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鳳聲三人離開別墅,書房裡走出一位皮膚白淨的年輕男子,來到氣急敗壞的鄭龍吟旁邊,遞出一杯清茶,推了推黑框眼鏡,聲音溫柔說道:“氣大傷肝,喝點茶潤潤喉吧。”
“陳加安!”鄭龍吟推開了殷勤的茶杯,狠狠瞪着文弱書生一樣的面孔,氣鼓鼓道:“事先不是說好了嗎,如果他敢對我不敬,你就幫我教訓他們。怎麼,見到他們人多,怕了?!”
“這跟怕不怕沒關係。”陳加安將茶杯放到價值不菲的明朝傢俱上,雙手插進洗到漿白的牛仔褲中。
“那跟什麼有關係?!”鄭龍吟狠聲道。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威脅,而且是外地北佬,胸中的怒火不言而喻。
陳加安望向門口,面帶羞愧道:“因爲我沒有把握,能打敗那個大個子。”
鄭龍吟震驚無以復加,陳加安可是兩廣首屈一指的國術才俊,詠春拳最爲出類拔萃的門生,他都無法打敗那人?
鄭龍吟不愧是鄭和森調教出的接班人,怒火宣泄一通後,心境恢復如初,冷聲道:“你不是號稱能有七成把握擊殺薛木魚嗎,三成機會能和張烈虎魚死網破,一個區區的大塊頭,就把你嚇住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內陸地大物博,有太多不出世的奇人,張烈虎和薛木魚只不過家世顯赫,這才能夠被人熟知,那些隱匿於市井中的神仙,不知凡幾,千萬不能坐井觀天。”
陳加安抿起略顯薄情的嘴脣,謹慎說道:“我看過那小子挑戰武館時的視頻,僅用蠻力,就讓自命不凡的館主們慘敗,實在是天賦異稟的怪胎。其實我跟陶墨館主相識,他弟子韓喜的身手,我也略知一二,假如讓我用同樣的方式取勝,很坦白地說,我做不到。而且那小子在動手時,下意識用出的步法和招式,極其工整,絕對是練了多年的童子功。內行看門道,肩頭髮力,腰部扭轉,肌肉運用,心理狀態,從這些旁枝末節都能判斷出個人實力。看完視頻之後,我原以爲對付他有八成的把握,但是見到真人時,見到摧枯拉朽的震懾力,我對他又有了重新評估。”
聽完陳加安縝密的分析,鄭龍吟神色漸漸凝重,“你對上他,究竟有幾成勝算?”
陳加安緘默不語,停頓大概十秒鐘,張了張嘴巴,結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繼而緩緩搖頭。
“難道他比張烈虎還要厲害?”鄭龍吟大吃一驚,她清晰記得陳加安當時提及南魚北虎時的豪情萬丈,縱有千軍萬馬,我也敢一騎敵之,怎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塊頭,就讓詠春現如今最閃耀的天才如此沮喪。
“或許吧……”出現一位無法超越的對手,陳加安輕嘆一口氣,“交手時,勝負往往在一瞬間,想戰勝他的話,必須要用經驗和計謀取勝。他雖然塊頭很大,但年紀很輕,實戰經驗應該比較缺乏,三年之內,打敗他並不是難事,可假如再讓他成長……”
陳加安將難以接受的事實吞回了肚子裡。
“沒事,我相信你是最棒的。”鄭龍吟破天荒地微微一笑,抓住了佈滿老繭的手掌。
陳加安心神一凜,用微笑迴應,然後鄭重說道:“記住,大敵當前,這幾個人,能不招惹千萬別招惹,會引來不必要的變數。再奉勸你一句,他們當中,最危險的,不是那個大塊頭,而是名叫趙鳳聲的人。”
“他?!”鄭龍吟蹙起眉毛,喃喃道:“一個臭流氓而已,有那麼可怕?”
“大塊頭,你可以將他視作大象,力大無窮,但並沒有多少攻擊性,可是那個趙鳳聲……”陳加安停頓片刻,聲音低沉道:“他警告你時的眼神,簡直就像是一頭餓急的狼,兇殘,果決,狡詐,爲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如果選擇對手,我寧願選擇大塊頭,也不願意和他爲敵。”
狼。
這時的鄭龍吟沒有恐懼,而是有些懊悔。
原本可以與狼共舞,沒想到成爲敵人。
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趙鳳聲三人出了別墅後就溜之大吉,撒丫子就跑,在人家地盤搞事,傻子纔會大搖大擺離開。換乘了幾輛出租車,三人回到賓館,本着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游擊戰術,趙鳳聲快速退房,來到了文叔的茶館。
交完房租的小嬌妻熱情大方,擠出見到財神爺式的笑容,文叔看似憔悴了幾分,眼圈發黑,無精打采,似乎這幾天公糧交的有些勤。老夫少妻一個萎靡不振,一個興高采烈,形成鮮明對比。
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沒糧的夫妻也不好過啊。
趙鳳聲一個勁地賤笑。
文叔知道他來的用意,小聲說道:“兩天的期限,從現在開始算?”
“先別急。”趙鳳聲笑道:“我是又來給您送錢了。”
“你又在搞什麼鬼?”文叔厭煩道。
“我們兄弟暫時沒有地方住,所以想在您這湊合幾天。”趙鳳聲甩出兩沓鈔票,“具體住多久,暫且沒譜,您先把錢拿好,少了,以後補齊,多出來的,就當我孝敬您老人家。”
惹怒了鄭龍吟,再去住酒店,似乎不太妥當,女人的瘋勁上來,說不準會幹出啥事,跟小野彌生約見,迫在眉睫,現在和雙龍幫硬磕,不是明智之舉,於是趙鳳聲決定暫時當縮頭烏龜,跑到酒樓來避一避風頭。
“趙鳳聲!”文叔慍怒道:“我這是茶樓,不是酒店!”
“我們兄弟沒那麼矯情,能住就行。”趙鳳聲嬉皮笑臉道,指着旁邊盯着鈔票兩眼放光的小嬌妻,“再說這個家,您說了好像不算,是不是啊,嫂子?”
“對對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隨時歡迎你們入住。”小嬌妻飛速將錢收起,生怕這個冤大頭反悔。
“不要耍花招!你如果亂來,我會報警!”文叔深知趙鳳聲是哪路人,上門送錢,那不是財神,而是瘟神。
嗡。
手機震動。
趙鳳聲掏出電話,瞅了一眼陌生號碼,自言自語道:“這冤枉錢,好像白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