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樹生也是憋了很久,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所以每次和白翠芬一見面,只要白翠芬有空坐下來,他便一定會和她嘮嘮嗑,講講兒女家常,哪怕有時候一句話講了幾百遍,他們兩個都不厭其煩,一個願意講,另一個就一定願意聽。
十點左右的時候,安少傑從外面回來。
回來時,青樹生已經走了,少敏已經睡了,堂屋裡只有白翠芬一個人孤零零地坐着。
少傑突然一陣心軟,覺得孤零零地坐在燈下的阿孃很可憐,很孤單,他忘了剛纔一個人在外面溜達時,心裡對她的怨恨。
“回來了?我舀水給你洗腳吧?”白翠芬像做賊了一樣,有些心虛地走到少傑面前,身體略顯疲憊,聲音軟綿綿的。
自從少傑開始聽的懂村裡人的那些閒言碎語之後,在他面前,白翠芬總是有些心虛,雖然她和青樹生之間是清白的,但她總認爲,是自己做的不夠好,纔給他帶來了困擾和傷害,所以在少傑面前,她總有一種愧疚的心理。
“我自己來。”雖然對她才怨恨已經消了,但倔強的他仍固執地不看她一眼,丟下一句硬邦邦的話,便進了廚房。
白翠芬望着他瘦小的背影,伸手摸了摸口袋裡的錢,跟着他也進了廚房。
“少傑,你..想不想讀書?”白翠芬湊到少傑跟前問道。
少傑擡眼望着白翠芬,楞了一下,旋即果斷地回答道:“不想。”
“不想?爲什麼呢?”白翠芬愣住了,隨即又露出討好的笑容。
她知道少傑是因爲擔心家裡沒有錢,怕說出心裡的話爲難了她,所以才違心這樣回答她。
“明天我帶你去學校報名吧!報了名你就可以上學了。”白翠芬抑制不住心裡的喜悅,揚起眉頭,笑眯眯地看着少傑,一隻手插在口袋裡捏着那捲錢。
“真的?”
少傑嘴上說不想上學,可是聽到白翠芬的話後,激動得差點將手中舀水的舀子丟在地上。
“可是,阿孃,我們家沒有錢..”
激動了片刻,少傑立馬想到前幾天阿孃爲姐姐少敏的學費發愁的事情,說要讓自己緩一年上學,他又氣餒了,低下了他的頭。
白翠芬神秘的近前一步,從口袋裡掏出一卷錢,在安少傑的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說道:“你看這是什麼?阿孃今天借到錢了。”
白翠芬以爲少傑聽了她的這句話後,一定高興得蹦了起來,不成想,他突然放下手中的舀子,衝到白翠芬面前,伸手搶過她手裡的那捲錢,氣沖沖地走到大門口,將錢狠狠地朝外扔去。
白翠芬跟着他的後面嚷道:“少傑,你幹什麼?”
可是她終究慢了一步,沒有抓住少傑仍錢的手臂,一疊錢,被他甩出門外老遠。
白翠芬一聲不吭,頹廢地跌坐在門口的凳子上。
她沒有責備安少傑,她心裡明白,安少傑知道這錢是剛纔青樹生送來的,他這是衝着青樹生生氣呢!
白翠芬想,現在他小,不懂世事,等長大了,他會明白的。
等少傑睡了後,白翠芬拿着手電筒,在門外找到了那捲錢後,便睡覺了。
第二天大清早,白翠芳就喊起了安少傑。
“少傑,起牀了,我帶你去報名上學。”白翠芬拍了拍安少傑弓着朝外的背。
“不去。”安少傑手枕着頭,面朝牆壁,一動不動,賭氣的說道。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黯啞,看來昨晚他沒有睡好呢,並且還在生着氣呢。
“真不去啊?”白翠芬望了一眼站在她身後的林曦和青嵐,促狹地笑了笑。
她們倆各自揹着一個縫製的花色書包,躲在白翠芬伸手,抿嘴嘴竊竊地笑着。
“不去。”安少傑動了動身子,欲擺脫掉白翠芬放在他臂膀上的手。
林曦和青嵐頓時咯咯地笑出聲來。
“少傑哥,你不上學,我跟嵐嵐以後可不願意跟一個不識字的人玩呢!你不讀書,將來就永遠呆在這個大山裡,我和嵐嵐將來就飛出了這大山,你就看不到我們了咯。”林曦用手比劃着她們飛出大山的姿態。
她的這些話,是昨天晚上她阿爸林老師告訴她的。
“我阿爸說了,只有讀書的孩子,才能走出這座大山,去看外面的世界,我阿爸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林曦的眼睛神采飛揚,帶着夢幻和憧憬。
白翠芬望着林曦笑着。
林曦的阿爸林文輝老師很早就去學校了,路過西邊橋頭時,順道過橋到白翠芬家裡,囑咐她送少傑去學校報名的時候,帶上他們家林曦。
“芝蘭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已經囑咐林曦,讓她等會兒自己來你家,和你們家少傑一起去學校報名,麻煩嫂子帶上她。”林文輝客氣對白翠芬說。
“你們家林曦不是還沒有到7歲嗎?也送她去上學啊?”白翠芬一邊答應着林文輝,一邊問道。
“上學就到了七歲,老歷九月份的,等明年上學就晚了點,女娃兒成熟早,早點上學好,所以今年就送她上學去。”林文輝和白翠芬說着。
“哦,那是,還是林老師讀書多,見識遠。”白翠芬突然覺得自己世面太淺,羞愧地扯着自己的衣角,應着林老師的話。
“哪裡,哪裡。”林文輝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錶,“嫂子,時間不早了,今天上午一、二節課有課,要走了,那就麻煩嫂子了,回見。”說着擺了擺手,走了。
等白翠芬回到屋裡沒多久,林曦就穿着一身粉色衣褲到了白翠芬家裡。
林曦剛到白翠芬家裡,青嵐便揹着書包一蹦一跳地進來了。
剛跨進門檻,她就大聲地叫着:“恩娘。”
進屋一看林曦也在,便又笑着跑到林曦的身邊,笑語盈盈地叫道:“林姐姐。”便挽着林曦的手臂。
白翠芬迴轉身,看到青嵐正仰着小臉,嘻嘻的站在她面前。
“咦,嵐嵐,這麼早你怎麼來了?”白翠芬一愣,再看到青嵐屁股後面的書包,更是好奇,“嵐嵐,你也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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