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一個黑影悄悄靠近了林間聖地的邊緣,他身披着一條銀灰色的斗篷,整個人都包裹在斗篷下面,在深沉的夜幕下極爲隱蔽,不經意間根本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黑影腳步輕快的穿越叢林,熟門熟路的來到了聖地的大門前,將一隻帶着銀色手套的纖瘦的手按在被樹藤和樹枝封死的拱門上,口中喃喃輕語,樹藤和樹枝立刻向兩側退開,聖地的大門開啓。
黑影小心的觀察了一下拱門內,灌木牆形成的小徑靜靜地躺在他的面前,沒有任何活物的影子,黑影定了定神邁步走進了拱門內,樹藤和樹枝在他的身後重新將拱門封死。
黑影警惕的穿過小徑來到女神湖畔的草地上,呈現在他面前的是寂夜下的一汪碧水,沿湖的草地上沒有一隻獨角獸的影子,所有的獨角獸都不知去向。
黑影站在湖畔遲疑片刻,邁步沿着湖岸向月神的居所走去,一路上他都在四下觀察周圍的情況,沒有人,也沒有獨角獸,甚至沒有一隻鳥,聖地內寂靜得可怕,彷彿一切都已死去。
當黑影來到居所前的空地時,現場的一幕將他完全驚呆了,女神的居所前倒伏着上百名黑精靈的屍體,地上散落着武器和法杖,但所有的刀劍上都沒有染血。
就在黑影彷徨不安的時候,羅格叼着雪茄的身影從女神的居所中走了出來,手中拖着一具屍體的後衣領,大步走下女神居所的樓梯,向黑影的方向走來。
黑影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做出準備抵禦攻擊的姿態,羅格卻平靜的走到距離他十步左右的距離,將手中的那具屍體扔在地上,黑影看了一眼那具倒地的屍體,看到銀色王冠從屍體的頭上滾落。
“您來的正是時候,我還在擔心您會不會來呢!”羅格打量着銀袍人,聲音低沉的說。
“是你留言約我見面的?”銀袍人詫異的看着他,瞟了一眼地上的那具屍體說:“我還以爲是布萊克!”
“布萊克沒有那樣的能力,他如果能讓人悄無聲息的避開精靈王宮的守衛,在你的寢室留下書信然後再悄悄溜走,那他早在黑精靈被放逐的時候就派人刺殺精靈王了。”羅格慢條斯理的搖頭道。
“那你約我來這裡,想做什麼?”銀袍人疑惑而警惕的打量着他問。
“讓我們聊聊精靈王的遇刺案吧。”羅格轉身走到女神湖的湖邊說:“那個案子的所有線索,現在都已經呈現在面前了,就像這湖水一樣清澈,只需要有個人把它們串聯起來。”
銀袍人緩步走到湖邊,與羅格依然保持着十步的距離,低頭看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聽到他說:“首先,我們來梳理一下四個嫌疑人,首先是精靈太子洛裡安殿下,那當然是因爲殺死精靈王的是他的寶弓‘月夜之風’。”
羅格輕輕吐出一個菸圈,看着它緩緩飄向湖面說:“但是,洛裡安爲什麼要殺死自己的父親呢?因爲精靈王沒有給他報仇?這個動機未免太過牽強,如果他真的要這麼做,早在很多年前就可以做,一個冤魂是沒必要隱忍十年的。”
“也許有人操縱了他的靈魂?”銀袍人輕聲說。
“你說得對,的確有人操縱了他,但不是黑巫師,因爲威廉根本沒有策劃這個案子。”羅格搖了搖夾着雪茄的右手說:“那個‘操縱’它的人,希望用它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這纔是洛裡安的真正用處。”
銀袍人默默的低着頭一言不發,羅格繼續說:“第二嫌疑人是蛛後,它的嫌疑其實早就可以排除了!”
“根據安東尼奧和墨菲的現場勘查,蛛後的足跡並沒有靠近屍體,而且如果是蛛後殺死了精靈王,它也不會讓他掛在那裡一夜之久。”羅格回頭看了一眼對方說。
“那麼蛛絲是怎麼回事?”銀袍人低聲問。
“那是出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報復!”羅格毫不猶豫的回答:“蛛後巢穴的孵化室內,牆壁上的符文已經說明,有人在豢養蛛後,用它作爲自己的殺手替自己排除異己,做到殺人於無形。”
“你在胡說什麼?”銀袍人吃驚的回頭盯着他,厲聲道:“你的意思是,精靈王豢養了蛛後做自己的殺手,而兇手在殺死他後,用蛛絲纏住他的脖子把他吊起來,以此來報復他嗎?”
