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長島上的某個莊園裡,史蒂文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吸了一口雪茄,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你說他試圖叛逃,有什麼證據麼?”他似乎是在笑,可聲音卻冷得像是冰塊一樣。
埃莫森的手心裡已經冒出了一層冷汗,卻還是竭力維持着臉上的表情,用盡可能平穩的語調回答:“他之前就露出很多端倪了,我之前也跟您彙報過的,而且您也同意讓我監視並且提防他了。史蒂文少爺,難道這還不能算是證據麼?”
史蒂文輕笑一聲:“我讓你監視他,但是沒說讓你殺了他!我的確不喜歡別人背叛我,但是在沒有把事情弄清楚以前,我也同樣不喜歡亂殺人。埃莫森,你到底是哪來的膽量,不經過我的允許就隨便殺人!”
埃莫森膝蓋一軟,瞬間就跪了下去。地毯太厚了,他這一跪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甚至完全不覺得疼,可是這反而愈發令他心中恐懼。
“史蒂文少爺,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才那樣做的呀!康寧的心機實在是太深了,他偷了我的手機給冷少打電話,想要把一切都栽贓到我的頭上,被我無意中發現了以後,居然還想動手殺了我滅口……真的是他先動手的啊!我是爲了自保,纔不得不殺了他的啊!”埃莫森雖然早就已經在心裡想好了說辭,但是真的面對史蒂文的時候,心底裡的恐懼還是無法控制。
他明明是見慣了槍林彈雨的,可是對上眼前這個年輕男子狹長的雙目時,還是回抑制不住地心底發寒。儘管,這個人比他還要年輕許多……
但是,史蒂文的出身,賦予了他與年齡不相稱的強大氣場,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地做出憤怒或者冰冷的表情,也照樣可以用氣勢輕而易舉地壓倒任何人。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危險感,更是由滔天的黑色權力長年累月浸染出來的上位者氣息,無人能敵。
“埃莫森,我在你的心裡,就那麼蠢麼?”史蒂文忽然放下了一直翹着的二郎腿,身體前傾,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擊着面前的茶几。不輕不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埃莫森的心臟上,帶給他巨大的心理壓迫。
“我、我說的都是實話……”埃莫森不自覺地打了個結巴。
“呵呵……埃莫森,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史蒂文的臉上掛着笑容,眼神卻銳利如刀,像是可以直接穿透埃莫森的靈魂一般。
埃莫森根本沒有選擇,他不得不強裝鎮定地直視着史蒂文的眼睛,緩緩地說:“我真的沒有撒謊,是康寧先動的手……啊!”
槍聲和他的慘呼聲混在了一起,埃莫森等得了眼睛看着自己左肩處巨大的血洞。
“砰!砰!砰!”又是三聲槍響,埃莫森的四肢徹底被廢,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了。
史蒂文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把槍重新塞回沙發墊的縫隙裡,淡淡地說:“真遺憾,我給了你機會的,可是你自己沒有把握好。”
“少爺,我……冤枉啊……”史蒂文硬撐着最後一股氣力,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麼一句話。不是他對於史蒂文有多麼忠心,更加不是他真的冤屈,僅僅只是爲了活下去而已。
變成殘疾人繼續活着,也至少好過變成不會喘氣的屍體。這就是支撐着埃莫森直到這一刻,依然嘴硬的唯一動力。
史蒂文的心中終於有了一絲觸動,眉頭漸漸皺起,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了這個傢伙。
可是打都已經打了,他當然不能這麼快就在對方的面前露出後悔的情緒。況且……其實也沒什麼好後悔的,不過就是一個死士而已,像這樣的存在,家族裡多得是。
“來人,送他去治療。”史蒂文依然保持着雲淡風輕的面容,揚聲吩咐。
立刻就有兩個保鏢進來,將埃莫森拖了出去。他們的動作非常粗魯,以至於埃莫森疼得差點兒直接暈過去,但是他的心裡,卻是充滿了慶幸的。
至少,他的這條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史蒂文把管家叫來,皺着眉頭吩咐道:“立刻叫人來把這裡清理乾淨,我不喜歡聞到血腥味兒。”
“是的,少爺。”管家恭敬地回答。
“那個女人還在昏睡麼?”史蒂文又問。
管家點點頭,說:“是的,埃莫森給她注射的藥物劑量太大了,恐怕她今天一整天都不會醒。”
“真麻煩。”史蒂文皺着眉頭嘟囔了一句,緊接着又詢問關於冷寂的情況。在得知一直負責給冷寂治療的那個醫生,居然死都不肯透露任何信息的時候,他的眉頭瞬間皺的更緊了。
“那個醫生在哪兒呢?”他問。
“和那個女人一樣,地牢裡關着呢。”管家說。
“帶我過去看看。”史蒂文說着就站了起來,小心地繞開地攤上的血跡,隨着管家出了門。
十幾分鍾以後,他終於見到了一臉決然的盧卡斯。
還沒等他開口,盧卡斯就搶先說:“我不是已經說過很多遍了麼,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們把我關起來也沒用,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史蒂文輕輕地挑了一下眉毛,似乎被勾起了幾分性質,似笑非笑地問:“你爲什麼這麼在意他呢?難不成……你喜歡他?”
