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
張含東脾氣倒是挺好，就算是周平安話語，有一點指責他的醫術不行的意思在內，也沒有半點不滿。
多年認知，哪裡能被周平安三言兩語就扭轉。
還想再多說什麼。
就被周平安輕輕拿手一抓，抓住肩膀，把他提了起來，放到一邊。
周平安湊近自己衣領前的小鱷魚嘴，看向直播間，發現裡面人氣冰冷得嚇人。
小號畢竟是小號。
雖然起了一個特別吸睛的名字，還是沒有吸來多少人。
一百多個閒人，竄進來之後，看笑話的心思居多。
“主播想出名想瘋了吧，還說什麼絕症不可怕，要起死回生，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都佩服主播的膽子了，竟然到醫院裡，來真的？”
“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也不怕報警。”
“不對，主播好像穿的就是警安制服，他竟然是警長？”
有人發現了華點。
“是探案實錄那個兇猛主播啊，是周警長……”
“你們沒看過[陽光下的黑暗，東江探案實錄]嗎？剛剛被封禁了，我還難受着呢，罵了好一陣權限狗。”
“是啊，同罵同罵，這主播有點東西。”
“演戲嗎？”
“演什麼戲？無知，主播我倒是不認得，張醫師我卻是認得的，他不可能陪人演戲。”
“還有那小妹妹，太可憐了，聽他們說，這是植物人，三年了。”
直播間里人流慢慢的多了起來。
說什麼的都有。
周平安不再去關注，只是轉過頭，認真觀察小樂樂的氣色，伸手搭在她那瘦得皮包骨頭的小手之上，查探氣血流通，以及生機和死氣的走向。
這種能力，是周平安“生死無常針”提升到第六重之後，才發掘出來的。
生機在他眼裡，並不再是無影無形，死氣亦是如此。
他此時就感覺得到。
小女孩吳樂樂身體裡的生機，已然薄弱得如同風中火燭，尤其是腦部那裡，一種只能感應，不能目視的陰沉氣機，死死盤踞，緩緩壯大。
‘再遲個半日時間，腦部就可能徹底損壞，到時就算是我，也救不回來。
就算是救回完整的身體，大腦死亡，記憶流失，醒過來的，也將是一張白紙。’
原本的吳樂樂也等於死了。
以往的周平安認爲。
只要肉身未曾消亡，就代表還活着。
但現在，他的靈魂一天天變得純淨壯大，幾乎隱隱約約的感覺到本我所存在的位置，就已經很明白。
精神和靈魂，或者說記憶和思維，其實才是一個人的本源。
脫離靈魂思維來講肉身，那是耍流氓。
當然，也不是說，靈魂最重要，肉身就不重要了。
一些古老的典籍都已經說得很明白。
肉身乃渡世寶閥。
沒有強大的肉身支撐，靈魂就會變成無源之水，無根之木，遲早消亡。
所以，按唯心的說法，眼前的小女孩，就是靈魂衰弱到了極致。
當然，以西醫的那套說法，是肯定不會承認這一點的，你說生機，說靈魂，他們會讓你把這東西拿出來給他們看看，證明一下。
這又怎麼可能證明得了。
至少，周平安現在是不行的。
但他還真的知道怎麼去治。
‘很簡單，中醫講究一個痛則不通，通則不痛，從宏觀上面來理解人身狀態，不管是血肉筋骨還是神經，哪裡出了問題？統統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體自然就有着修復機制，只要固本培元，強壯根基，就能自動恢復，復歸原來的樣子……’
這套理論，說起來玄乎，聽起來也不靠譜。
但是，數千年來，諸夏之民一直都是這麼治的，治好的不計其數。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事，總不能全是假的，存在即是合理。
不理解不要緊，客觀看待就是。
有些人用這套理論治不好病，也不能證明就是假的。
或許是因爲技術不到位，實力沒到這個層次，做不到而已。
“停下，停下，這位警官，你在我們醫院搗亂，危害到病人的安全，可是要負責任的知道嗎？”
