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看着她，坐起了身：“不能說的秘密？”
“對你當然可以說。”北川輕聲笑起來，又皺了皺眉，轉過去吐了口嘴裡鹹澀的海水，“是老師帶我來這裡的。那時候我十一歲。當時是爲了讓我進行……適應性訓練。總之是挺麻煩的一件事，大致就是讓我體會能力從有到無的感覺——因爲我的靈能幾乎是與生俱來的。不過很有用，那一遭之後我的能力的確也變強了。但是你要問我‘爲什麼它能限制我們的能力’的話，我也沒有答案。”
“現代科技的很多探測器在這裡都不起作用，只有機械性儀器可以正常運作。這島的面積不小，是個偏向正圓的橢圓形。能力的效果在這裡會被限制、固化。就比如我之前射過來的那枚卵——靈能構建的冰層還是有效的。目前來說也沒什麼人能將它們破開。然而另外一些東西——比如我的樣貌，之前因爲靈能的影響變了樣，現在恢復原樣了。比如你，之前你幾乎被蚩尤的意志完全控制了，到這裡也恢復正常了。”
李真低頭想了想，微笑起來：“所以你是爲了救我，把我引來這裡。”
北川晴明揉了揉自己的頭髮。這個動作倒讓她看起來像是與外表所表現出來的年紀相符的小姑娘了：“是我弄出來的事情。我得對你負責。如果不是要你幫忙……你就不會被上野觀柳偷襲，又惹出這麼多的麻煩。”
她深深地看了李真一眼、站起身，鞠了一躬：“我很抱歉。”
“唉。事已至此。”李真擺了擺手，“你也沒有想到那傢伙是……”
“不過我是真的有麻煩了。我們是不是打掉了人家的兩架戰鬥機？然後我……”他皺眉，抓了一把潮溼的海沙捏在掌心裡，“又弄掉了一架客機，在城市裡鬧出了人命。”
“客機應該無大礙的。被毀掉一個引擎，還可以迫降。至於另外兩件事……”北川晴明咬了咬嘴脣，“你有外交豁免權。或者，我可以對此負責。”
“不是責任。是我的心裡……”李真微微苦笑，將北川的作戰服上衣圍在腰間站了起來，“不說那些了。就像你說的那樣，你不該在一開始騙我。不過既然你辛辛苦苦把我弄到這邊來了——只要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們就兩清了。”
北川晴明直起腰：“你說。”
“於清清是不是在真理之門？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她在真理之門。”北川晴明點頭，“我也有……自己的情報網絡。”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因爲那是上野觀柳爲她提供的信息。只是沒有想到……心社派去的間諜，倒被人策反了。但對於這件事而言，她也通過其他渠道證實過，因此她繼續說道：“她是被夜鳶帶去的——就是你曾經遇到的那個翡冷翠的女當家。在神農架的時候她就在同真理之門的人合作，之前不清楚因爲什麼事情找到了於清清，覺得那孩子很對她胃口，就收養了她。再後來夜鳶去了美國，將她也一同帶過去了。”
“然而真理之門那種地方，終究不是正常人居多。她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我覺得可能會有危險。”
“是收養，而不是其他的什麼目的？”李真將上衣的袖子在腰間繫緊了，緩緩踱了幾步。
“這一點可以確定。據說夜鳶對她相當好……簡直快要趕上親生母親了。”
李真輕輕鬆了一口氣，想了想，微微笑起來：“那麼我可以暫時放心了。清清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我知道她一定會讓自己好好活下來。一直到……我救她出來。只是沒想到夜鳶，呵呵，那樣的一個女人竟然會發善心。”
北川晴明笑了笑：“她終究是一個女人。”
李真揮了揮手，又向前走出幾步環視整座島嶼：“好吧，先解決眼前的事情——你說在這座島五千米之內能力都會被限制，那麼我們就游出去。你到底是不會游泳還是……”
北川的臉微微一紅：“我當然會。只是剛纔沒力氣了。”
“咕嚕嚕”的聲音響了起來。李真微微一愣，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
“嗯。”
“好吧。”他說道，“我們得先補充體力。你的作戰服裡應該還有營養劑……”
“最好不要用。我們不知道還會在這裡待多久。”北川晴明微微皺眉，“還是留到關鍵時刻比較好。”
