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看來你發現了什麼……”神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那個白色的身影飛出了小船,手中舉着鐵色的重劍,“你的睿智令我欣賞,爲此我將賜予你永生。你會跟那些棺槨中的人一樣,享受無上的榮耀與尊崇。”
“你口中的榮耀與尊崇,不過是對螻蟻的施捨,你根本就沒把我當作你的同類。”林陽冷冷地說着,擡起頭直視神的眼睛,“你的氣度跟某位大人相比,纔是天壤之別!”
自林陽的喉嚨深處發出高亢沉雄的嘶吼,這一次的吟唱如軍令般威嚴,龍化後的身軀吐出的聲浪撼動了空氣。
尖銳如劍的骨骼衝破了虯扎的肌肉,在那張鮮血淋漓的背上張開一對嶙峋的骨翼。言靈·劍御,進階,青色的火焰蛻變爲黑色的劍龍,烈風在他周圍形成洶涌的漩渦,爆裂的電弧交織其上,極致的高溫讓整片海水都沸騰了。
“如此強大的力量,如此精純的血統,莫非……你是有爵位的!”短暫的遲疑之後,神突然狂笑不止,笑聲震顫了整個阿瓦隆。
“今化身爲劍,以逆臣之血,祭吾王之名!”沉雄的龍吟迴盪在空曠的島嶼上,泛着清光的蜘蛛切與鐵色重劍碰撞在一起,捲起千堆巨浪,浪花飛濺如雪山崩頂。海面驚雷滾滾,天空閃電齊鳴,那一刻的林陽,猶如神兵天降。
2012年2月,巴西,里約熱內盧,狂歡節之夜。
夜空被焰火照亮,在節奏強勁的音樂聲中,彩車隊穿城而過,桑巴舞娘們踩着鼓點扭腰送胯,全世界都是飛舞的大腿和羽毛裙襬。今夜這座城被歡樂填滿,除了少數人例外。臨街的酒店頂樓,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們正手持望遠鏡,監視着整條街。
“一號觀察哨,未發現目標。”
“二號觀察哨,未發現目標。”
……
這條街上共有七處觀察哨,每個觀察哨都安排了兩名臨時專員。沿街的酒吧裡還有執行部的十二名正式專員待命,他們都帶着槍,彈匣裡填滿了弗裡嘉子彈。
裝備部特意爲這次行動製作了一批強化版的弗裡嘉子彈,麻醉性是標準版本的三倍,因爲今晚的目標非常棘手,也因爲今晚參與行動的多半是一年級的學員。
在秘黨的戰場上,這是幫純粹的菜鳥。按照卡塞爾學院的慣例,新生入學的第一年必須參與一次執行部的行動,讓他們親臨與龍類或者死侍作戰的現場,執行部也藉機考察新生們的心理素質。
“A+級的危險目標,狩獵這種怪物的活兒,交給我們這些菜鳥真的沒問題?”岡薩雷斯嚼着口香糖,俯瞰西方千萬條抓着熒光棒的手臂搖擺,彷彿一片瑩藍色的大海起伏。
“你擔心什麼?要擔心也該我擔心纔對,任務書上說目標狩獵的對象都是美少女。我倆誰是美少女?”維多利亞漫不經心地挺挺胸整理頭髮,執行部那身烏鴉般的黑衣也遮擋不住她的好身材。
“他如果進攻我們倒還好,可這裡都是平民,如果他想在人羣裡殺出一條血路怎麼辦?有人羣阻擋,想要阻止他可沒那麼容易。”岡薩雷斯有些憂慮。
“這種事輪不到你我操心,我們這些菜鳥的任務就是監視,動武的事情還是由資深專員來。”
“我可信不過那幫什麼資深專員,他們面對過幾個A+級目標?”
“普通的資深專員確實不行。”維多利亞輕聲說,海藍色的眼睛裡透着異樣的光彩,“但這一次,他們出動了獅心會會長!”