“呸!”盧卡斯差點兒被他氣死,破口大罵道:“你那個該死的腦子裡難道就不能幹淨一點兒麼?!還是說你自己就是那樣的人,所以看誰都像?”
史蒂文相當好脾氣地笑了笑,居然完全沒生氣,反而饒有興致地繼續追問:“如果不是因爲愛上了他,那你又爲什麼要這樣豁出性命去保護他呢?你們明顯不是親人,朋友的話,應該也不至於會犧牲自己的性命吧?告訴我,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的事情跟你無關!”盧卡斯嘴硬地說。
史蒂文的嘴角翹得更高了,他說:“我這人好奇心比較強,如果你能滿足我的好奇心的話,說不定我會願意放了你。”
盧卡斯狐疑地打量了史蒂文一番,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年輕男人,居然可以有那麼大的能力。
“你是什麼人?說放就可以放麼?”盧卡斯試探性地問着,心裡卻不自覺地騰起了小小的火苗。
如果可以活的話,沒有人會想要死。
史蒂文微笑着說:“下令抓你的人就是我,你覺得我有沒有權力放了你呢?”
“是你?”盧卡斯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充滿了憤怒地說:“你的膽子可真大,不怕我攻擊你麼?”
“你可以試試看。”史蒂文甚至還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盧卡斯沒有動,只是不再說話了。
氣氛僵持了許久之後,史蒂文忽然嘆了口氣,說:“我雖然好奇心很強,但是我並不喜歡猜謎……不過我今天心情還不算太糟糕,就勉爲其難地猜一次好了……冷寂救過你,對不對?”
盧卡斯沒有回答,但是面部的某些細微變化,還是代替他“說”出了肯定的答案。
史蒂文笑了,在心裡暗暗地感嘆,那個冷寂難不成是耶穌轉世麼,怎麼那麼喜歡到處救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冷寂不是那個富有正義感的話,他和冷寂也許這輩子都沒機會認識彼此。他們本來就是屬於兩個不同世界裡的人,解釋的唯一契機,就是冷寂在多年前的那一次仗義相救。
史蒂文中斷了自己的回憶,因爲現在不是隨便浪費時間的時候。他主動走到盧卡斯的身邊,席地而坐,絲毫不在意身上的昂貴西裝沾染了灰塵。
在盧卡斯驚疑不定的目光當中,他微笑着說:“冷寂也救過我的命,所以,我也跟你一樣,想要救他,而不是傷害他。你現在願意告訴我實話了麼?”
“他幫我付了我的大學學費……”盧卡斯的腦子有點沒轉過彎來,答非所問。
史蒂文打斷了他,臉上的笑容卻依然溫和:“我不是問這個。我的私人醫生告訴我,冷寂的情況有些怪異,他搞不清楚到底爲什麼會出現那樣的情況。你一直負責對他的治療,我想,你肯定知道原因吧。”
盧卡斯點點頭,說:“冷寂用了禁藥,就是那個……”他說出了那種禁藥的名字,以及它的超強藥效和更加恐怖的副作用,還把自己這段時間爲了對抗副作用,而採取的各種治療手段也說了出來。
但是關於那些後續的處理,他只說了一半就被史蒂文打斷了。
“這些專業方面的東西我怕我記不住,你還是去跟其他的醫生說吧。”
“你……你要放了我?”盧卡斯簡直不敢相信,對方居然這麼輕易地決定放了自己。
史蒂文微笑着搖了搖頭,說:“不,不是放你回家,是讓你跟其他最頂尖的腦科醫生一起,治療冷寂。我想,你不會丟下他一個人逃跑的,對吧?”
他似乎非常信任盧卡斯的樣子,但是盧卡斯心裡清楚,他一定會派人暗中看守自己的。
但即便是這樣,盧卡斯的心裡依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動。
“我不會跑。在冷寂徹底恢復以前,我會一直守在他身邊的。”盧卡斯非常認真地說出了這番話,類似於一種承諾。
史蒂文笑了,發自內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