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車,就像是疲於逃命的兔子,帶了少許倉促的意味,在寬闊的公路上輾轉騰挪,時不時響起刺耳的喇叭聲,將有些倦意的行人驚醒,詫異回頭,對三輛車行使注目禮。發動機頻頻傳來的暴躁轟鳴聲,使得路上的司機還以爲誰家的二世祖們在炫耀車技和銀子,罵歸罵,但還是小心避讓,誰都不願意跟自個小命過不去,尤其是這夥人肇事後肯定不會償命,有的人則暗地裡拿出手機,偷偷摸摸按下了110,只爲世道尋求一抹太平。
還好,現在已經過了凌晨,公路上並沒有多少車輛,否則憑藉三輛車橫衝直撞的姿態,早就引發了交通事故。
趙鳳聲領略着奧德賽爆改後的推背感,眉頭的陰霾卻越來越濃郁。
5.0L柴油發動機,按理說極限速度和短距離加速都能達到極高水準,這輛奧德賽不僅動力強悍,又是防彈玻璃又是防彈鋼板,自身重量也相當強悍,大馬拉大車,跑起來甚至不如2.0的小鋼炮遊刃有餘。前面兩輛歹徒乘坐的汽車,一輛是雷克薩斯ES350,一輛是捷豹XFL,在速度比拼中都不是省油的燈,導致車技嫺熟的趙鳳聲只能遠遠跟着,心有餘而動力不足。
“跟你們同事協調的怎麼樣,前方是否安排了路障?”趙鳳聲擔心問道。
形勢照這麼發展下去,遲早得讓這毒販們逃之夭夭。
“大概三公里處有十幾名武警設卡,張隊下達了射擊命令,放心吧,這幫雜碎跑不了!”後面的年輕幹警咬牙道,帶些稚嫩的臉上盡是憤懣和屈辱。
親眼目睹同事們被毒販們炸的七零八落,這名畢業不久的警校高材生按捺不住胸中怒火,帶着不甘,帶着仇恨,將手中的九二式手槍攥出汗水。如果不是距離太遠,害怕傷到路人,他會毫不遲疑開槍射擊,把這些人渣打成馬蜂窩。
“你得給武警那邊提前說好,歹徒駕駛的是廣A牌照的銀色雷克薩斯和白色捷豹,認清楚點,別把咱這輛車當成逃竄目標給來一梭子。”趙鳳聲心思縝密,見到後面的小夥子嘴上沒毛,急忙叮囑一句。
“哦。”年輕幹警撓了撓頭,重新拿起手機,剛纔只彙報了兩輛車的車牌號碼,顯然是怒火攻心下把關鍵問題給遺漏了。
望到他恍然大悟的表情,趙鳳聲滲出一身冷汗。
這年頭找個靠譜的隊友,比找個靠譜的媳婦還要難上加難。
趙鳳聲那會在部隊沒少摸大解放,十八歲就拿到了A本,多年的駕齡無愧於老司機名號,奧德賽充分發揮了綿勁十足的後發制人,距離後面的捷豹越來越近,正當年輕警察想要開槍射擊對方輪胎的時候,捷豹閃出一條人影,手裡還舉着一把黑不溜秋的鐵疙瘩。
噠噠噠噠!
一梭子彈全部砸在奧德賽前臉,迸射出一溜火花。
換成平常人,恐怕早就嚇破了膽,高速情況下大幅度操作車輛,一個不慎就可能引發翻車事故。但領略過槍林彈雨的趙鳳聲沒有使勁踩剎車,也沒有猛打方向盤,而是將頭匍匐在方向盤上面,腳底的油門毫不鬆懈。
操!
05式微衝?!