岡薩雷斯微微一怔,他入學剛剛半年,還未得機會拜見會長大人的真顏,但關於這位風雲人物的傳聞早就如雷貫耳了。
卡塞爾學院獅心會會長、裝備部膜拜的大神、執行部畏懼的暴君……只是這些還不夠,傳說他還曾幾次對陣龍王級別的目標!龍王,那是幾百年都未必會出現的存在,卻在會長大人手中接連潰敗。這與其說是實力,不如說是命運。這次跟會長大人出同一個任務,也許能親眼目睹這位“天命的屠龍者”的戰鬥姿態,岡薩雷斯不由得嚮往起來。
“岡薩雷斯,維多利亞,聊天時注意關掉你們的藍牙耳機。”耳機裡傳來冷冷的聲音,這是負責他們的那位資深專員,學生們叫他“教官”。
岡薩雷斯和維多利亞趕緊捂嘴。狂風掃過屋頂,一架黑色的直升機高速掠過,教官正駕駛直升飛機在附近低空巡弋,經過時還向他們投下了冰冷的目光。學院爲了這次行動可謂下了血本,各種戰術裝備全部出動,整個行動組超過120人,分部在里約熱內盧的各個鬧市區,只爲狩獵“舞王”。
“舞王”是個代號,沒人知道目標真正的名字,警方只知道他是個神秘的街頭桑巴舞者,里約熱內盧的傳奇之一。
他是三年前開始出現的,穿着一身綴滿LED光源的舞衣,在著名的科巴卡巴納海灘上跳桑巴舞。
他的舞蹈帶着無可名狀的魔性,一旦他出現,人們就會情不自禁地舞蹈。而當舞步停止的時候,人羣中所有金髮、性感、小麥膚色的年輕女孩都會失去蹤影,等到第二天清晨,警察便會發現那些女孩已變爲殘缺的屍體。更令人驚悚的是,這些死者分明遭受過酷刑般的折磨,臉上卻無一例外地帶着沉醉的笑容。
如此詭異的行兇手法令警方束手無策,而卡塞爾學院執行部卻已理出了頭緒。
基於“一切神秘主義事件都跟龍族有關”的前提,學院毫不懷疑舞王是個危險的混血種。
犯人的血統顯然突破了“臨界血限”,龍血中自帶的嗜血基因已經牢牢地控制了他。這種人距離完全喪失神智的“死侍”只有一步之遙,是必須捕獲的高危目標。他應該擅長某種精神控制類的言靈,普通人類脆弱的精神太容易受他的影響,唯有混血種能夠抵禦。
“所以這次纔要出動我們的獅心會會長?”教官的語氣透着滿滿的期待。
“不,這只是部分原因。”藍牙耳機裡傳來施耐德可怕的呼吸聲,如同乾枯的古屍復甦一般陰森恐怖。
“請示部長,我們應該如何配合永不熄滅的黃金瞳的行動?”教官小心翼翼地詢問。
“你們……離他遠點就好。”施耐德說完,關掉了通訊。
晚上十點,狂歡節進入了高/潮,就在這時,整條街的燈突然熄滅,只剩下漫天的焰火。
焰火之下,彩車之上,一個瑩藍色的人形緩緩亮了起來。街邊看熱鬧的行人和舞者們都停了下來,只剩下一個體重超過200公斤的胖子在沒有音樂伴奏的情況下仍舊翩翩起舞,踩着魔性的節奏。“舞王”出現了!
對於岡薩雷斯和維多利亞這種能夠抵抗精神控制的混血種來說,那舞蹈完全談不上不美好,反而邪異至極,令人看上幾眼就會眩暈得想要嘔吐。
但整條街上的人們卻如癡如醉,他們跟隨舞王的節奏一起扭動,千萬雙手有節奏地搖擺,猶如一片手臂組成的森林在風中搖曳。這一幕令人想到古代瑪雅人的巫術集會,人們在毒蘑菇製造的幻覺下隨着巫師跳舞,彷彿進入了夢中天堂。
執行部的狙擊手們立刻向目標集火,然而舞王的血統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可怕。龍血已經令他的身體產生了嚴重的異變,混亂的激素分泌令他長出了能夠抵擋子彈的脂肪,同時也把他的肌肉強化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將他的骨骼提升到接近高強度合金的硬度。
弗裡嘉麻醉彈對他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能夠對他造成威脅的恐怕只有鍊金打造的冷兵器了。可是面對那雙怒火熾烈的黃金瞳,連執行部的精英們也被壓制得喘不過氣來,根本沒有人能夠靠近舞王。
藍牙耳機中傳來教官的咆哮:“臨時專員全體退後!這不是你們的工作!楚子航即將抵達!迅速清場!”
伴隨着雷聲般的引擎轟鳴,一道黑色的閃電高速逼近聖多明戈旅館。那是一輛黑色的摩托車,它奔跑在擁有幾個世紀曆史的屋頂之間。伴隨着車輪狂野地跳躍,巨大的裂縫一路向前,相信現場要是有考古學家的話,非得心痛得捶胸頓足,吐血三升不可。從黑色騎手出現的那一刻起,人羣從舞王的精神控制中解脫出來,羣魔亂舞的場面到此爲止。
舞王霍然轉身,這隻體型巨大的怪物似乎覺察到某種強烈的危機正在逼近,他停止了舞蹈。摩托車越過兩座建築之間大約七八米的間隙,落在了聖多明戈旅館的屋頂上。舞王本能地擺出了警戒的姿態,他雙臂交叉在胸前,肌肉繃緊,層層疊疊的脂肪隆起小山一樣的褶皺。
雙方距離還剩下不到十米,騎手忽然騰空一躍,任憑無人控制的摩托車轟鳴着衝向舞王。舞王紋絲不動,摩托車撞上來的瞬間,他一個虎撲抓住摩托車,將它舉過頭頂。而騎手此時已經雙槍在手,隨着槍口噴出的橙色烈焰,六枚子彈成六芒星狀射向舞王,全部命中摩托車的油箱。爆炸聲震耳欲聾,摩托車在舞王的手中分崩離析,傾瀉而下的汽油燃燒起來,火雨籠罩了那具肥碩巨大的畸形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