是否有命令過來，這個周海平，你都要幹掉。”餘老闆從來都不是一個不懂得變通的人，既然這個周海平已經被證實投敵叛變，而且這個人已經對情報處構成威脅和麻煩，那他就一定要幹掉這個叛徒才行。
因爲餘老闆的堅持，唐城只好繼續等待下去，一直等着餘老闆陪着他在茶莊的倉庫裡吃過了早飯，總部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傳過來。唐城忽然心中一動，向餘老闆低聲問道，“餘叔，總部那邊一直沒有消息過來，你說這個周海平會不會是總部那邊故意安排的一步棋？我還在南京的時候，可是聽說總部有過招募死間的計劃，這個周海平會不會就是一個死間？”
唐城的話，令原本心急如焚的餘老闆眉心直跳，仔細琢磨唐城剛纔的懷疑，似乎也並非是沒有可能，總部的那位處座大人算計日本人的本事，絕非是他們這些小角色能想到的。“餘叔，要不還是再等等看吧！萬一這個周海平，是總部那邊有意的安排，我這要是出手幹掉這個人，說不定就破壞了總部那邊的安排。”唐城此刻也越發的感覺自己的判斷是猜中了事實。
餘老闆對死間並不陌生，實際上，不但是情報處，就連地下黨和特高科，也使用過死間的手段。但要說這個周海平是總部安排的死間，餘老闆卻持懷疑態度，畢竟這個周海平資歷太淺，用餘老闆的話說，這個周海平也算是一個妥妥的新手。可就是想到了新手這個詞，餘老闆纔會更加的遲疑起來，按照總部那邊的做事風格，怎麼會安排一個新手來上海覈對新人的家庭社會關係？
唐城的話算是提醒了餘老闆，原本已經快鑽進牛角尖的他馬上醒悟過來，便趕在茶莊開門營業之前，又給情報處總部那邊發去電報。時間又過去塊一個小時，餘老闆才終於收到了情報處總部那邊的回覆，情況果然如同唐城推測的那樣，總部回覆的電文中，對周海平的事情含糊其辭，一看就不對勁。
“你猜的沒錯，這個周海平果然是有問題，現在看來，不但是這個周海平有問題，就連上海站昨晚被打掉的那兩個聯絡點也有問題。這個計劃，也不知道是總部那邊誰策劃出來的，這代價也有點太大了吧！”幾乎已經推斷出真相來的餘老闆，不禁暗自唏噓起來，爲了一個死間，上海站可是搭上了兩個聯絡點和八名隊員的生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