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彥倏地轉過身去, 腦子裡警鐘大作,他沒料到查丹洛庫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你就是秦淵看上的那個姑娘?”
查丹洛庫並沒有看清明彥的臉,他以爲對方是害羞纔會背對着自己, 單從背影雖看不出什麼, 但他就是沒來由的覺得這個背影很讓人動心, 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旁的隨從見屋子裡的人一點反應都沒, 喝道:“喂, 我們大汗問你話呢!”
查丹洛庫忙揮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出聲,跟着笑道:“姑娘可是被嚇到了?不用害怕,我不過是好奇來看看我們秦夫子的心上人是哪家的姑娘罷了。你們兩人若真是情投意合, 我會親自替你們主持婚禮爲你們祝福的。”
“大汗的祝福,就不必留給我了!”
屋子裡的“姑娘”終於悠悠開口, 然而那聲音卻低沉如男子。查丹洛庫身邊的幾名隨從立刻戒備的拔出了腰間的大刀。查丹洛庫猛的一震, 這個聲音他不會忘記, 在大夜國的時候就曾聽到過,那個戴面具的男子……大武的攝政王!
明彥已經轉回身來, 直直看向查丹洛庫,頓時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人,寶石般的眼睛,白玉般的肌膚,精緻得彷彿一碰就會碎掉, 唯獨那眉眼間的冷冽氣息卻凌厲得讓人不敢靠近。
“是你……”
查丹洛庫更是瞪大了雙眼, 幾個大步朝明彥走去, 直到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自己喉嚨上他才驀地停下了腳步。查丹洛庫身後那幾名隨也跟着醒過神來, 重新捏緊了手中的大刀, 卻又不敢再妄動。
“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那麼美!就連歲月的力量在你的美麗面前也是如此蒼白!”
查丹洛庫邊讚歎着邊又往前走了一步, 似乎絲毫不擔心那把匕首會真的傷到自己。一開始他的確對這個突來的陌生人有所提防,然而現在他的內心除了狂喜和激動就再無其他。
明彥只得也向後退了一步,他現在想要查丹洛庫的命易如反掌,但他不可能真的這麼做。查丹洛庫像是看準了這一點,利落的抓過那隻拿着匕首的手,猛力往身側一拽,明彥一個踉蹌被拉了過去,查丹洛庫趁機伸出另一條手臂圈住對方的腰就往自己懷裡帶,明彥也跟着擡起手肘轉身往後一頂,兩人就這樣緊挨在一起拆起了招。
若在戰場上這兩人算得上是勢均力敵,但說到近身肉搏,明彥在身形與體力上本就要吃些虧,加上如今身體大不如前,沒多久便已招架不住。查丹洛庫於是輕鬆打落了他手中的武器順勢將他往自己身上一扣,邪笑道:“看來攝政王閣下是真的抱病在身,竟然這麼不堪一擊!”
“難道大汗就是這種待客之道麼?”
明彥想掙扎,卻發現越掙扎對方只會將自己箍得跟緊,最後只得放棄,任對方用這種曖昧姿勢摟着自己。
“那就要怪王爺你自己了,來到了我的草原也不告訴我一聲,這應該是你失禮在先吧?”
查丹洛庫說着將鼻子湊到明彥的頸間深深的嗅着,一雙大手在那流暢優美的腰背上肆意遊移,□□的意味不言而喻。明彥頓時有些慌亂起來,雙手抵在查丹洛庫胸前又開始掙扎。查丹洛庫一把托住他的頭將他壓向自己,貼在他耳邊啞聲道:“難道你是想給我一個驚喜?”
“放開我!”
“放開?二十年了,我爲了得到你整整努力了二十年,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感動?”
“我爲什麼要感動?”
“你爲什麼就不肯給我一次機會證明我對你的心意?我會對你好,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包括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摘給你!”
“因爲我不需要!”
