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關文就醒了,腦袋還有些懵,瞧見媳婦兒睡得恬淡的臉才恍惚記起昨天的事情,一時間又是懊惱又是好笑。
輕手輕腳地起來洗漱,關文去大廚房要了兩個饅頭,回來的時候纔看到李欣已經醒了,衣裳也穿好了,正在清點他們的東西。
“醒了?”
“嗯,聽到你出去的時候關門的聲音了。”李欣笑着回望關文,“和崔管事說了嗎?我們是待會兒就走還是下晌再走?”
關文把饅頭遞給李欣,“待會兒就走吧,崔管事那裡也是知道我們今天走的。”
李欣接過饅頭要了兩口又遞迴給關文,徑自去把他們的包袱收拾了出來,開始動手打掃了下屋子。關文就着水吃了剩下的半個饅頭,另外一個饅頭揣進了懷裡。
打掃完屋子又疊好了被子,兩人便攜手離開崔府。
出角門的時候卻碰到了袁大娘。
李欣幾乎都要忘記這個竈房大娘了。
袁大娘腆着臉上前跟李欣套近乎:“關大嫂要走了啊?”
李欣淡淡地“嗯”了聲,根本不給袁大娘的機會,“對不住啊大娘,我們趕家去呢,就不跟您聊天兒了,以後要是有緣分咱們碰上了再聚啊。”
說着便不由分說地拉了關文走。
關文有些奇怪,“見你像是在躲着那大娘一樣?我們也沒那麼急着趕路呢。還早着……”
李欣瞪他一眼,又想關文不知道這其中的事情,也不怪他,擺了擺手說:“宅院子裡面算計人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不想跟她打交道,免得被她算計了去。反正我們也要走了,不用跟她套關係。”
關文若有所思,肩上扛了兩個包袱,從懷裡拿出饅頭來,“你只吃了兩口哪兒夠,路上還要走好些時候,這個吃了吧。”
饅頭挺大,李欣吃半個就足夠飽了。關文是硬漢子,吃得肯定要比她多。李欣掰了一小塊下來,別的推給關文,“我才吃了兩口,再吃這些就夠了,剩下的你可要吃乾淨啊,別浪費。”
關文還要把饅頭塞給她,李欣嗔道:“我又不是飯桶,緊夠了。你吃你的,餓不着我。”
關文只好吃了剩下的饅頭,嘆息道:“白麪饅頭多珍貴啊……都讓人捨不得吃。”
“以後咱們家要天天白米飯,頓頓紅燒肉,白麪饅頭常上桌,女兒紅酒閒來酌。”李欣衝關文笑,“阿文,日子會越過越紅火的,你瞧,四弟這婚事不是也順理成章 地辦下來了嗎?我們這次收穫頗豐,也可以慢慢給阿秀攢嫁妝了。”
關文激動地摟住李欣:“你不怪我儘想着弟弟,不顧我們嗎?”
李欣搖搖頭,“你要是不管他們,我才覺得寒心呢。”眼珠子轉了轉,“不過,成家以後,他們也有自己的家了,我們就不能再多管他們。四弟歲數也不小了,跟我同歲的吧?都二十了,成了家就要有個家長的樣子,你不能老擋在他前面,也該讓他知道自己身上也有責任。”
關文默默地聽了,點頭說:“我知道,小四也聰明懂事,不會不知道這些的。”
李欣笑笑,沒說話。
關家七兄妹,與李欣交好一些的就是阿秀這個小姑子了。丈夫的弟弟她不便多接觸,妹妹卻能多多瞭解。阿秀的歲數擺在那兒,耽誤不得,要不了多久就得出嫁了,也陪不了她多長,說起來以後兩三年中,可能就只有阿妹跟在她身邊。
爺爺公爹都還在,分家是很困難的,李欣現在不想分家的事情,就只想着如果能讓關武關全關止承把娶進門,四兄弟都有自己的家了,到時候不用提分家,四兄弟都可以商量着分家單過。畢竟那時候關家太多人,估計摩擦也會多了。
人是羣居動物,以家庭爲單位構成的社會是需要人與人之間的聯繫的。只是到底隔了一層,俗話說近的臭遠的香,還是距離能產生美一些。
這些心思她都暫且不會跟人提。
要說她沒有私心是不可能的。關文覺得她不藏私,掏心掏肺地對他們家裡人,她也就不反駁。認爲她賢惠明理是好事,雖然這賢惠中夾雜了她一些思小算計,但也無傷大雅不是?
腳程快些,臨近午晌的時候,兩人終於到了荷花村。
一個多月不見關家的房屋院子,李欣還真有些懷念了。兩人加快腳步走到屋門口,關文拍門朝裡喊道:“二弟,四弟,開門”
“來啦”
關全的聲音傳來,不一會兒房門就被打開了。關全脖子上搭着一條汗巾子把門大敞着:“大哥,大嫂,你們回來了?”
