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是人,也需要結婚生子。更不用說堂堂大明帝國的皇帝陛下!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皇帝陛下一般十六歲成親娶媳婦。雖然大多數皇帝在成親娶媳婦之前,都會禍害一羣宮女。但大明是一夫一妻制社會,皇帝陛下也要做出表率來才行。
在大明,成親就算是成年。一般來說,家裡這時候會分家,將成親的孩子分出去過。就皇帝這一特殊工種來說,成親就是親政的開始。
從成親那一天開始,他將要從輔政大臣手裡接過最高權利,成爲這個帝國的最高領導人。
沒有之一!
現在這個問題落到李梟的腦袋上,按照道理說,今年十五歲的朱以海即將步入挑選媳婦的程序。然後找欽天監的高人,在明年找一個黃道吉日,完成人生大事。
在法理上來說,從那一天開始。李梟、孫承宗們就得交出手中權力,忠心輔佐這個只有十六歲的皇帝陛下。
交出手中權力?
李梟當然不會做這種蠢得冒泡的決定!
想想張居正老先生的身後事就知道,權臣一旦失勢,下場比落湯雞都不如。家人被活活餓死,兒子被活活坑死。如果不是有幾個仗義的同鄉學生,說不定已經下葬的張老先生還會被拖出來修理一頓。
可不交出手中權力,那又能怎樣?把皇帝乾死,再弄一個新皇帝?
這一招兒倒是可行,這個世界上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排隊等着當皇帝的人,一米一個能繞地球好幾圈兒。最好找一個尚處於哺乳期的小盆友,想要親政還得再等十六年才行。
有鑑於朱家子孫龐大的人口基數,找這麼一個人似乎並不是難題。
這個念頭很有誘惑力,唯一的缺陷就是……,全大明的人都是傻子才行。
皇帝剛要親政就掛掉,傻子都知道李梟是最大的嫌疑犯。甚至不用說嫌疑犯,就是兇手。
朱家王朝雖然已經是風雨飄搖,但兩百多年的統治有着強大的慣性思維。不管是四九城還是邊遠塞外的大明子民,朱家還是他們心目中的正統皇帝。
如果不是朱家在百姓心目中根深蒂固,李梟也不用拉一個叫做朱以海的牌位在紫禁城裡面戳着。
還有一層李梟也得考慮,畢竟朱以海是張氏的親生兒子。真要是給弄死了……,也實在說不過去。
李休在李梟這裡住了一宿就乘火車去了秦皇島,鄭氏給他生了個大胖閨女。閨女是老爹前世的小情人,李休很想看看自己的小情人是不是如花似玉。
京城在和煦的陽光中,迎來了金秋十月。
十月份,差不多是京城一年中最好的季節。天不冷不熱,通常還不會下雨。人們成羣結隊的出門遊玩,酒樓茶肆裡面更是人滿爲患。
過去這幾年,大明王朝步入了一個上升通道。強悍的軍隊無往不利攻城拔寨,尤其是李休出兵南海蕩平不臣的消息傳回京城,更是極大的激發了民衆的民族自豪感。
自從三寶太監鄭和下西洋之後,已經多少年大明沒有在海洋上有所建樹。如今一下子把國境線推出上萬裡,簡直就是給大明百姓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現在即便是要飯的花子,看到那些腰纏萬貫的胡商,都會鄙視而過。胡商施捨的錢財,會被乞丐扔出來。可以接受大明人的救濟,可就是不能接受胡人的救濟。
西單市場上那些胡人越發的謙卑了,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撞到了那位大爺,惹上一場無謂的官司。如今的大明,早就不是韃子在塞外肆虐的時候了。
只要是大明人和鬍子發生糾紛,官府想都不用想回判大明人勝出。如果官員們偏向胡人,第二天雪片一樣的彈章就會把他活埋了。丟官罷職還是輕的,家門口會被無數人堵住謾罵。直到你了無生趣,尋跟繩子自掛東南枝爲止。
就這,死了還不準進入祖墳。