明彥的冷漠終於激怒了查丹洛庫,“好!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心,就要得到你的人!早知如此二十年前就不該對你心軟!”說着作勢就要將人抱上牀去。
“你放開!你不顧及自己人民的死活,只想着一己私慾,你的草原遲早有一天會毀在你手裡!”
明彥雖然極力抗拒着,然而眼前不斷閃現的那片猩紅卻在警示着他,自己身體的負荷已經到極限了。查丹洛庫顯然並沒有發覺到對方的異常,反而更是暢快的大笑起來,“我已經毀了,二十年前就已經被你毀了,還有什麼其他好在乎的……”
還站在門口的幾名隨從這會兒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不知所措。最後還是領頭的那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人這才愣頭愣腦的退出去了。
“你說……大汗這麼做合適麼?”
“有什麼不合適,只要大汗願意,整個草原上的姑娘都是他的。”
“這倒也是……”
“可那……不是個姑娘吧……”
“……”
“大汗說什麼二十年,看來他們早就認識?”
這幾人正討論着,就見秦淵風風火火的趕了回來,登時都愣了,這邊不敢進去打斷裡面的人,另一邊又不知道該怎麼向秦淵交代裡面這正在發生的事情。
秦淵自然認得守在自己家門口的這幾人是查丹洛庫的隨從,知道情況不妙,跳下馬背筆直就朝屋子裡跑去。那幾名隨錯慌忙攔住他,說是大汗在問話不讓人進去。秦淵哪還有心情他們羅嗦,一人一掌直接全拍暈了,一腳踢開門衝了進去。
屋內只見查丹洛庫正一動不動坐在自己牀上,兩隻手像是剛伸出去正要去做些什麼,明彥則退到了一邊急促的喘息着,一隻手拉住了已經被人解開的衣襟。秦淵忙一個箭步衝過去扶住了一臉蒼白的明彥,緊張的問:“你怎麼樣了?”
明彥見秦淵回來,頓時鬆了一口氣,於是放心將自己的重量倚在了對方身上,“我沒事。”
“還說沒事!”
秦淵又是心痛又是擔憂的親吻着明彥的鬢角,剛纔在門外見到查丹洛庫那幾名侍從時,他甚至已經起了殺了查丹洛庫的念頭,即使明知這麼做會毀掉好兩個民族間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的和平。
查丹洛庫雖然被點了穴,用餘光他也能瞥見那二人之間的親暱,於是開口道:“這麼說王爺是真的鐘情於這個百無一用的書生了?”
“百無一用?”明彥忽然嗤笑了一聲,“如果你說這話只是出於嫉妒我還可以理解,若你心裡真的這麼認爲,那我過去就真是太高看你了,赫木大汗。”
查丹洛庫頓時語塞,他會這麼說秦淵的確只是出於嫉妒,於是又道:“這麼說王爺來是專程來我的草原會你的情郎了?”他故意加重了“我的草原”幾個字。
“不然你以爲是來見你?”秦淵冷冷接道。他平素對查丹洛庫一直很敬重,這人雖然自負,卻也並非不通情理的野蠻之輩,然而今天的事情卻讓他徹底改觀。
“哼,你別高興得太早,別忘了你們現在在哪裡!”查丹洛庫沉聲道。
“……”
秦淵這次卻是無語以對,的確,只要查丹洛庫不肯放他們走他們就很難離開這裡,明彥現在的身體也更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不是顯而易見麼?”見秦淵妥協,查丹洛庫笑道,“我要他,當我的王后!”
二十年前,他第一次見到明彥就驚豔於對方那堪比明月的絕世容顏,那時他就下定決心要讓他成爲自己的。從那以後他便南征北戰多年,四處侵略,不斷擴張着自己的疆土,甚至多番挑釁大武□□,爲的就是有一天能夠將這輪天上的明月摘下。如今這輪明月已然就在眼前,他自然不肯再放過。
“你做夢!”秦淵一口回絕。
“做夢?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怎麼樣。”查丹洛庫仍是笑。
秦淵咬了咬牙,下意識的擁緊了懷中的人。明明只差一點他就可以帶着這人遠走高飛了,爲什麼到了這一步還要發生這樣的變故!