“嗯。”
關文笑着進門,李欣接過他肩上的包袱徑自去他們的房間,關文自然要先去見他爺爺和爹一趟。
正在屋裡拆開了包袱收拾衣裳,阿妹跌跌撞撞地跑進來,眼珠子紅紅的,鼻頭也是紅紅的,看着李欣抽噎了一聲便開始細聲哭起來。還不待李欣問阿妹發生了什麼事,就隱約聽見堂屋那邊有人大聲地喊:“你這是不孝!”
李欣一驚,忙拉了阿妹,邊撫慰她便輕聲問:“阿妹莫哭了,告訴嫂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妹只是流眼淚,半晌也不說一句話來。李欣又不好現在就丟下阿妹去堂屋那邊,想想關文也在,應該沒大事,心稍微放了放,又略微皺了皺眉,“阿妹,你五姐呢?”
阿妹搖頭,細聲細氣地說:“去杏兒姐家和小康玩了。”
李欣蹙了蹙眉頭,“你怎麼不跟着去?”
“不想去……”阿妹說着又哭起來,帶着濃重的哭腔鼻音說:“爹罵五姐……”
李欣沒法,只能又低聲哄勸阿妹,拿了帕子給她揩眼淚,讓她坐到牀沿邊,一邊跟她說話一邊收拾衣裳。無意識地環顧了屋裡一圈,總覺得好像有哪兒不對勁,卻又想不起來。
阿妹擦了眼淚便只是低低呼吸着,脣抿得緊緊的,像是躲什麼一樣,窩在李欣這兒也不出去。
李欣感到很是訝異,阿妹一直以來跟她並不算太親近,似這般像“賴”在她臥房裡的事情還從來沒有過。李欣便更是好奇阿妹到底是怎麼了。
衣裳都收拾好堆到裝衣裳的箱子裡,李欣牽了阿妹的手說:“大嫂還沒去見爺爺和公爹,你跟大嫂一起去好不好?”
阿妹趕緊搖頭,整個人往牀上縮,“爹,爹要罵……”
“阿妹沒做事,爹不會罵你。”
“爹要罵”阿妹固執地搖頭,甚至還拽了李欣的手,“爹罵五姐,還要罵大嫂的……”
李欣聽得雲裡霧裡,還想問阿妹,臥房門卻“砰”一聲打開,關文鐵青着一張臉進來,見到阿妹在愣了一下,便回身關了房門。
不過隨着房門打開,關文他爹的聲音自然也隨着關文溜了進來,“這個家還是我當家我還是你爹你個不孝子”
李欣大驚
一直以來關明給她的感覺是,這個公爹雖然偏愛小,對其他孩子並不理會,但向來是懼怕關文的。只要關文開了口,他便不會再多說。這纔不過走了一個多月,公爹的性子就變了?
李欣百思不得其解,見關文臉色不好,阿妹又縮成一團,想了想還是試探地問道:“阿文,怎麼了?怎麼和公爹吵架?”
關文擺了擺手一副不想多言的表情。李欣也識趣不多問,轉頭對阿妹道:“阿妹,這點兒快要吃午晌飯了吧?去杏兒姐家叫你五姐回來好不好?”
阿妹怯怯地看了關文一眼,低聲叫了句“大哥”,聽關文應了聲,似是鬆了口氣般,這才磨磨蹭蹭地縮出門去。
李欣關了門,皺了眉頭拉了關文坐到牀上,低聲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公爹那麼大火氣,阿妹又什麼事都說不清楚。”
關文扶着額,久久才嘆道:“欣兒,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
“今天我剛去見爹,他便擺了臉色給我看,說,六弟的束脩就要交了,問我怎麼還沒拿錢出來。我說最近忙四弟的事情忘記了,而且身上也沒有富餘銀子,爹便說,給四弟辦聘禮都能拿出錢來,到了六弟身上就拿不出錢來了?指着我罵了一通,還說聘禮不從家裡擡出去,直接從鎮上擡去胡家,也太給胡家的臉,丟了他的臉的……”
李欣臉色慢慢沉下來。關文肯定沒有說,他爹連帶着還罵了她的。阿妹說她爹罵阿秀還罵她,估計是罵這些聘禮她來準備,沒過他的手。
關文揉揉臉頰,“阿秀說了兩句惹了爹不高興,被爹罵了,她也有氣性,躲到杏兒妹子那兒去了。頭前二弟來擡嫁妝的時候便想與我說爹在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又怕影響我們上工的情緒,便掩了沒說。”
李欣想想,那時候關武確實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前後聯繫一想倒也通了。
可是這公爹做得也太寒人心了吧,他們做大哥大嫂的出去上工賺弟弟娶親的聘禮,而他這個做爹的卻只想着小的束脩?聘禮重要還是束脩重要?束脩耽擱段日子交能有問題?可聘禮要是過了擡不那才叫不吉利公爹連個輕重緩急都分不清嗎?還是在他眼裡只有關止承這個兒子,其他兒子女兒都比不上他那寶貝一根手指頭?
李欣很忿恨,但見關文都氣成這樣了,她也不好多說,撫着他的背安慰兩句,輕聲道:“彆氣了,還要吃午晌飯呢……四弟要結親了,家裡弄成這樣不好。我給你倒杯水來,你好好緩緩,生氣也解決不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