過境前推了上萬裡,這是大明帝國的偉大勝利。禮部上書陳請皇帝陛下,親自赴天壇走一趟,感謝老天爺這些年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同時祈禱大明帝國在未來的年份裡面,披荊斬棘開疆拓土。
皇帝去天壇拉練,這種事情每年都有。大多數時候,生活在皇宮裡面的皇帝都不願意做這種傻事。在衆目睽睽之下,步行出天俺門、前門,然後穿過長長的街道去天壇,這太累了。
更何況,天啓年間還出了個天啓大爆炸。皇帝陛下的太子,居然被活活嚇死在祈年殿裡面。出了這事情之後,皇帝就更加不願意去天壇,認爲這是不吉利的事情。
大多數時候,禮部尚書都會爲懶惰的皇帝陛下代勞。朱以海登基之後,這做工就落到了孫如遊腦袋上。反正這幾年,都是孫如游來天壇祭拜天地。
這一次不行了,開疆拓土上萬裡,皇帝陛下不管怎麼說,都得出來露露臉。
朱以海以極度不情願的態度,答應了孫如遊的要求。就在十月初一這一天,走出紫禁城前往天壇,爲拜謝天地爲大明帝國祈福。
皇帝要出行,這可是這幾年沒有過的事情。京城百姓算是吃過見過的主兒,從永樂大帝開始皇帝見得過了。可這位神秘的隆武皇帝,還是第一次出行,這可得好好見見。出去跟人吹牛,老子也是見過皇帝的人。
消息傳出去之後,京城裡面可謂萬人空巷。從前門到天壇的路邊擠得密密麻麻全都是人,那場面比廟會熱鬧多了。
皇帝要出行,安保必須是嚴格的。前一天晚上,五城兵馬司的人就守在街上,不準人隨意走動。沿途的酒樓茶肆,臨街的窗戶全都要關閉。敢探出腦袋,就會有凶神惡煞一般的士兵過去盤問,你到底要幹啥。
有玻璃窗的人家可算是享了福,小心翼翼的趴在玻璃窗裡面,就能看到下面一片緊張的街道。
順天府的差役,更是被驅趕的像驢子。挨家挨戶的盤查,看看有沒有可疑人等。只要看着可疑的傢伙,全都帶回去嚴加審訊。
李梟當然不會傻到陪着皇帝出來晃悠,孫承宗也不願意動彈。這二位弄了一條七斤多重的黑魚,坐在潮白河邊上,一邊曬太陽一邊品嚐水煮魚的滋味兒。
張煌言就是個狗鼻子,隔着八重院子也能聞到香味兒。帶着筷子不請自來,還數落李梟和孫承宗有好吃的不叫他。打死李梟也不相信!
大明朝廷次輔,武英殿大學士張煌言,就他孃的缺一口水煮魚?
“孫如遊這一次搞大了,五城兵馬司出動了一萬多人。聽說隊伍從午門前,一直排到天壇。現在也算是天下太平,至於鬧這麼大動靜。咱們通州的駐軍,都被調去了一千多參與安保,大帥!你批的?”張煌言坐在小馬紮上,用筷子不斷從鍋裡面掏黑魚片。
“這天下太平恐怕還稱不上,東林黨人還在鬧騰。楊嗣昌的侍衛長已經換了三個了,不是被槍打死,就是被炸彈炸死。原先金陵有曹文昭鎮着,他們還不敢明火執仗。現在可好了,曹文昭的三師去了大西北。現在金陵只有三個守備師,兵力只有曹文昭在時的一半兒。
可以說江南那些土財主們,已經蠢蠢欲動了。”李梟吃了一筷子魚,抽了一口五糧液。
“哼!你家祖上幾百年積攢下來的土地,被人一朝充公,然後分給了佃戶泥腿子們。放在你身上,你能願意?你小子別去江南,現在怕是成千上萬的人,都想扒你的皮吃你的肉。
楊嗣昌三年才遭到四次暗殺,你去江南。一年就得十次暗殺!”孫承宗抻着脖子,很怕紅油滴到他梳得一絲不苟的鬍子上。
“這是咱們大明的積弊!士子們不繳納田賦,百姓也願意把田土賣給士紳們,免得再繳稅。這樣一來,朝廷能夠收稅的土地越來越少。大明跟韃子打仗,幾乎拿不出軍餉來。前線節節敗退,江南那些士紳們卻仗着福利奢靡享樂。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你以爲韃子真要是飲馬長江,這種景象不會出現?”李梟抽了一口酒。
孫承宗年紀大了,吃不了幾筷子。放下手裡的碗,抽出大中華來點了一根。
“李休去南海走了一遭,國境線擴充萬里之遙。又有上萬倭兵相助,南方已無戰事。現在朝廷要關注的,也只有西北戰事而已。
只要拖過三兩年時間,西北鐵路建成。我們就可以討伐蒙古人!
