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官場,無法避免的事情就是吃吃喝喝。無論是你請人辦事兒,還是別人請你辦事兒。這場面上的宴請是絕對少不了的,李梟到了京城之後就沒斷過酒宴。作爲在京城可以橫着走的人物,是人不是人的都想巴結一下。
先是許顯純之類的錦衣衛朋友請他吃飯,這個面子得給,便宜坊的生意還需要他們照顧。畢竟這些傢伙在京城屬於絕對的地頭蛇,誰吃撐了纔會去找錦衣衛的麻煩。
然後就是京城的各路牛鬼蛇神,好多時候明明是李梟求他們辦事兒,結果這些傢伙卻主動請李梟。九千歲都看中的人物,你敢得罪?
李梟發現,自己在京城似乎沒什麼事情辦不成。大黃牙那種蠢貨數量實在有限,能在京城混得開的人物,無一不是心眼兒比眼睛毛都多的傢伙。
再也沒人去找便宜坊的麻煩,也不知道那些江南的米商糖商經歷了怎樣的損手爛腳。以李梟如日中天的威勢,居然得以倖免於難。看起來,東林黨明面上被打倒,實際上卻是樹大根深。在朝廷裡的勢力,不可能被魏忠賢一網打盡。
這些米商很有默契的放棄了京城市場,反正大明人口多了去了。也不能都窩在京城這地方!
獨佔了京城的大米生意,李梟纔算是知道了爲毛朝廷要開漕運。糧食是真不夠吃,自己囤積的北地和倭國大米,最多能頂到六月份。剩下的,可就要看江南的米了。
米商們撤出了京城市場,這他孃的是一個陷阱。他們早就算準了,李梟不可能有那麼多糧食供給。誰能想到,天啓六年的大明首都人口已經突破了兩百萬人。這還不斷周邊的府縣的人口,每天吃掉的糧食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
儘管艾虎生準備了一年多,但還是對大米消耗的速度估計不足。
“看起來江南的米商們這是在將咱們的軍,如果到了六月沒糧食賣,京城出現了糧荒。滿京城的勳貴都不會放過咱們,今上雖然不大管事兒,但民以食爲天,這種事情他是一定會管的。”匆匆從遼東朝鮮趕回來的艾虎生,很是擔心。
“沒什麼可擔心的,車到山前必有路。想看老子的笑話,呵呵!”李梟神秘的一笑,顯得信心十足。
艾虎生撇撇嘴,不知道這位老大葫蘆裡面到底賣得什麼藥。既然他說沒事,那估計就是沒事。
今天推掉了所有宴請,李梟實在是不耐煩整天說那些場面話。吃飯好像是在演戲,對面的人臉上堆滿了笑。可李梟卻知道,人人心裡都藏了一把刀。
東林黨認定李梟是魏忠賢的人,對李梟抱着刻骨的仇恨。這一次又得罪了東林黨背後的大金主,東林黨對李梟的仇恨,更是火上澆油。
如果有機會幹掉李梟,這些人一定會像豺狗一樣衝上來。向自己屍體吐唾沫的人裡面,一定不會缺少眼前這些笑臉相迎的傢伙。
今天謝有財帶着李梟和艾虎生,沒有帶隨從只帶了燒雞和李虎,來到了京郊白雲山莊休憩。
謝有財不愧是京城裡面混過的,進了山溼潤的空氣就潤得肺子非常舒服。身子在溫泉池子裡面一泡,一身的疲憊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
最妙的就是,這裡還算不上頂級的場子。在這裡洗澡的,大多隻是一些商賈和低階官吏。手裡有些糟錢,卻又不認得李梟。
這是李梟最滿意的一點,既然看不到熟人,臉上也就不用帶着虛僞的笑。這些天李梟覺得,笑容已經長在臉上。肌肉都僵硬了,李梟很怕形成肌肉記憶。今後即便是在生氣也是一副笑臉,本來名聲就不咋地,再多個笑面虎的綽號……。
都是剛剛洗過溫泉的人,身上穿着寬大的袍子。或坐或躺的在矮榻上,身邊有標誌的侍女捏腰捶腿。李梟和艾虎生,如今就躺在兩張相鄰的矮榻上說着話。
李虎正在接受一個豐滿美婢的服務,嘴裡發出無意識的“哼”“哼”聲,看起來揉捏得相當到位。燒雞不知道去了哪裡,反正剛剛換袍子的時候,他就不喜歡。也不脫衣服,一個人幹站在一邊。後來,乾脆就不見了人影。
“聽說您答應下來,可以在便宜坊兌換銀錢?”艾虎生翻了個身坐起來,讓婢女幫着他揉捏肩膀。