“你說得對!”羅格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現場的線索已經證明了這一點,精靈王胸前的兩支箭是他的致命傷,而背後那支應該是他中的第一支箭。”
“這說明,兇手發起襲擊的時候,精靈王是面對蛛後巢穴的方向,而叢林中的蛛後腳印說明,蛛後已經接受了他的召喚,正在向他靠近,這時兇手卻突然發動了襲擊,令精靈王倒斃。”
“如果照你所說蛛後是被豢養的,那麼有人殺死了它的主人,蛛後難道不該爲他報仇嗎?”銀袍人大聲質問道。
“沒錯,但殺死精靈王的人是一個法力不亞於他的人,這也是爲什麼兇手可以獨自進入蛛後巢穴,在洞窟內帶走蛛絲而不擔心遭到襲擊,因爲巢穴內的蜘蛛們敬畏他的力量。”
說到這裡,羅格再次笑了起來,他微笑着感慨道:“不過很可惜,兇手對於蛛後巢穴內的情況瞭解並不多,所以他纔會直接用手去撕牆壁上的蛛絲,卻不慎被蛛絲下的小蜘蛛咬傷了手,並且將擠出毒血滴在了地上。”
聽到他的話,銀袍人不禁攥起了戴着銀色手套的手,沉吟片刻問:“你說了這麼多,但你並沒有說清楚到底誰纔是兇手,這有什麼意義呢?”
“當然有意義!”羅格彈了彈手中的雪茄,將一縷菸灰彈落,意味深長的說:“因爲這是殺死精靈王的動機,這一次復仇行動!而實施復仇的人,就是精靈王的兩個女兒之一,目的,就是給被蛛後殺死的洛裡安報仇!”
“你胡說!”銀袍人聽到這話,像瘋了一樣猛地回過頭來,指着羅格厲聲怒喝道。
“我沒有胡說,”羅格平靜的回過頭來看着對方,吸了一口雪茄不慌不忙的說:“在精靈王被蛛絲吊起的那棵樹前,地面上有兩個較深的圓形小坑,它們就是最好的證據!”
“什麼?”銀袍人詫異的盯着他,聽到他說:“安東尼奧曾經親自測試過,那兩個小坑與膝蓋所留的印痕一致,由此可以推斷,兇手在殺死精靈王將他吊起後,曾經雙膝跪在他的屍體前。”
“凱瑟琳對我說過,勘查現場時索菲亞對此曾表示,如果兇手是死者兒女的話,一切就非常合理了,我相信她的這句話說的並非謬誤!”
“你難道不知道,精靈們的身體是很輕盈的,他們走在草地上都不會留下腳印,怎麼可能留下那樣的痕跡?”銀袍人冷笑着搖頭反問。
“如果兇手在屍體前跪了很長的時間,那麼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羅格鎮定自若地笑道:“森林裡的泥土都很鬆軟,即使如精靈般身體輕盈,當你雙膝跪地低頭祈禱,重心必定前壓在膝頭,長時間跪地不動必然導致地面下陷,這和蜻蜓點水般的邁步走過是完全不同的。”
銀袍人聽後低頭沉默不語,羅格回頭看了對方一眼,輕聲自語道:“依照目前掌握的情況,顯然是索菲亞殿下的嫌疑更大。”
“小公主她精通弓術,爲洛裡安殿下復仇心切,還一口咬定是洛裡安殿下殺死了精靈王,也符合用洛裡安殿下做擋箭牌的特徵,而且她還在精靈王屍骨未寒的時候,剛剛繼承了王位……”
“不,這和索菲亞沒有任何關係!”銀袍人回頭衝着他吼道。
“如果這樣說的話,”羅格轉過身來凝視着對方,胸有成竹的說:“那麼,兇手就是你了,伊娃殿下!”
聽到羅格的話,銀袍人低頭沉默片刻,伸手揭開了銀色斗篷的兜帽,露出精靈長公主伊娃神色凝重的臉。
她用沉靜如水的藍眼睛望着羅格,鎮定自若的說:“羅格先生,您的推理的確很有意思,但僅憑這些,您恐怕無法證明我就是兇手。”
羅格微笑着吸了一口雪茄,掃了一眼伊娃帶着銀手套的手問:“殿下,您手上的傷好些了嗎?我跟您的侍從打聽過,您從來不戴手套,在我們初次相遇的時候,您的玉手就令人讚歎。”
“謝謝您的稱讚,”伊娃平靜的笑了笑說:“我的手的確受了點兒傷,爲了保護傷口才戴了手套,但那又怎麼樣呢?您能證明那傷口是被蛛後巢穴的蜘蛛咬傷的嗎?”
“我不必證明,還有很多其他證據,比如您刻意隱藏了安東尼奧他們拼死帶回的符文,並沒有把它交給大長老,這是大長老親自告訴我的,也是我對您產生懷疑的原因。”
伊娃聞言驟然變色,羅格卻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還有您和大長老關於王位繼承人的徹夜長談,我當夜偷聽了全部過程,您作爲王位的第一繼承人,卻執意要求將王位交給索菲亞殿下,而我們都知道現在的她並不能擔負起這份重任。”
他表情肅穆的望着伊娃說:“您的行爲是反常的,聯繫到之前對兇手弒父懺悔的判斷,您的行爲應該是出於內心的懺悔,所以纔將王位讓給您的妹妹,同時,它還有另外一重意義……”
羅格意味深長的說完,從身上取出一本羊皮紙筆記,將它亮給伊娃說:“只有讓位給索菲亞,您才能避免遭到黑精靈的脅迫,暗中尋機奪回這份被盜取的、記錄着精靈王室不可告人內幕的筆記……”
看到羅格手中的筆記,伊娃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一絲恐懼爬上了她的臉。