衛青、霍去病等人遠征塞外開始。咱們漢人的手,從未真正掌控過西域。老夫今年六十有五,如果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我漢家軍伍重新佔領西域,老朽便可瞑目矣!”孫承宗抽了一口煙,眼神悠遠的看向西北方向。
“西北戰事,空有消耗沒有產出。況且西域天山南北的土地,大多是戈壁沙漠,根本不適合耕種。如果咱們真的在西北用兵,空空消耗了國力,卻得不到任何好處。長此以往,國庫難以支撐。我們不能走漢武帝窮兵黷武的老路,最後耗盡國力,受苦了還是百姓。
依照老夫的想法,就是讓逐漸恢復實力的格日圖頂上去。反正都是他們蒙古人之間的事情,讓格日圖和巴圖爾琿拼個你死我活。他們是世仇,巴圖爾琿又差點兒幹掉格日圖。只要給他些武器,格日圖會非常願意替咱們教訓巴圖爾琿。”張煌言很少這樣發表反對意見,尤其是和孫承宗之間。
“驅虎吞狼!把老虎養肥了,還不是咱們的心腹大患?我大明立國兩百七十多年,北方蒙古人帶來的邊患數不勝數。我漢家苗裔被蒙古人殺戮不知凡幾,這纔有了永樂大帝遷都京師,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不管勞兵靡費,只要能打垮蒙古人,讓我們的邊境安寧,這銀子花的就值。”孫承宗也是毫不相讓。
“張先生說的沒錯,毫無產出的草原的確是國家財政最沉重的負擔。西北作戰,首重錢糧。一旦打起來,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錢,可真是流水一樣的花出去。沒有收益填補,我大明這些年積攢下來一點兒國力,根本不夠消耗的。”李梟參與進來,顯然孫承宗很不高興。抽着煙看了李梟一眼!
“不過草原也並不是毫無產出!比如說這些年,遼東的紡織廠就購進了蒙古人大批的羊毛。這些羊毛經過加工,變成了精美的毛料和呢料。現在毛料和呢料不但風行大明,更是行銷海外。
不但倭國,朝鮮人喜歡。就連印度人,中東的阿拉伯人,甚至遙遠的歐羅巴人也喜歡。錦州紡織廠門前,提貨的馬車密密麻麻。管事們一個個肥得流油,錦州港裡面停滿了等待呢料和毛料的商船。
八月的時候艾虎生還跟我說,希望我進兵西域,讓蒙古人弄更多的羊毛回來。所以啊,草原上並不是一無產出。僅僅羊毛一項,咱們的稅收就很驚人。”李梟頓了頓喝了一口酒。
“更何況,這西域可不單單是羊毛這麼簡單。西域光照好,很適合種棉花。棉花這東西,也是可以紡成棉布的。老百姓過日子,開門四件事衣、食、住、行。棉布可是其中之一!
在咱們北方,冬天沒有件棉襖,這冬天可咋過?”
“不但有棉花,西域還有數不盡的礦藏。爲什麼蒙古人的兵刃比咱們的好?那是因爲西域的鐵礦,比咱們大明的精。咱們大明有多缺鐵礦你不是不知道吧!還有銅礦,金礦和咱們越來越需要的煤礦。”
“所以,攻打西域打敗蒙古人還是有利可圖的,不會掏空咱們的國庫。不過張先生說得也對,攻打西域需要有格日圖的配合才行。今年上冬的時候,格日圖會來一趟,到時候咱們好好商量一下。”李梟手裡端着酒杯,看向京城上空的一股煙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