“是啊!你提的錢莊太過招搖,九千歲雖然不明白。可田吉,崔呈秀那些人一定會最先反應過來咱們想幹嘛。暫時還是不能搞下去,不過便宜坊可以兌換銀錢,這就不一樣了。說穿了,也不過就是業務需要。
今後便宜坊開到天津衛,開到山東,或者開到山西去。就可以開展匯兌業務,我都想好了。可以在便宜坊買銀票,憑藉便宜坊的銀票,就可以在任何地方購買便宜坊的商品。在一定限額內,還可以兌換成現銀。
這樣大筆的錢都到了咱們賬上,咱們可以用這些錢幹好多事情。而且,這些錢有大頭也會消費在咱們便宜坊。裡裡外外,咱們都是有賺頭的。如今要過的第一道關卡,就是讓便宜坊如何在京城立足。”
“還有這操作?”艾虎生瞪大了眼睛,沒想到李梟已經想到了這麼遠。便宜坊發行銀票,不但可以把錢留在便宜坊。而且只要控制了提現的額度,就可以讓大部分的錢都留在便宜坊消費。
都知道自己這位老大打仗是一把好手,沒想到做生意也這樣的精明。如果他一心一意做生意,那還有商賈的活路麼?
此時此刻,艾虎生會李梟的佩服之情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這只是小意思,今後還會有好多業務可以開展。到時候我再跟你說,現在做好眼下的事情就行了。”李梟也坐起來,示意婢女揉捏一下肩膀。
“呵呵!在京城,現在沒人找便宜坊的麻煩。除非他不要命了,就算您不出手。那些股東們也會把那人撕成碎片!”京城裡面,有頭有臉的都有股份。當初入股的時候,李梟就定下了死規矩。他們每人最入股金額,也就是一千兩銀子。
這樣一來,足以保證股份散發得足夠的多,也足夠的分散。即便這些人聯合起來,加上魏忠賢。所佔的份子也不過就是兩成而已,和皇帝佔的份子一般多。六成的股份,還是在李梟手裡掐着。
當然,這種事情絕對不會透露出去。反正入股的官員那麼多,每月按時間領銀子就好。九千歲都沒說啥,你操的哪門子心。
“戶部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艾虎生很關心那三十萬兩銀子,遼軍能不能乖乖聽話,靠得可全都是這筆銀子。手裡沒錢,說話是真他孃的不硬氣。
“已經差不多了,剛剛派謝有財去提銀子。”李梟慵懶的說了一句。
“噢!”艾虎生點了點頭,剛纔納悶兒,謝有財是有多大的膽子。把自己和李梟扔在這,自己跑了。原來是李梟吩咐的差事,本來還準備回去之後教訓一下,現在看起來沒這必要。
“噹啷!”兩人正說着話,忽然間李虎那邊響起茶杯落地的聲音。然後就是李虎大嗓門的叫罵聲:“他奶奶的,侍候老子好好的,又不是不給錢。爲啥要換人,老子不換。”
“這位小爺,歡奴是白雲山莊的奴婢。讓她侍候誰是我們山莊的事情,今天翟少爺要宴客,指明瞭歡奴來陪。我勸您還是換個人侍候比較好,別給自己找不自在。”一個穿着黑衣,面目兇惡,臉上的絡腮鬍子有如鋼針一樣的傢伙,對着李虎大聲吼。
李虎的聲音大,人家的聲音更大。在氣勢上李虎已經被壓了下去,四周休息的人都坐起來,看向這邊。有幾個傢伙,已經在交頭接耳的說話。聽的人不住點頭,講的人眼珠子嘰裡咕嚕亂轉,是不是還瞄上那個黑衣大漢一眼。
“操!小爺就不換,你咬了小爺的屌去?”李虎也犯了倔脾氣,站起來仰頭看着身材粗壯的大漢,臉上沒有絲毫的畏懼。
原來是爭個侍候的丫頭,李梟不想過去管。可看到李虎要吃虧,當大哥的總不能在一邊看着。無奈的站起身走了過去,對着黑衣大漢拱手道:“我兄弟先來的,那位翟公子既然要宴客,也得有先來後到。那個叫什麼歡奴的,怎麼說也應該是侍候完我們,再去侍候別的客人。”
李梟當然不會和稀泥,雖然心裡不願意爲這破事兒出頭。但弟弟必須得幫,哪怕回家打折他的腿,現在也不能讓兄弟吃虧。
“你是什麼人?”黑衣漢子看到李梟氣度不凡,還留着一腦袋短髮。聯想到京城最近流傳的一個消息,警惕的看着李梟。通州稅吏姜老八,就是得罪了留短頭髮的遼東兵,才被人幹掉。
現在這年月留短頭髮的並不多,難道說這小子就是遼東兵?
