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完躬後,杜安開始和自己的劇組成員們開始擁抱,他抱了抱賈宏生——這位之前一直處於緊張狀態的演員此刻終於安定了下來,表情有些唏噓。
“你的表演很偉大。”
杜安用力地擁抱了一下他,稱讚道。
這部劇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主角來貫穿整部電影,而賈宏生表現得令他非常滿意。這位生性有些沉悶內向的演員演繹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他、一個樂觀開朗、無比堅強的王明,光是看電影的話,完全想象不到這位王明的扮演者私下裡會是如此沉默內向的一個人。
他的發揮對於影片的成功起到了至關緊要的作用。
“謝謝。”
賈宏生用力地回抱了一下他,聲音有些梗塞。
杜安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背:和賈宏生相處了這麼久的他,知道這位演員這次的迴歸有多麼艱難。
放開賈宏生後,她又一個個抱過去,束玉,朱茜,陳昆,張家譯……
擁抱完之後,所有主創上臺,在杜安的指揮下一齊向臺下的觀衆們深深地鞠躬敬禮,立刻又是引起掌聲一片。
最後,杜安拿過麥克風,望着臺下這些觀衆,開始發言,掌聲也停息下來。
“首先,很感謝現場來了這麼多的觀衆,而且耐心地看完了這部電影,謝謝你們。”現場掌聲又起,杜安實在有些受不了這種場面,本來想說的話只好憋回了肚子裡,轉而把話題移了開來,“其次,我要感謝我的劇組成員們,是他們的通力合作和優異發揮,纔會有今天的這部電影,特別是我們的男主角,賈宏生……”他開始把話題往別人身上轉。
主創們發表了一通感言,媒體又採訪了一番後。首映禮就結束了。
首映禮正式結束後,劇組又去金陵飯店舉行了一場晚宴,慶祝首映禮的成功,而觀衆們不同。他們看完電影就回去了。
他們中,有的還沉浸在剛纔的電影中、和同伴興致勃勃地討論着劇情,討論着角色;有的則是迫不及待地向朋友推薦,一定要來看一次這部影片;有的不明白影片的意味,還在思索;還有的。則已經坐在了自家的電腦面前,打開電腦,開始準備寫影評。
葉琳就是這樣的一員。
但是她看着電腦屏幕,卻不知道從何入手。
這部影片可以寫的點實在太多了。
從淺表來說,可以說《飛越瘋人院》對於現在正鬧得火熱的電療治療網癮的問題具有深刻的意義——看到王明被強迫進行電擊治療時那悲慘痛苦的模樣,那些家長們還會願意將自己的孩子送進那些網癮戒除機構中去嗎?
之後王明被切除了額葉之後癡傻的模樣,則是對額葉切除手術發起了挑戰,很可能掀起一波反對該手術的浪潮。
這並不是臆想,一樣事物的出現總伴隨着兩方面的聲音,額葉切除手術雖然在治療精神病患者方面作用突出。發明者還獲得了諾貝爾醫學獎,但是沒有什麼東西是永遠對的——她剛纔搜索了一下,發現反對聲不少,只不過這些聲音都是零散的,而《飛越瘋人院》無疑可以成爲一位領軍者。
這些都是從淺表上來說可以寫的點,而更深層次的方面,可以寫的點就更多了。
這部電影表面上是說瘋人院,但是卻是在說我們所生活的這個現實社會。
現實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瘋人院,我們都是精神病人,按照上位者的意念在生存。導演的意圖似乎是呼籲人們像王明一樣勇敢地站出來抗爭。去打破這層牢籠,追尋自由。
但是葉琳想找些新鮮的東西出來,於是她想到了最後那個結局,想到了巴特的笑容。想到了巴特母親、那位酷似李慧的年老女人的笑容。
在初看到這個鏡頭的震撼之後,她在回家的路上反覆把這個鏡頭思索了好多遍,越來越覺得這個結局未免有些刻意了,逼格不是太高,但是當她想要尋找新視角的時候,卻赫然發現這個鏡頭有着她之前從未思索過的一層含義在裡面。
想到這裡後。她激動得雙手顫抖。
然後她開始打字了。
“今天去看了《飛越瘋人院》,想到了自己。”
“我也是精神病患者,”
“我和那些精神病患者一樣默默忍受着一切:我默默忍受着小學就有的小隊長中隊長大隊長三道槓的分級制度,默默忍受着上課不能喝水課本要放在左上角進教室要喊報告,默默忍受着家長說不能早戀,默默忍受着男生不能蓄長髮女生不能染髮打耳釘。長大後,我默默忍受着上司用我從前不能忍受的話罵我,默默忍受着辦公室裡的勾心鬥角,默默忍受着行業裡的潛規則。再以後,我應該還會這樣,默默忍受着自己的孩子從出生開始就要遭受不可理喻的戶籍制度,默默忍受着他去默默忍受我從前默默忍受的一切。”
“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開始質疑這一切,我大概會恐慌地去阻止他,告訴他什麼叫厚黑學,告訴他有想法也憋着,然後把他變得和自己一樣溫順僵硬。”
“因爲出頭椽子先爛,槍打出頭鳥,王明就是個明證。”
“與王明相比,巴特無疑要聰明得多,他深得厚黑學的精髓,他裝聾作啞裝瘋賣傻,一切都讓王明出頭,在護士長逼死了吳佳之後也沒有因爲憤怒而動手,而只是看着王明動手,於是王明變成了白癡,巴特逃出了瘋人院。”
“這就是厚黑學,也叫成熟,巴特大概可以稱得上是厚黑學大師了。”
“但是他最終也只是進入了另一個更大的瘋人院,事實證明,我們誰也逃不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爲什麼還要默默忍受這一切?反正結局都是一樣。”
“所以,去憤怒吧,在你的上司用難聽的話罵你的時候對他說‘操-你-媽’;去要求吧,在辛辛苦苦幹了一年工資卻沒有漲幅的時候;去反抗吧,在你的孩子因爲不可理喻的戶籍制度而無法去往心儀的學校的時候;去堅持吧,在你的男朋友因爲給不了你所需要的物質條件的時候而要無奈分手的時候!”
“反正不管你怎麼做結局都不會變,既然如此,爲什麼還要違逆自己心中的想法?”
“去你媽的厚黑學,屁用沒有。”
寫到這裡,葉琳停頓了下來,最後無奈地一搖頭,繼續寫了下去。
“但是我雖然明白這一切,卻無法做到。我還是隻能像以前那樣生活下去,還是繼續當我的精神病患者,爲的,也許只是自己的護士長從面無表情變得面帶笑容。”
“多麼悲哀。”
最後她打下了標題,《我們都是瘋子》,然後給了10分,分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