李真看了看身後的大海——海水淺淺地擁在沙灘上，極清澈。最前端是白色的泡沫，而後是淺綠色、宛若翡翠一樣的海水。再往後顏色變成淡
藍，可以看得到其下的珊瑚、礁石、五彩斑斕的游魚。
如果將顏色忽略不計的話，海水完全就是透明的——晨光照射過來，將那些游魚的影子一一投射到底下的白色沙灘上，就好像在空氣裡遊動。
這種令人覺得舒適愜意的環境……
“爲什麼說不知道會在這裡待多久？”李真皺眉，“我們去山上拿到那枚卵，然後游出去就可以了——五千米並不遠。”
北川晴明憂心忡忡地隨着李真的視線向遠處看去。藍天白雲，陽光飛鳥，一排安寧恬淡的景象。然而她輕輕嘆口氣：“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水裡有陰影。”
李真略微想了想：“嗯。我以爲那是大魚……鯨魚之類的大魚。”
“不是鯨。”北川晴明搖頭，“是海蛇。很大、很大的海蛇。”
李真一愣：“你……沒開玩笑？一座神秘島，附近有巨大的海蛇守護……我覺得我們穿越到尋寶遊戲的世界裡了。”
北川晴明揉了揉額角：“但願現在的你，在見到那海蛇……不，是那些海蛇的時候還能這麼樂觀。”
李真笑起來：“別那麼揉。我就常揉，結果長角了。怕什麼——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沒什麼情況比被困在棺材裡一動不能動更可怕的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先弄點兒吃的，再去找那枚卵。”
北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大對勁兒。”
李真已經往遠處的一顆椰樹走過去：“心情比較好而已。”
“這種情況……心情好？”
“總之暫時出不去了。很多事情也就不用想了。”李真的嘴角露出淡淡的苦澀笑容，“很少有這樣的機會。”
他打算爬樹。可惜身上仍舊痠痛無力，有幾次差點兒掉下來。北川站在樹下抿嘴看着他，李真覺得自己不能在這種時候丟臉。於是他把北川的腰帶要過來了——雖然有些難爲情，可用腰帶勒在樹幹上總算省力了許多。
椰子不知道熟沒熟，他就挑了幾個大的，一拳打過去。氣喘吁吁地忙碌一陣子之後總算有四顆沉甸甸的果實掉到了地上。於是他又慢慢滑下來，問北川：“能吃嗎？還沒到秋天呢。”
北川清明從作戰服裡拔出隨身的短軍刀，抿嘴一笑：“椰子一年到頭都在結果的，差不多。”
在吃東西這方面李真的運氣總是比較好。椰子熟了，口感也不錯。
只是兩個人再一次體會到了身爲普通人的無力感——光是打開椰子殼兒他們倆就費了好大勁。而在一個小時之前……李真是可以生生融化鋼鐵的。
他大口喝了一氣，又吃了點椰肉，搭着手往遠處看了看。幾乎是半圓形的山頂上植被茂盛，鳥鳴悠然不絕。食物來源似乎是用不着發愁了，然而……
那是什麼？
遠處的山頂密林之上，出現了一隻和燕子差不多大的鳥。
李真慢慢站起了身。
“和燕子差不多大”，是李真在目前這個距離來看，得出的第一印象。或者說那鳥距離他足有上千米，身影便和一隻燕子差不多大了。
比如人們在地面上看到呼嘯而過的波音客機……
也是和燕子差不多大。
北川晴明注意到他的舉動，也隨他看過去，然後輕輕地“啊”了一聲。
“這東西你也見過？”李真低聲問。
北川木然說道：“沒有。七年前……這島上的鳥的確是要稍微大一些，但是這種……”
這種，體長應該足有三米、翼展應該接近二十米——這是什麼東西？
李真下意識地拉住北川的手，避到旁邊的三顆椰樹之下。而後他發現那隻巨大的鳥在山頂的密林上空盤旋了一陣子，似乎在尋找獵物。接着猛一振翅膀，飛速向海面掠去。
李真皺眉目送它遠去，輕聲道：“這種時候就算從樹林裡跑出一頭暴龍我都不會覺得稀奇了。”
“範圍擴大了……這鳥也變大了。”北川晴明喃喃低語，而後擡起頭看着李真，“你覺得和大規模進化，或者那次極光，有沒有關係？”
但李真沒有回答她。
因爲他的目光已經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
極遠處的海面上，海水忽然激盪起來。
彷彿水面以下有什麼東西在飛速遊動、糾纏不休。平靜的海面上甚至出現了一個小型漩渦，而那隻正在海面以上盤旋的巨鳥發現了異常，發出一聲悠然長鳴，斜飛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