身子剛剛習慣性的弓了一下,又想起自家主人的威勢,立刻又挺直了胸膛。
“我姓李,遼東來的。這是我弟弟,不知道這位兄弟可願意行個方便。”
果然是遼東來的,黑衣漢子有些躊躇。可偏偏又收了翟少爺的銀子,到嘴的肥肉要吐出來,這實在是有些難受。
“好,先來後到的事情是我們不對。這您兄弟摔壞我們的茶杯,這總是要說道說道吧。”黑衣漢子也是街頭混混出身,腦子非常靈。看到對面的人得罪不起,趕忙找出一個說得出,佔道理的理由。
“茶杯?我們陪了就是!”李梟看看地上的茶杯,完全沒拿這事情當回事兒。又不是貢品瓷器,打碎了一個茶杯而已,能有幾個錢。
“好,有您這句話就成。這茶杯乃是景德鎮產的一等瓷器,雖說不及大內的瓷器。但在這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這樣吧,看你年紀小也是無心之過,就賠一千兩銀子吧。”看到李梟無所謂的態度,黑衣大漢立刻獅子大開口。反正這瓷器自己說多錢買的,那就是多錢買的。最妙的就是,這事情他們佔着道理。官司打到哪裡,他們都不怕。
這時候不好好的訛你們一筆,那啥時候訛。
“一千兩!你們幹嘛不去搶。”李虎一聽就炸了,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竄了起來,指着黑衣大漢的鼻子就吼。
“一千兩?”李梟覺得自己聽錯了,就是金茶杯也沒這個價。
“對,就是一千兩。您看這茶杯薄如蟬翼,釉色如雪。碰一下,似有金石之音。滿京城,能找到這麼好的茶杯不容易。”黑衣大漢面有得色。反正今天就是訛上你們了,這茶杯就是一坨狗屎,大漢也準備把它說成是香的!
李梟看了看腳下破碎的茶杯,怎麼也聯想不到薄如蟬翼,釉色如雪這樣的話。至於有沒有金石之音,剛剛摔的時候好像是有,記不清了。
“算了,給你十兩銀子,這事情就算是過去了。”李梟也不願意找事兒,過會兒還想再泡一下。
“呵呵!小哥兒,這事情可不是十兩銀子可以糊弄過去的。說了,一千兩銀子多一個大子兒我們都不要。可話說回來,少一個大子兒也不行。”大漢冷笑一聲。
“我要是不給呢?”李梟一愣,冷冷的問道。
“那你今天就不要想着離開,什麼時候錢拿來了,什麼時候放你們走!來人!”大漢大喝一聲,遠處立刻跑過來十幾個彪形大漢。
人影一閃,燒雞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護在李梟身前。
“燒雞,不要動手。”李梟吼了一嗓子,燒雞這傢伙出手就是殺招兒。眼前這幾個人雖然可惡,但卻沒有必死的罪過。
燒雞身子硬生生停住,手裡握着匕首把,眼睛死死盯着黑衣大漢。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他明白,出手之後第一個要幹掉的,就是這個黑衣大漢。
看了看黑衣大漢,李梟笑了。
“這位兄弟,我出來身上不可能帶一千兩銀子。這樣吧,我派人回去取怎樣?”李梟笑着,手指了一下艾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