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明的冷竈燒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很快就給出了一個結果。
原本雷霆震怒,大有將常明發配邊疆之姿的嘉慶看了常明的伏辯摺子以後,給了常明一句“知道了,暫回家候着。”的話。
原本心下惴惴不安的常明喜出望外,他知道事情成了。
嘉慶就這個鳥樣,在火頭上第一陣的時候,什麼樣的決定都可能下下來。可當場沒弄死,如今伏辯摺子又寫得好,只要他再求人說兩句好話,頂多一個革職加賠補。
過了兩年又是一條活脫脫的好漢,謀一個起復,也不必要就是巡撫,哪怕回去做一任布政使,再不濟一任道臺,一年十幾萬的銀子不就來了。
這還是清清白白做官,要是手伸的格外長一點,三年一任下來,弄上五十萬銀子輕輕鬆鬆。(預估啊,因爲陝西糧道這麼一個道臺,一年可以弄三十四萬銀子,但這是陝甘第一肥缺,不可同日而語。)
只要能謀上缺,還怕弄不來錢啊?
而交部議處又不是真的交給吏部戶部的堂官司官去討論一下怎麼處置常明,還不是頭頭腦腦軍機處的大臣們商議着給擬個罪名。
此刻已經是協辦大學士的朱珪,把常明的伏辯摺子對着琉璃罩燈,仔細的通讀了一遍。雖然他還不是領班軍機大臣,但衆人知道他在嘉慶那裡的地位,都等着他發話。
而朱珪也很驚訝,以前他不是沒有看過常明的摺子。這世道,奏摺基本都是師爺們代擬的,官員照抄一份罷了。
以前常明的摺子普普通通,既沒有亮點,也沒有錯處。符合那種一年一二千銀子請來的紹興師爺的範本,和天下其他各處的道員藩司的一模一樣,如果不是有特別情況的奏摺,你隨便遮去地名,也許安徽和江西的奏摺能混着用。
如今眼前這份伏辯摺子,對着嘉慶一頓吹,可你捧臭腳吧,又捧的恰到好處。跪舔吧,又舔的欲露微露。
看起來樸實無華,都是感謝大清,感謝聖主,給我機會,重新做人。可讀起來,就是能讓嘉慶感覺:“恩,真爽!”
想起早上召對那會子,嘉慶很是隨意的說了幾句。“觀其人,深有悔過之意,似尚可挽救,皇考在時,到也還算勤勉忠心。”
這封伏辯摺子讓常明起死回生,從發配邊疆的懸崖邊硬生生的給拽了回來。
“背後有能人啊!”
合上了那封嘉慶寫着“知道了”的伏辯摺子,朱珪心裡有了基本的成算。
幾位頭頭腦腦,合計了一下。人家是正黃旗天子家奴。不需要科舉就能走上官途的,專門走的是大內侍衛這條路。
既然頭等侍衛這個官常明是幹不了了,索性就給他降到三等侍衛,然後充任伊犁領隊大臣(好幾個人一起幹呢),去往新(屏蔽)疆效力。
既讓他還能有再發達的一天,以後指不定再相遇了能好見面。同時去伊犁那麼遠的地方,路上就要走半年,也有懲罰的意思在裡面。
衆人便由朱珪擬了個片子,送進宮內。沒多久宮內傳出來一句“可!”
於是本來心驚肉跳,嚇得半死的常明,除了十來萬的家產沒了,還是照樣當他的官。
原本以爲還要歇兩年,要閒置一段時間。沒想到還能撈了一個伊犁領隊大臣乾乾,就不知道是領索倫兵還是領錫伯兵,反正油水肯定是有的。
至於路途辛苦嘛肯定是真的,但做官還有怕走遠路的?只要能做官,一萬里的江山橫着穿。
而第三次洪大守就是獨自上門拜訪了,那封救常明出險境的奏摺效果如此明顯,洪大守可算在常明這裡有了一分薄面。
常明沒有忘恩,洪大守來了,他照舊讓洪大守坐在下首第一位。(閔廷爀以前來坐對面,兩者之間終究有差別。)
略微敘了敘閒話,洪大守就準備道明來意。他出手撈一把常明也有別的心思在裡面,並不是全部爲了燒冷竈。
“大人,學生有一件事想請大人助力一二?”
“你且說來。”
“先次教案,步軍統領衙門查抄洋教堂各色書籍、印板,但凡有隻紙片字一應沒官,尤其許多印版送入宮中,由今上監督銷燬。”
“確有此事!入京謁見前後吧。”
“學生喜好音樂、繪畫等西洋雜技,聽聞查抄書籍中有些此類雜書………”
“恩?”
洪大守也沒有說完,也不準備說完,常明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洪大守是希望常明幫他一把,看看能不能撈一點雜書出來。
別人不好說,但常明絕對有這個辦法。那是步軍統領衙門,裡面都是在京八旗子弟,他們金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裡面混個差事,白拿嘉慶的餉銀不幹活呢。
以常明的身份,找個在步軍統領衙門當差的同族後輩,洪大守再使上一些銀子,把那些西方醫學、機械設備之類的書籍打包帶回家的可能就更大了。
“事涉教案…………”
“凡與洋教有一星半點聯繫之書籍,學生一概不碰,所有印版一概不碰,只要些雜技玩意而已。”洪大守趕緊保證。
“罷了,既然是些雜技玩意兒,到也不會犯忌諱,有違例。”
“學生都省得,不會讓大人難做。”
只要不是宣傳天主教義的那些經文,還有新約舊約小故事,肯定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如今洋人的畫師照樣在宮廷中就職,欽天監、圓明園等地方仍舊有洋人的存在。滿清對於繪畫、音樂、建築這些不犯忌諱的西洋技術到也沒有徹底排斥。
前代的郎世寧作爲宮廷畫師更是經年累月的侍奉在乾隆身邊,留下了很多精妙的繪畫。
而洪大守嘛,自然是拿着要音樂書、美術書的幌子,去搬其他西方科技技術書籍。最好能有蒸汽機的詳細介紹和圖紙,那就是最完美不過了。
常明也不廢話,信手寫了個片子,讓一個老家人,帶着洪大守去他一個從侄子那邊認門。
他這個侄子在步軍統領衙門裡做城門吏,芝麻大的小軍官,沒什麼油水。洪大守正可以和他互惠互利一下,一個掙錢,一個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