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料到,國主只單獨的見了沈含玉一個人,他和衣躺在軟榻之上,閉着眼睛,尊貴的金黃色也沒能讓他蒼白的臉色好看一些。不待沈含玉發問,他便開門見山的說道:“朕知道,朕的大限將至——”
“陛下不要說這樣的話,你的身體不是已經好多了麼?”這語氣,很有些託孤的意味。但,千萬不要是她猜想的那樣啊,她不安的動了動,硬着頭皮說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洪福齊天……”
“呵……”國主忽然輕笑出聲:“你向來不屑於說這些好話的!朕每次看見你說違心之語時,眉都會不耐煩的往下沉!”
沈含玉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不是吧,他連這麼細微的細節都注意到了?
那邊國主繼續說着,只是語氣明顯落寞寂寥了起來:“朕是一個失敗的人,失敗的君主,失敗的丈夫,更是一個失敗的父親……事情發展成眼下這個樣子,朕,難辭其咎啊!”
“有些事情避無可避,事情已經發生了,陛下自責也無用了,不如放寬心,將身子養好纔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原來自己也是有寬慰他人的潛質呢!
國主緩緩搖頭,滄桑的眼望過來:“朕已經擬好了詔書,待朕閉眼後,由十七繼承朕的王位……”
“你瘋了?!”沈含玉幾乎是驚恐的跳了起來,顧不了許多,火車頭一般的衝到軟榻邊與國主比眼睛大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承傲耶,你竟然叫他上位?有沒有搞錯?你到底在想什麼?”
老糊塗了?老年癡呆了?腦袋進水了?長乒乓了?還是長草了?
國主卻並沒斥責她的無禮,任由她激動的指責咆哮:“這種事情承傲怎麼可能做得來?只怕他上位不出兩天,就會被你其他的兒子拉下來,拉下來事小,丟命可就事大了!所以,我絕對絕對不能答應你拿承傲的安危來做文章,絕不……”
國主忽然笑了,意味深長的:“朕意已決,且詔書已下——”
言下之意,你除了乖乖的接受,沒有第二條明路給你走啦!沈含玉咬牙握拳瞪着他,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氣息紊亂,胸脯劇烈起伏着:“明人不說暗話,你究竟想要我幫你幹什麼?”
氣死她氣死她了!她就知道老狐狸絕對沒安好心,KAO,看準了承傲是她的弱點,便妄想以此來要挾她爲他做牛做馬,太卑鄙太無恥太齷齪了……
趁他現在正虛弱將他解決了吧!很容易的,十指往他頸子上一放,用力收緊……如果她想跟着一起陪葬的話,可以動手試試看!
國主依然笑,只是這回他的眼裡多了抹狡猾:“你只需要做好你原本想要做的事情……”
“什麼意思?”原本想要做的事情?她原本想做什麼事情了?
“守護他,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他……朕只要你繼續如此而已!”國主意有所指。
沈含玉微眯了眼瞥向他,脣線緊了又緊:“我最討厭被人威脅——”
“朕並沒有威脅你!”國主很冤枉的眨眨眼。
“你有!”沈含玉掛着笑——當然,是冷的!“你利用承傲,達到讓我爲了你初雲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目的!只因爲承傲是我唯一的弱點……”
只要司承傲在位一天,她就得爲了司承傲的安危,努力不讓有心之人弄垮初雲國——守護司承傲,便是間接地幫他守護初雲國!
憑什麼呀?她憑什麼要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只想跟她家老公卿卿我我,誰想管初雲國這大攤小攤爛事呀?太過分了!
國主嘆息,露出滿意的微笑:“所以,朕最喜歡跟聰明人說話,省力氣……”
“哼,你就不怕你前腳剛踏進棺材,我後腳就讓承傲禪位嗎?”他能怎麼着?從棺材裡頭跳出來要咬她嗎?
他有張良計,也別怪她使用過牆梯!誰也不是好人,什麼狗屁仁義,有多遠滾多遠!
沈含玉全然不給國主面子,以冷眸鄙視他,壓迫他,反威脅他!
國主不怒反笑,甚至的,他的笑容還帶着欣慰與讚賞:“含玉,朕很高興,朕這回總算沒有看錯人——除非十七死,否則,他永不能禪位——朕的詔書裡明明白白的註明了這一點……”專門爲她而註明的!因爲全世界最不希望十七有事的人就是她!
沈含玉沒料到自己竟然還笑得出來,在憤怒到極點的當頭:“陛下不愧是陛下,沈含玉甘拜下風——但是這邊,我也要把話說清楚了……”
事已至此,似乎已經沒有她反抗的餘地了——因爲該死的老狐狸正好戳中了她的軟肋!而她深知,接受現實遠比生氣憤怒更重要!
“你說——”她的妥協讓國主心情大好!
“沈含玉並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倘若,承傲即位後,有人妄想傷害他,不管那人是你兒子還是誰,沈含玉絕對不會像陛下你那樣只將其囚禁起來就了事——”她哼哼低笑,眼眸彎彎,瞳仁卻結着冰:“必要時,沈含玉會讓他們去地府陪你!”
“……”國主沉默,半晌,輕嘆道:“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憾事,請你看在朕的面上,給其一個痛快!”
“即便,那人很有可能是你現在最倚重的那一個?”明明司昱之纔是最名正言順的候選人,以他的頭腦和手腕,還怕擔不起一個國家嗎?真不明白死老頭的腦袋是不是被門給夾了……
國主又沉默了一會兒:“不管是誰——”
“好,希望你不會後悔今時今日將初雲國交給我的決定!陛下你休息吧,沈含玉告退……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沈含玉緩緩折腰,向國主躬身,動作看似恭敬,但她的臉上可看不出一絲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