這幫王八蛋配置還真他娘好。
又是高爆炸彈又是微型衝鋒槍,簡直能媲美特種部隊了。
後面的年輕警察還挺有血性,摁下窗戶就是一頓瘋狂亂射,無奈射擊水平有限,除了有一槍打在車牌照上面,基本都和目標擦肩而過。
“別玩命!把腦袋縮回去!咱們的車有防彈措施,他們鑿不開鐵殼子,前面有武警攔截設卡,犯什麼驢脾氣!”趙鳳聲厲聲喊道。
年輕警察忿忿不平說了幾句狠話,還是遵從趙鳳聲的提議,關住了車窗。
趙鳳聲怕毒梟們祭出什麼火箭炮或者TNT之類的大殺器,奧德賽不再按照直線行駛,而是呈S型扭動着臃腫身軀,幅度偏小加上自重帶來的敦實感,並沒有翻車的前兆。
毒梟見到這輛車貌似不懼子彈威脅,又似乎是想節省子彈,停止了射擊,車速一快再快,距離張新海佈置的關卡只有一公里左右距離。
夜幕下,前方的警燈若隱若現。
趙鳳聲稍微降低了車速,怕哪位路見不平的仁兄一激動,再把自己當成犯罪分子給突突了。
砰!
路障那邊按照慣例鳴槍示警。
兩輛車無愧於毒販們一貫的窮兇極惡作風,對於槍聲充耳不聞,絲毫沒有減速跡象。
這他媽活膩了?
即便武警們槍法差到離譜,前面可是有幾輛汽車堵着路呢,根本沒有縫隙可以鑽過去。
這是要幹嘛?想要玩玉石俱焚?
趙鳳聲實在摸不清毒梟脈絡,腦子還有點轉不過彎。
不到一千米的距離,在極限速度下轉瞬即逝,前方立刻響起了密集槍聲,比二踢腳快了無數倍的子彈颼颼閃過夜空,還有子彈撞擊在鋼板上的劇烈響動。
前面的雷克薩斯不知是駕駛員被擊斃,還是有心給後面的捷豹蹚出一條血路,徑直朝着設卡的汽車一頭撞去!
轟!!!
在時速接近二百的汽車撞擊中,油箱直接燃爆,像是璀璨的煙花,照耀在漆黑的夜裡。兩輛車猛烈撞擊,比起在剛纔別墅裡發出的爆炸有的一拼,無數碎片落在奧德賽擋風玻璃上,發出噼裡啪啦猶如鞭炮般的聲音。
雷克薩斯裡面的人肯定是死無全屍了,無論是吉星高照還是老天保佑,絕對死的不能再死,但是它的狗急跳牆,卻給後面的捷豹撞出一條佈滿火星的羊腸小道。
這犢子真狠!
趙鳳聲罵了一句我操。
倉促佈置的路障被衝破,假如再不進行攔截,捷豹很有可能逃出生天,按照老大喜歡坐在後面的習慣,沒準那個大毒梟約翰就藏在捷豹裡。
雷克薩斯撞擊時產生的威力太大,捷豹的司機下意識踩了幾腳剎車,車速從180左右,徑直跌落到100附近。趙鳳聲仗着有大鐵罐頭護身,速度依舊保持在剛纔水準。
速度一増一減,兩輛車距離咫尺之遙。
一想到躺在血泊裡的幾張青春臉龐。
趙鳳聲想到了倒在反恐一線的戰友們。
雖然褪去了綠色軍裝,也不是公安幹警中的一員,但祖孫三代血脈裡流淌着紅色血液,依舊充滿着正義和使命感。趙鳳聲打骨子裡就是一個小人物,不會像肱骨重臣一樣憂國憂民,也不會像教授和學者一樣對社會做出多大貢獻,脫掉軍裝,他是一個痞子,穿上軍裝,他是一個軍人,但衣服跟心態並沒有太大關係,他跟去世了多年的爺爺和父親一樣,用生命,用鮮血,用武器,用忠誠,澆灌出一道血肉長城,死死守護着熱愛並且忠於的祖國。
李爺爺曾經說過一句話,短短八字。
趙氏滿門,皆爲忠良。
察覺到作惡多端的毒梟即將從眼前逃離。
趙鳳聲的良心告訴他,決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他怕死去的爺爺和父親,從骨灰盒裡跳出來將自己罵個狗血淋頭。
四周的火光照耀在這位歷經坎坷的男人臉上,棱角分明的五官醞釀出一種詭異的寧靜。
趙鳳聲抿起嘴角。
奧德賽方向盤略作調整,車頭正好衝準捷豹方向。
他全身緊繃,只是做了一個動作。
地攤上購買的阿迪王鞋子,用力踩踏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