一夥身着白大褂的醫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擠到病房門口。
爲首一箇中年微胖的男人，指着周平安怒聲喝道。
還是個主任。
“老吳，把他趕出去，別影響到治療。”
這位，一看就沒有那種專業醫生的氣質，很可能是行政崗，周平安就不慣着他。
先前跟張含東醫師好好說話，也是敬重對方的品性。
對於醫院方面的其他人，沒必要顧忌什麼。
吳示立刻就攔住那位主任，把這些人全都往外推，事關自家女兒的性命，這時他紅着眼睛，差點連槍都拔出來了，也是急了。
歐陽琴在一旁扯着嗓子解釋。
“放心吧，周警長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再說了，這事就算出了問題，也是我們負責，別妨礙治病。”
吵吵嚷嚷的，引來一大羣人圍着病房門口。
不遠處，一個頭髮梳得整齊的老人，緩緩走了過來，面色十分不愉，正要張口喝斥，卻聽到旁邊有人說起周平安的名字。
“這位姑娘，你說的周警長是不是那位在濱江路，救下朱議員家小姐的警安？”
“就是他，何止是濱江路，宏興地下拳館，也被他帶隊挑了，清除了一個大毒瘤，這事過兩天，你們就會看到新聞。”
歐陽琴一邊推搡着衆人，一邊回答，還不忘告誡：“老伯，你也站遠一點，不要靠太近，影響到周警長治病就不太好。”
“我是院長黃誠志，就在門口看着，不進去。”
老者一聽，立刻笑道。
轉頭皺眉喝道：“都嚷嚷着做什麼，散開散開，周警官是有真本事的人，看着就是了。”
身後衆人一下就停了下來，奇怪的看着黃院長。
心想，對方在病房裡拿根銀針救人，要是出了事，醫院恐怕要出名……
不過，院長都打包票了，出來擔責。
哪裡還有人敢放半句屁。
就算心中一點也不相信，等着看笑話，也只得把話悶在心裡，靜靜等着。
幸好，病房門也沒關……
有些人就拿出手機悄悄拍攝，若是治死了人，那位牛皮轟轟的警長，估計脫不了干係。
一個警安，竟然跨行來治病，而且，治的還是植物人。
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後果，有多麼嚴重？
……
病房外面的喧鬧與質疑。
以及直播間裡的冷嘲熱諷，完全影響不到周平安的心態。
他拿出長長銀針，也不用細查穴位，隨意出手，一針刺入吳樂樂的頭頂百會……
鍼芒嗡嗡輕鳴，似乎有着絲絲白光從四面八方匯攏，凝聚針尖之上。
隨着長長針身都刺了進去，針尾還在微微震盪，發出蒼蠅振翅的聲音。
所有人都是心中重重一跳。
然後，就看到躺在病牀上的消瘦小女孩，全身微微一顫，手指、腳指全都微微蜷曲，雖然動得很是緩慢，也很是艱難。
但畢竟是動了。
“快看，我是不是眼花？吳樂樂好像動了。”
“不是眼花，我也看到了，吳樂樂眉毛都皺起來了，她可是昏迷了三年之久的植物人，一點動靜都沒有的。”
“現在還言之過早，或許只是傷到了神經，受激發應呢……”
“是啊，那麼長的針，就全部刺進去了，會不會損傷腦髓？而且，也沒聽說過，這樣就可以治病啊？要真這麼簡單，乾脆別學手術了，全都去學鍼灸。”
說話的，語氣酸溜溜，顯然大多是醫生身份。
他們其實也明白。
此時無論出現任何變化，那都是好的變化。
最怕的，不是抽搐、掙扎什麼，更不是什麼損傷大腦，而是沒有動靜。
對方一針落下，立杆見影，只能說，太神奇，太讓人不敢相信。
讓人懷疑自己學了這麼多年，全都是學了個寂寞。
很快，周平安也沒讓衆人等得太久。
隨着無常針法六式用全，感受着吳樂樂腦海裡生機變得越來越強。
他乾脆又抽出幾支銀針，刺向小女孩的兩手手心，兩足足心。
同樣牽引大量生機，激發她身體裡面微弱的氣血，讓那股變得強大起來的生機，通達全身血脈……
轟……
無聲無息中。
似乎有一股火焰，在吳樂樂身上燃燒一般。
她的臉色猛然變得通紅，四肢突然收縮，又緩緩放平，眼皮輕輕顫動着，臉上就佈滿了驚慌之色。
“爸爸……”
小女孩猛然坐起，睜開雙眼，流出眼淚來。