明彥像是感知到了愛人內心的憤懣,拉過對方的手正想說些什麼,驀地一陣眩暈襲上來。秦淵也明顯感到自己手臂上一沉,心裡跟着一緊,忙喚了聲:“崇昭?”
明彥搖了搖頭剛想說自己沒事,身體卻像是與自己作對一般,胃裡忽然一陣翻江倒海,一股灼熱的腥鹹涌上喉嚨,跟着便噴出了一大口污黑的濁血。
“崇昭!崇昭!”
秦淵霎時就急紅了雙眼,抱着對方焦急的呼喚着,慌亂得不知所措。明彥知道秦淵心痛自己,想擡手安慰他,可是全身像是灌了鉛一般越來越重,耳朵裡盡是嗡鳴之聲,視線裡那張心愛的溫柔面孔也漸漸被血一般的鮮紅替代。
一旁查丹洛庫也感到事態嚴重,忙喊道:“喂!你還不快找人替我解穴,我好去找巫醫過來!”
秦淵聞言隨手抄起了桌子上的一根筷子,朝着查丹洛庫身上的一處大穴打了過去。查丹洛庫立刻覺得渾身一鬆站起身來,僵硬的身體又能活動自如了。他這才驚覺秦淵竟有如此好的身手,難怪有人守在門口還能輕易闖進來。
秦淵沒有再管查丹洛庫,只是小心的將明彥抱到了牀上,讓他半坐着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抵在他的背心處替他灌注真氣。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憎恨誰,只求老天能發發慈悲,不要就這麼帶走這人,他和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大半輩子要相守在一起!
查丹洛庫看了一眼這二人,沒多說什麼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等查丹洛庫帶着巫醫再來到秦淵的氈帳時,剛好遇上從寒煙鎮趕回來的娜沙露跟索爾雅默二人,兩人的馬背上都駝了一堆東西,正在比誰第一個見到秦淵。
“咦?父汗?你怎麼又來找秦夫子?”
撞見父親的娜沙露剛剛還在嬉笑的一張臉,霎時間就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每次找秦淵都沒好事發生,這回又看到父親身後跟着巫醫,更是慌張起來,忙問:“夫子生病了?”
查丹洛庫只是神情複雜的瞥了自己的這雙兒女一眼,什麼都沒說便帶着巫醫進屋子裡面去了。索爾雅默和娜沙露疑惑的相互對望了一眼,也都跟了進去。
秦淵依然將明彥摟在懷裡,懷中之人彷彿只是睡着了一般,面容安詳,卻不見一絲生氣。查丹洛庫見狀心裡也是一驚,忙讓巫醫過去替人診病。
那渾身掛滿珠串的蒼老巫醫圍着明彥轉了半天,忽然“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對着查丹洛庫邊磕頭邊道:“大汗,此人不祥,您還是趕快將他送走吧!否則我們的草原必遭大難啊!”
跟進屋來的索爾雅默與娜沙露剛好見到這一幕,兩人還以巫醫口中說的不祥之人是指秦淵,轉眼望過去才知道這屋子裡還有另一個人。
“王爺?”
索爾雅默一眼就認出了秦淵懷中抱着的人,然而他卻希望自己認錯了,如此憔悴虛弱的明彥是他從沒有見過的,在他的印象中,那人彷彿永遠都是那麼璀璨奪目,那麼風華絕代。
娜沙露愣愣的看了看一臉震驚的索爾雅默,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秦淵,再看向那個被秦淵抱在懷中的人,她隱約明白了些是什麼。可是……這個昏睡中的美人她也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送走他?不可能!他就是死也要死在這裡!”查丹洛庫厲聲咆哮着,灰藍的眼睛裡佈滿了駭人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