所有記憶迴歸，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在車上被泥頭車撞過來的一刻。
忍不住就失聲尖叫。
周平安伸手一拂，總計五根銀針，全都抽回，收入手中，笑呵呵的看着原地呆住的吳示，“還愣着幹什麼，小傢伙叫伱呢，放心，不是在做夢。”
“樂樂，我的樂樂。”
吳示雙腿一軟，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掙到了病牀前，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吳樂樂，手抖得厲害，想伸出去抓住女兒的手，又有些不敢。
生怕這是個易碎的瓷器一般。
“沒事了，可以抱，只不過，這段時間，要多多補充營養。”
周平安搖了搖頭。
他就是有些看不得這人間真情，心裡酸酸的，嘆了口氣，轉頭看向歐陽琴：“小琴，你去問問，醫院裡有沒有人蔘含片，開一些讓樂樂吃。
不要怕她補得太過，只要不嘔吐，儘管吃。所有花費，就掛到三組帳上吧。”
“好的，我就知道周警長靠譜。”
歐陽琴也高興得差點瘋了，在那裡轉來轉去。
她先前打包票周平安一定能救得了樂樂，要說心裡沒有擔心出事，肯定不可能。
現在終於出了一口長氣。
“有的，有的，還不快去拿人蔘？”
院長連忙接話，都不用小琴跑腿，連忙安排那些醫生去辦事。
“周警官，您看，是不是去我辦公室喝杯茶，今日這事……”
“改天吧，改天再跟黃院長聚一聚，今日有些累了。”
周平安倒不是不近人情。
而是他猜都猜得到。
以如此令人不可思議的手段，救醒樂樂之後，定然會引起所有人的疑惑。
這時，但凡自恃身份之人，就會旁敲側擊，多方打聽。
想要打聽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手段。
可是，自己哪有這麼多外國時間，與他們閒聊。
直播間裡，已經有了四千八百餘人，還有一些人在路上，心念願力絲線，在剛剛那一瞬間，就涌來一千兩百餘根。
事實證明。
不管是武道也好，探案也罷，或者是治病，歸根結底，讓人欣賞佩服，或者震撼認可，就可以得到願力香火。
他得趕回去，快速製作出視頻發佈。
只是有些可惜，宏興會館那一戰的直播間，那裡的粉絲者是大頭，含金量也高一些。
道理很簡單。
治病這事，可以演出來，東江這邊進入直播間的人，認得院長和張含東醫師，或許相信這不是提前排練好的片段。
他們完全不可能配合着演一場戲。
但是，外面不認得這些醫師的人，卻是十有八九，會覺得這是假的。
自然也不會有太多人覺得有什麼了不起……
治病的視頻，前景不算太好。
但是，破案、拼命、搏殺的視頻，就算不是東江之人，只要看到了，單憑動作和死傷，只要腦子正常之人，也不可能會認爲那是假的。
隨着傳播越廣，自己能得到的心念願力就會越多。
“周警官，周警官請留步，先前是我淺薄了，還沒請教，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讓吳樂樂清醒過來？而且，還直接能夠站起來了，這簡直是奇蹟啊。”
張含東醫師滿眼激動的追了上來。
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只能說很複雜，你相信人有靈魂嗎？相信天地間有着生機和死氣嗎？
你看，我還沒說，你就是一頭霧水，下次再聊。”
周平安笑了笑。
也不再理會這位認知已然固定死的張醫師。
天地很廣，世界很大。
甚至，天地之外還有天地。
那些神秘的，遺忘的，就從自己這裡，一一撥開迷霧，看看到底，世界有着什麼樣的真相？
“汪玉林，只希望，明天你能及時收手，否則，有些手段，我是真的不想用在自己人身上。”
如果說，身處同一系統的人，算是自己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